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焰的太陽雖然還未直照,但路上的沙土彷彿已經是閃爍地生光;酷熱滿和在空氣裡面,到處發揮着盛夏的威力。黃土官道上焦乾,滾燙,腳踏下去,一步一串的煙;空氣又熱又悶,像劃根火柴就能點着了似的。
楚騰一行人走在官道上,沉悶的天氣讓他們沒有過多言語的慾望,只聽到車軲轆一遍一遍碾過地面的聲音,配合着“嗒嗒嗒”有節奏的馬蹄聲,給行程帶來一絲單調的樂趣。
鏢隊已經出洛陽往北而走,緩緩行駛了兩天有餘。楚騰還是前些天讓葛從周教會自己騎馬術,經過一段時間的惡補,才勉強能控制住馬繮。但由於技術不熟練,那黒鬃馬像是故意調戲這個初上馬鞍的菜鳥,一會兒賴着不動,一會兒故意擡高前蹄,楚騰整個身子便往後仰去,嚇得他冷汗直流,畢竟從這麼高的馬背上摔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楚騰不得不被這調皮搗蛋的坐騎打敗了,又不忍心拿馬鞭抽它,只得和葛從周互相換過來。葛從周騎得是一匹黃鬃馬,馬臉上依稀布着幾個白斑,性格似乎比那黑馬溫馴很多,至少楚騰可以安安穩穩地坐在上面不用提心吊膽地留意着它會不會來個“急剎車”把自己給拋了出去。
說也奇怪,葛從周騎上那不安分的黑馬,拿着鞭子在馬頭上方“呼呼”揮舞了幾圈,又往馬頭上輕輕拍了幾下,黑馬竟然無不溫柔地偏過臉往葛從周手心上蹭,像是小女孩撒嬌一般。楚騰鬱悶得直想吐血,敢情這馬也是個欺善怕惡的傢伙!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沒有正午時的酷熱難當,兩個走在前面開路的趟子手手也開始漫無目的地瞎聊起來。楚騰和一位追隨楚義航多年的老鏢師並駕而行,老鏢師講起一些江湖往事,以及走鏢路上的一些規矩,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突然,稍微落在後面的葛從周策馬加速上前,輕輕地在楚騰耳邊說了句:“後面有人盯梢。”
楚騰聽後一驚,暗暗一定神,反過頭去對身後的幾位鏢師大聲說道:“兄弟們辛苦了,再往前走幾句便可以歇息一會了。”嘴裡雖是對着那鏢師,但是眼睛卻隨意地瞟向鏢師身後,果然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迅速閃進官道旁的樹叢中去了。
楚騰回過身來看着葛從周,示意確實有人跟蹤。葛從周和楚騰直着身子騎馬往前走,頭未偏轉嘴脣卻在動,從後面根本看不出兩人在交談。
“大哥,你說該怎麼辦纔好?”楚騰有些緊張地問道,雖說一出發便已做好了路途坎坷,隨時遇到殺人越貨的強盜的心理準備了,但是說到應對策略,楚騰顯得有點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了。
葛從周卻似乎仍很鎮定,冷靜地說道:“先別急,先弄清楚對方的狀況再說,說不定那只是兩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不足爲懼。不過爲了小心起見,我們還是加快速度前行,離開這塊山頭再從長計議。”
楚騰爲了不讓大家驚慌,並沒有立即把情況告訴大家,拍馬追上那老鏢師,問道:“王前輩,您清楚前面那片山頭是什麼地方麼?”
老鏢師回道:“前面好像是洛陽北側的北邙山,這北邙山地勢險惡,沒有官道通入,裡面盡是些崎嶇小徑,江湖人傳言說這裡頭還有個武藝高超而且身份神秘的高手佔山爲王,專搶沿途客商,但是平民百姓過去卻毫不侵犯,甚至會派人護送孤苦無依的婦孺過山。未曾聽聞這山大王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在老百姓中的口碑還算不錯。”
楚騰冷哼一聲:“如果他看上了咱們這批貨又當如何?”
老鏢師聞言亦是大驚,臉上掠過一抹驚慌,急問道:“少爺是說,他們已經派人來打我們的主意了?”
楚騰點了點頭,說道:“想必剛剛樹林後面那兩個小嘍囉便是他們派來打聽消息的。不知王前輩可知有另外的路線可以繞過北邙山去長垣麼?”
老鏢師嘆了嘆氣,搖頭道:“北邙山是必經之道,如何躲也是躲不過的。”
楚騰突然間昂起頭來,眼神中泛着淡淡的殺意,斬釘截鐵道:“那麼我們便來會一會這神秘人物,無論他是誰,敢搶我們的鏢的,見神殺神,遇佛**!”說着又意氣風發地向前面的趟子手吆喝道:“張大哥,李大哥,提着點精神,亮出我們的鏢號給這些偷偷摸摸跟在屁股後面的人瞧瞧!”
經楚騰這麼一喊,鏢師們都知道有人盯上這趟鏢了,但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行家,雖亂不驚,楚騰的話反而激起了衆人的激昂的鬥志,趟子手們更是賣命地用長槌敲打着掛在鏢車旁的大鑼,扯着嗓子喊道:“龍騰四海!──虎嘯中州!請江湖朋友借道!”渾厚的聲音伴隨着“匡----匡-----匡”的鑼聲,聽得楚騰也熱血沸騰起來。
大夥就這樣大張聲勢地離開官道踏上北邙山的野徑小路,楚騰叫衆人加快腳步,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越過北邙山,畢竟開鏢局講究的是“和氣生財”,能避免的糾紛自然不必犯傻去招惹。
“少爺,前面……前面有惡虎攔路!”鏢隊拐過一個山腳,前面是一條僅丈餘寬的路面顛簸的小道,走在前面的一個鏢師神色匆忙地跑過來彙報。
“惡虎攔路”是江湖上的脣典,即行話,走鏢時,如果發現路間擺着荊棘條子,就知道前面有事了。這叫“惡虎攔路”,這些荊棘條子不能自己挑開,必須作好準備和劫路人見面。如果攀上交情淵源,彼此認同一家,便可順利通過;則只好憑武藝高見高低。
楚騰見此狀況,心想這一戰勢在必行,於是吩咐各位鏢師停下來“輪子盤頭”,意思是叫所有的鏢車圍成一個圈,準備禦敵。楚騰下馬走到那橫在路上的荊棘條子,揚聲對着前方沉聲道:“各位江湖道上的朋友,沒必要躲躲藏藏,都請出來吧!”
果然,楚騰看見樹叢中一陣騷動,繼而從裡面躥出一隊人高馬大的壯漢,大約有十五六個,提着一把把烏黑光亮的短刀,眼中透露着貪婪而嗜血的光芒,凶神惡煞般地看着自己,在楚騰前面不遠處肆無忌憚地爭論。
“依我看,這裡面裝的絕對是白花花的銀子,你看他們車輪子碾過的痕跡多深啊!不是銀子難道還是石頭不成?”
“哈哈哈,天下還有這麼笨的人,要一隊鏢師辛辛苦苦押送一車石頭嗎?”
“我敢打賭裡面裝的是會發光的珠寶!”
“你放屁!我覺得是一個賊他媽漂亮的娘們兒。”
“是皇帝老兒的漂亮媳婦,我們趕緊給搶回去哈哈”
……
楚騰見他們越說越離譜,但是他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喧鬧的強盜,喜怒不形於色。他在等那強盜中的頭開口說話,說到底這只是一羣毫無組織的烏合之衆,正如“挽弓當挽強,擒賊先擒王”,只要把他們的帶頭大哥解決了,其他鬧事的自然會一鬨而散了。
“不要吵了!”一聲嘶啞粗躁的大吼,在沉悶的空氣之中震盪,猶如一聲驚雷般刺入每個人的耳膜,讓人剎時間喪失了所有行動的意識。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只是吼一聲便讓那看起來絕非善類的強盜們紛紛緊緊地閉上了嘴巴,臉上服服帖帖地等待指示,竟然沒有意思不滿與怨恨。顯然,這個是楚騰要對付的人。
但只在下一秒,楚騰心裡便是有些失望。他原想能夠鎮服衆多山賊土匪的,必然也是個身材魁梧,野蠻粗俗的大漢,就像電影裡的黑幫老大一樣,無形之中能散發出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霸氣,最好臉上能有一刀深深的刀疤,襯托其兇狠的個性。
但是眼前的這位,身材短小,用現代的測量單位來算,恐怕一米六都不到。腦袋上光禿禿的,臉上卻是白白淨淨,身子臃腫,肚子也奇大無比,倘若平時看到了,還以爲是個被罰下山的酒肉和尚。
那“和尚”旁若無人地走到楚騰面前,說道:“這地盤是爺的,這條路也是爺的,你的鏢銀也是爺的。要想從爺這過,把鏢銀留下來。”他搖晃着他的大腦袋,一字一句地像是私塾的老先生念着之乎者也一般。
楚騰看着他的腦袋在太陽下反射着白光,有心想要戲弄一下他,嬉笑着說道:“我說大王,我覺得你這口號不押韻,喊出來不響亮。”
那矮胖強盜愣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他每次對路過的行人說的時候,沒有哪個不是驚嚇地直跪地求饒,甚至有的嚇得尿溼褲子的,但面前的這個卻是神色自若,彷彿一點也不怕自己。他摸了摸油光發亮的腦袋,惡狠狠地說道:“不押韻?那你給大爺來個好聽點的看看,說不出來看爺不扭掉你的腦袋!”
楚騰身旁的鏢師也驚得一身冷汗,暗道這少爺真不是一讓人省心的主,現在和那班強盜好好談談可能還有機會,若是惹惱了那殺人魔王,他們這些人的殺起人來可是把人當柴劈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楚騰故意也模仿着那矮胖強盜,摸了摸腦袋,搖頭晃腦地說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這位強盜大哥,你看這口號夠氣勢吧?”
那胖子也跟着唸了一遍,覺得這樣說確實順口不少,心裡大喜,也顧不得計較剛剛楚騰說自己是“強盜”,轉過身對後面的衆多嘍囉大喊道:“兄弟們聽好啦,咱們有新口號啦!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身後的強盜也跟着呼喊:“留下買路財!留下買路財!”
既然口號問題已經解決,那胖子也想起此行來的目的。故意壓低聲音恐嚇道:“你也聽到了吧?留下買路財,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看你剛剛表現得不錯的份上,你們把鏢銀留下,我放你們一條生路。”那強盜真的把楚騰的調笑當做功勞,還以爲楚騰是在故意討好自己。
楚騰還是不動聲色道:“可是我的想法是帶着鏢銀一起離開。”他臉上雖然是一副爲所謂的樣子,但是眼眸中激射出的是一股果斷剛毅的光芒,讓那矮胖強盜無法逼視。
“老子看你是不想活了吧!”那強盜顯然是被激怒,雙目圓瞪,橫過手中的短刀便要順勢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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