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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秦聞聽李忱稱帝,心中大喜,殺一光王和殺一皇帝,雖是同一人,這功勞可是大不同。爲了給大中皇帝一點時間準備兵馬,他對梓州城圍而不攻,這便惹惱了急着爲夫報仇的洪木木。一日半夜,洪木木率親兵三百人強行闖入嚴秦的寢帳,將脫的光溜溜的嚴大將軍從牀上拎了起來,這讓嚴秦很沒面子,更讓他沒面子的是她竟譏笑自己胯下那一坨長的精緻。
大刀架在脖子上,嚴秦屈服了,當夜擊鼓聚將,二日一早便開始攻城。梓州軍民士氣高昂,但戰爭並不能只靠士氣,在燕軍和洞軍強大的攻勢下,只堅持了半天城池即告陷落。
洪木木剝去衣甲,只穿一件單衣,舞動彎刀率先殺進城去。
後方督戰的嚴秦望見,冷冷一笑,問由長安趕來的佩刀軍牙將:“都準備好了嗎?”
牙將道:“大將軍靜候佳音吧。”
遵照李茂的命令,進城前嚴秦三令五申,各軍不得濫殺無辜,違令者斬,不得奸\/淫婦女,違令者斬,不得搶掠公私錢財,違令者斬。
但洪木木顯然並沒有將李茂的話放在心上,更不將嚴秦放在眼裡,進城後依舊大開殺戒。
正殺的興起,忽有人報殺害張琦的兇手就藏身在城中兵庫內,洪木木也不懷疑,當即趕到城東兵庫,卻見門道狹小,她不顧親兵阻攔,搶過一面木盾,衝鋒在最前面。
守軍且戰且退,將其引入一座深院,忽然間四面弓弦亂響,弩箭如潑雨般傾瀉而下,洪木木身上無甲,頓時被射作刺蝟一般。身邊的親兵也死了個七七八八。殘餘擡着她的屍體欲衝出兵庫,卻見大門四閉,四下裡殺出無數精甲燕軍,不問青紅皁白,一個勁地衝殺。洞兵一時全軍覆沒。
嚴秦正指揮進城,忽然得聞洪洞王陣亡,頓時捶胸大哭,左右盡皆流淚,留鎮在後方的洪洞蠻各位首領也嚎啕大哭,要求爲洪木木報仇,嚴秦但哭不言,判官暗向諸頭領說道:“大將軍有聖旨管着不能明說,諸位可自便。”
各部首領嚎啕着殺入城中,梓州陷落,城中百姓半數被殺。
李茂在長安連續接到南征大軍屠城的消息,大怒,立即命人將躲在家中養兵的朱邪赤心叫來,令其立即南下,奪取成都。
李茂實在很擔心,嚴秦奪了成都後又會濫殺無辜。
朱邪赤心不敢不從,當夜南下,他的軍馬此刻還在文州境內,到達軍營,挑揀三千精銳,甩開大隊,由山道南下,得洪洞蠻相助,十天後竟奇蹟般地躍進至彭州城下。
嚴秦大軍在梓州,蜀中精銳皆在成都以東,彭州以北尚有茂州爲屏障,東北的漢州又屯駐重兵,彭州城內十分空虛。朱邪赤心先遣洪洞蠻六十人入城,使了個裡應外合之計,一舉攻破彭州城,殺刺史一,斬兵馬使三人,出兵直抵成都郊外。
嚴秦連屠綿州、梓州,蜀中百姓既怒又恐,李忱見人心可用,在成都招募一萬軍馬,日夜操練,欲與嚴秦一戰,軍馬屯在城東,不意朱邪執宜忽然到了城西。李忱大恐,率禁軍出戰,欲趁敵軍立足未穩,來一個迎頭痛擊。
兵馬由城西、城北兩處大營出發,到達城西時隊形已亂,朱邪赤心趁勢攻殺,只一陣,李忱便潰不成軍,丟了儀仗,敗回城中,朱邪執宜在陣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斬首數千級,看的在城頭觀戰的段文昌肝膽欲裂。
成都被圍,前方將士大恐,士氣衰落,嚴秦聞聽朱邪執宜忽然到了成都,大怒,恐其好處被朱邪執宜搶走,當即率兵東進,一路勢如破竹。
段文昌的心腹幕僚勸他道:“近聞城西來了一位齊大郎,精通易經,何不請他來問問吉凶。”齊浩到成都後並未向段文昌隱瞞身份,段文昌知道他的存在,小心保護着,爲自己留條後路。段文昌沒有說話,默許了。
三日後,是後宮晁美人生辰,李忱早年不好女色,身邊只晁氏等寥寥數人。成都被圍,軍民士氣低落,爲了提振士氣,大唐的宰相兼西川節度使、成都尹率羣臣上表,請皇帝大擺宴席,邀請城中親貴與會,營造安寧和樂的景象,提振軍民士氣。
李忱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下來,順道宣佈冊立晁氏爲皇后,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一時親貴盡皆聚集在宮中,飲宴到最高氵朝時,西川節度使親兵悄悄入宮,接管了宮禁,並圍住了飲宴的大殿。
段文昌捧出一杯酒,跪在李忱面前,請其飲下,眼睛含淚,不敢直視。李忱坦然接過,一飲而盡。宣佈冊立髮妻晁氏爲皇后,擇日行冊封禮,內外軍民一體歡悅。
宴散,李忱回到寢宮,不見任何人,半夜,毒發身亡。
二日,大唐宰相段文昌率文武官員出城歸迎大燕統帥朱邪赤心。
嚴秦晚來一步,被朱邪執宜摘了桃子,心中憤恨不過,左右勸他設宴誘殺朱邪執宜,嚴秦道:“殺一胡兒容易,與長安爭鋒卻難,那個人心腸惡毒,我弄不過他。此處不留爺,老子去打南詔,做雲南王,與諸位兄弟共享榮華富貴,落個逍遙快活。”
嚴秦酒後吐真言,以爲身邊盡是親信無礙,卻不想這些與他過命的親信中也暗伏有龍首山的人,當即將他的悖逆之言報知長安,長安旋即給了朱邪執宜一道密旨,待朱邪執宜籌備妥當。有天使自長安來,宣讀皇帝聖旨,這道聖旨裡,李茂褒揚朱邪執宜有滅唐首功,封其爲英國公,充任西川節度使,賜姓李。
褒揚嚴秦有滅唐大功,封其爲衛國公,命其率衆南征南詔,奪回被掠奪的百姓,安定國家南疆。
聖旨裡特別指出,南詔的氣候與中原、關中、西北等地不同,宜用蜀地降卒,嚴秦原來所部軍馬交給副將餘盛人統領,專心訓練十萬蜀地降卒,擇日南征。
蜀中降卒也有六七萬,成都城大,招募個三四萬人不在話下,十萬大軍足夠征討南詔,如此安排合情合理,嚴秦說不出話來,不敢不從命。在李赤心的監督下,和神策軍將軍餘盛人做了交割,將所部兵馬移交給餘盛人統領,餘盛人追隨他多年,也算得上是親信。
隔數日,參謀廳下令嚴秦在眉州設大營,訓練南征軍卒,又令餘盛人率右神策軍主力萬人出蜀向東,進逼江陵,配合錢多多取武昌。
自此,嚴秦專心在成都之南的眉州訓練降卒,籌備糧草、軍械,準備南征。
這一日,是英國公李赤心的三十一歲生辰,天子遣專使來成都道賀,李赤心提前數日遣人邀請嚴秦飲宴,嚴秦雖恨李赤心奪了他破唐首功,但慮及征討南詔還需要李赤心供應軍械糧草,不好得罪,便從眉州趕回成都赴宴。
李赤心親自迎候在門口,禮數全備,當日飲宴盡歡而散,李赤心留嚴秦在宅中休息,嚴秦不肯,執意回眉州去,出城不到一個時辰,天色便黑下來,嚴秦不肯住驛站,尋了路邊一個不起眼的佛寺住下。老僧引其入後堂喝茶,二人並肩正走着,忽卻聽得身後“咣”地一聲,大門緊閉,左右閃出十數名刀斧手來,兇狠地下了嚴秦衛士的佩刀,又有人手持弓弩進逼過來,嚴秦大驚失色,急問老僧是何意?
老僧道聲得罪,退去一旁,卻見李赤心身着便裝從殿中走了出來。嚴秦大驚失色,厲聲責道:“你要害我?”
李赤心笑道:“不是我要害你,是你自己作死。你公然抗旨,屠戮綿州、梓州百姓,又設計殺害洪洞王,哪一件夠不上死罪?”
說罷,袖子裡掏出一卷黃麻紙,口稱聖諭,要嚴秦跪接,見嚴秦不肯跪,倒也不勉強,口誦聖諭,歷數嚴秦的罪狀,令其自盡。
嚴秦冷笑道:“按我大燕的規制,殺大將須得軍法司審判,豈可一道聖旨就殺人的?再說聖旨還須政事堂副署,我不信政事堂會副署這道聖旨。”
李赤心將手中那捲黃麻紙塞到他手裡,讓他自己去看。嚴秦看完,心中冰涼,這那是什麼聖旨,不過是李茂的一道手令。
嚴秦雙膝跪地,嚎啕大哭,言道:“飛鳥盡,獵狗烹,而今飛鳥未盡,我嚴秦還能爲陛下打江山啊。”
李赤心道:“能替陛下打江山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個。”
一名目光陰冷的黃衫老者捧出一個托盤,令左右扶起嚴秦,嚴秦見托盤的黃緞子上擺放着匕首、毒藥和白綾,鼻子裡哼出一聲:“陛下待我還算不薄,竟賞了我一具全屍。”老者不聽嚴秦的調侃,闆闆正正地對他說:“陛下說衛國公有大功於社稷,雖然犯罪該死,但必須留有體面,賜全屍。你死後,對外會說你是暴病而死,生前的榮寵一樣不會削減,你的妻子也會得到很好的照顧。你就安心的上路吧。”
嚴秦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宦官?”
老者道:“是。”
嚴秦道:“不是說新朝不用宦官嗎。”
老者道:“我是前朝遺留下來的,陛下仁慈,體恤我等的不易,給點活幹,賞口飯吃,嚴大將軍不會爲難我們這些可憐人吧。”
嚴秦連聲道好,端起毒酒一飲而盡,趁着毒性未發作,又展開白綾系在樹枝上,再朝自己心口紮了一刀,掙扎着爬上凳子,把頭套進圈套裡,卻再也沒有力氣蹬凳子了。
老者對身邊的小徒弟說:“大將軍累了,你們幫幫他。”
一個掃堂腿過去,凳子倒了,嚴秦死的透透的。
……
嚴秦在成都郊外無名客棧被殺的同時,眉州那邊也沒有閒着,右神策大將軍盧楨秘密帶領將領奔赴眉州,已經接管了嚴秦訓練的十萬蜀軍,李茂以盧楨爲南征軍主帥,剋日南征南詔國。
待一切準備就緒,這才公佈嚴秦的死訊,死因是醉酒失足跌落山崖。嚴秦在軍中的親信多半被捕殺,有漏網之魚,易裝去追餘盛人。餘盛人在萬州大破夔忠觀察使劉煜,此刻正督軍向夔州挺進,聽了嚴秦部屬的告訴。
冷冷一笑,拍案喝道:“無稽之談,大將軍是失足跌落山崖而暴斃。胡農川藉機挑撥,爾等身爲大將,不辨真僞,偏聽偏信,禍亂軍心,可知是死罪?”言罷,喝令刀斧手將一干人推出營外斬首。
一時首級獻來,座間一布衣中年人仔細查驗了首級,向餘盛人道賀道:“餘將軍的忠貞趙某必會如實稟報,想來破夔州之日,這將軍的前面就要加個‘大’字啦。他日勘定江陵,必封國公。”餘盛人恭恭敬敬回道:“一切就仰賴趙將軍了。”
在李赤心奉旨殺嚴秦之前,右龍驤軍將軍趙菁萊忽然出現在萬州餘盛人的大營裡,說是奉命來萬州取點東西,餘盛人卻是冷汗流了一身。趙菁萊行事低調,聲名卻是如雷貫耳,他突然出現在自己軍中,豈是取點東西那麼簡單?
聯繫嚴秦此前的種種遭遇,餘盛人便預料到將有大事發生,是殺趙菁萊隨嚴秦反叛,還是叛嚴秦以自保,他尚未思慮清楚,就已接到盧楨接管十萬蜀軍的消息,便知嚴秦敗了,一時下定決心叛秦以自保,這才當着趙菁萊的面處置了嚴秦的親信。
送走趙菁萊後,他一連失手打翻了兩個茶碗,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問自家小舅子:“我剛纔說的話沒有什麼破綻吧。”答:“姐夫幹事果決,話也說的滴水不漏。趙菁萊許諾說打下夔州,就升大將軍,打下江陵就封國公。”餘盛人道:“他這話可信嗎?”答:“我看差不離,嚴秦死了,右神策軍就姐夫你能攏得住人心,他不用你,又用誰?”
餘盛人聽了這話,心裡稍安,連聲說:“這就好,這就好,爲人臣的,萬不可讓主上懷疑你有野心,咱們沒有割據地方的野心,只求榮華富貴。”
道:“那是,整日裡勾心鬥角的,累不累?哪如多買良田美宅,多蓄貌美女子,落個後半生逍遙快活,子孫後代富貴榮華。”
餘盛人道:“你說的有理!我看萬州的女人真不錯,水嫩水嫩的,條子正,性子順,你設法多弄幾個回去。不過要記住,瞞着你姐。”
道:“那是自然,打死我也不說。”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