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蘭姨後,簡雲苓又去宇文徵帳裡看了看,發現他還沒回來,當即料到是商議還未結束。
想着是什麼難題能讓一羣領兵打仗都頗有經驗的大老爺們討論一天,秉着看熱鬧的態度,當即改了主意,轉去他們議事的帳子。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不大不小的爭執聲音。
有人說:“我們當然要先派一組先鋒悄悄潛入,然後裡應外合!”
另一個人卻不同意:“小小一個宮城,何需這麼費事,我們直接強攻就是。”
然後楊勇從中調和:“我覺得兩位將軍說的都有道理,但不論哪一種方法都有風險,我認爲我們還是慢慢商議一下吧。”
那兩個將軍都急了:“大戰就在眼前,怎容得慢慢商議!”
從頭到尾,倒都沒有聽到宇文徵這個正主的聲音。
估計這個狡猾的狐狸又在事不關己地觀戰了吧。
“兩位將軍何必吵成這個樣子?”簡雲苓緩步走進,清亮的語音彷彿一股清流,瞬間化解了膠着的氣氛。
那兩個爭吵的將軍見到她來了,都低下了吵得通紅的臉,尤有不忿地行禮。
其他人則紛紛起身,齊道:“見過王妃。”
簡雲苓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隨意叫了起,行到最前的一個空坐上,安然端坐,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抿了兩口,伸臂一請道:“你們不用管我,繼續。”
吵架最忌中途被打斷,那樣便實在缺了興致。
兩位將軍原有滿肚子的反駁,此時也發作不出來了,皆氣哼哼地坐了下來,擰着脖子不去看對方。
簡雲苓捧着茶碗抵在脣邊,眼風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點起輕淺笑意,聲音卻極冷:“你們都是將領,當知行軍打仗,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像你們這樣子,若到了生死關頭,一個言左,一個說右,叫底下的兵怎麼辦?難道要叫所有人陪着你們置這口氣,置到丟了性命嗎?”
兩個男人俱被說的一怔,神色稍軟,彼此對看一眼,羞愧的低下頭去,起身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請罪道:“屬下知錯,望王爺王妃降罰。”
簡雲苓微笑着向首位上的宇文徵看去。
那人垂着眸子在研究自己袖子上的絲線,聞言,狀似無意道:“那就自己領十個軍棍吧。”
那兩個將軍恭敬地領了罰,又各自向對方賠了罪,客套一番,纔回了座。
簡雲苓表面看着平靜,微笑如常,心裡卻已經把宇文徵罵了個狗血淋頭。
該死的臭狐狸,就愛借坡下驢!
其實他心裡的想法和她一樣,早就想罰那兩個人了吧,所以纔沒有一點阻攔,順理成章地便就着她的話頭一人給了十軍棍。卻難爲她要做這個壞人!
也怪她,閒着沒事幹,非要跑這來湊熱鬧,一不小心,被他利用了吧?
哼,還真是狐狸本性,狡猾的很!
這麼一想,心裡越發不甘,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藉着喝茶剜了宇文徵幾眼,這纔算順了氣。
平息了爭吵過後,簡雲苓才從他們下面的討論中大致聽出了方纔引發爭吵的核心問題。
原來,日前探子來報,說宮中的禁軍守衛最近頻繁調動,各位將軍便都擔心逼宮時會有意外發生。
雖說他們在人數上佔據上風,但宮禁之中,格局複雜,如果禁軍巧妙分佈兵力,在暗處蟄伏等待,也相當有可能以少勝多,重傷他們。
而現在,他們不容許絲毫疏漏,必須一擊即中,不然,一旦給了宇文恆喘息的機會,以他毒辣的心性,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畢竟,司大將軍尚在宮中,他們還需要顧慮他的安全。
在簡雲苓來之前,大部分將軍的意見分爲兩派。
一部分人認爲,應該先派一小部分先鋒趁夜進宮,悄無聲息地把司大將軍解救出來,之後隱藏宮中,摸清楚當日的禁軍分佈,等待與他們裡應外合。
但另一部分人認爲,這樣很可能會中宇文恆的圈套。如果他利用宇文徵急於救出司大將軍的迫切之心,在宮中設下埋伏,那不止派出的先鋒會全數被俘,有去無回,連司大將軍也會有危險。
若宇文恆再趁勢向他們傳達錯誤的消息,引導大軍進入他事先安排好的陷阱中,那後續軍隊更會有危險。
兩派各執一詞,爭執不下,最後才演變成了那場不大不小的爭吵。
在和簡雲苓交代這件事的時候,兩派將軍又險些再次吵起來,不過礙於剛纔那頓訓斥,都強忍着,沒有發作,只是看對方的眼神難免有些暴戾。
簡雲苓支着腦袋看他們兩邊勢不兩立的眼神較量,好像每個人眼裡都有一條鐳射光線,兩相對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突然,她無比清越的笑了,笑聲好似撫琴少女靈巧瑩潤的手指,輕輕一撥,那些激烈撞擊在一起的視線,便應聲而斷。
衆位將軍不由向她看去。
只見她低頭捧着茶碗,金黃的水面上幾許細葉浮游旋轉,嫋嫋茶煙蒸騰而起,宛若半面雲紗,把她噙笑的紅脣遮掩的若隱若現,朦朧勾人。
她水晶雕刻一樣的明瞳中光彩婉轉,眉眼彎若清朗寒月,卻透露出漫不經心的深邃,讓人難以窺探她的想法。
“王妃有什麼意見,儘可以直言。”到底宇文徵是這裡最瞭解她的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正在心裡嘲笑這些將軍小事化大。
簡雲苓側眸對上他埋怨的注視,一挑眉頭,不慌不忙地潤了下喉嚨,才把茶碗一擱,挨個掃了他們兩眼,搖着頭嘆氣道:“我說各位,你們也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怎麼這把簡單問題變複雜的毛病,就一直改不了呢?真不敢想象,過去你們手底下的兵,有多少是因此而冤死的。”
這指責着實有些嚴重了,被一個女子這樣諷刺,在場的將軍們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更有兩位上了年紀的將軍不甚服氣,雖不在同一陣營,但此刻分外團結。
一個不屑道:“王妃將我等說得如此一無是處,那定是您有另外的高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