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溼的地牢,極少有人走動。這裡是關押皇族重要人犯的地方,隸屬宗人府管轄。然而,皇族中人,終究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不曾觸犯律法,因此極少有人被宗人府關在地牢裡。
今日卻不同往日,滿是灰塵的地牢牢房,迎來了他的第一位“客人”——夏正平。
“噗——”一盆透心涼的冷水,被澆在了夏正平的臉上,夏正平旋即清醒過來。
“比啦啦——”的聲音響起,夏正平雙手雙腳,戴着鐐銬,緩緩站了起來,意識也清醒了過來。
他神色灰暗,面容有些憔悴,眼眸之中,充滿着恨意,緊緊盯着面前的數人,道:“本殿下身爲皇族太子,即使謀反叛逆,也不應受到如此刑罰!”
那數人,是宗人府的獄卒與判官,皆是身着黑衣,凶神惡煞般的盯着夏正平,道:“西域佳釀,可是好喝?”
這一瞬間,夏正平已經想起了諸多事情。心中懊悔不已,若是能早一點識破皇長子的夏默宇的陰招,也不至於受此劫難。
但他終究是身爲太子,在沒有詔書廢除之前,依舊是。因此,夏正平坐到面前的椅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神色嚴肅道:“本殿下身爲太子,爾等不尊律法,擅加此等刑罰,宗人府難道就是這般辦事的?或者說,皇長子派你們來,究竟想幹什麼!”夏正平說着,晃動了幾下自己雙手上的鐐銬,“比啦啦——”的鐵鏈磕碰聲音,讓人心煩。
按理說,宗人府即便是懲處皇子,也是錦衣玉食一般的生活,卻不是這般。皇子身上,流着大夏皇帝的血,自然是高貴無比,哪怕是圖謀篡逆,也只是軟禁內院,禁足深宮。亦或者是,趕出皇族,貶爲庶民,終身不得入朝爲官。
可現在,夏正平身上,戴着鐐銬,眼前的情景,卻是要像平民那般,接受刑罰審判。
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這幫人,不受宗人府的管轄,爲夏默宇的私兵。
夏正平的依舊記得,在自己中毒,被人打昏之前,有人高聲說的那句話。那句話,說的真狠!直接將自己判定爲謀反篡逆,讓自己在中毒之下,畫押簽字。可想而知,夏默宇就是想要用這種手段,藉助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讓自己就範。
“殿下不必發怒,今日大夏宗祠所,將匯聚百官,對您進行三堂會審。”爲首的黑衣人神色沉悶,“時刻也不早了,還請殿下隨我們去一趟宗祠所。皇帝陛下,親自聽判。”
夏正平聞言,知道眼前的黑衣人避重就輕,並不在乎自己的身份,那就更能證明,夏默宇還有後續手段。宗祠所的三堂會審,怕就是夏默宇搞出來的。身爲大夏太子,他極爲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宗祠所,供奉的是大夏神朝開國至今的列祖列宗牌位,一旦在那裡審判,相當於是在列祖列宗面前進行。若是在那裡宣佈廢除自己的太子之位,那麼自己恢復太子之位的可能性,可以說是極其微小。
換句話說,當着祖宗的面,對一個人口誅筆伐,那麼這個人必定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真是好歹毒的皇長子,沒想到竟然弄出這個事情。夏正平心裡不甘,但他沒有後續手段,竟是發現自己無法破局。
大夏神朝的諸多朝政,早已爲丞相申不易所把持。文武百官,皆是丞相的人,丞相申不易,又是極支持皇長子的。眼下,依靠朝廷百官,爲自己開脫罪名,是絕不可能的了。更何況,那日畫押簽字的帛書,恐怕早已送到了大夏靈帝的手中。否則的話,大夏靈帝,也不會同意,宗祠所中,三堂會審自己。
“比啦啦——”的聲音響起,夏正平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倒不是他在乎自己的太子之位,卻是怕這位置被拿掉以後,真的是幽禁深宮。深宮禁閉,恐怕日子都會忘記,更不用談自己的中興謀劃了。
他的確有中興之意,衰朽腐敗,支離破碎的大夏神朝,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只是,丞相申不易把持朝政,內外不通,更有大夏靈帝,貪圖美色,早已忘卻了這些。
縱觀前世,歷朝歷代,中興難行,末世易現,這個世界的大夏神朝,恐怕有着同樣的難處。
“先行卸下本殿下的鐐銬,依舊例,着素服,再去宗祠所!”夏正平張開雙臂,鐵鏈“嘩啦啦——”的作響。
領頭的黑衣人,面色旋即沉了下去,沉吟良久,方纔道:“刑,不上大夫!更何況,您現在還是太子呢?”這句話,夏正平聽得出來,有着極其嚴重的諷刺語氣。
呵呵,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刑,不上大夫,自古的規矩,在這裡竟然無用。
話是這麼說,只是其餘人並沒有動,反而面露兇光。
“帶走!”領頭黑衣人不由分說,一揮手,便是見着,夏正平左右,各來一名黑衣人,將他夾住。
“哼!本殿下自己有腳,會走!”夏正平推開其中一人,起身走到牢門面前,回頭看了看黑衣人,冷哼道,“轉告皇長子,來日方長!”
大夏神朝,濟州皇宮深處,宗祠所。文武百官,站在殿堂門外,不斷交頭接耳。
“也不知道大皇子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讓太子招供出自己謀反篡逆?”
“這一點,我自然不信是太子殿下親口所說。”
“當今聖上,昏昧不堪,忠良賢臣,早已隱於山林,不若我等,早早棄了這官職,去做個逍遙野人?”
“說的哪裡話?當今太子聖賢,即便有過錯,也只是小錯。更何況,太子殿下,向來謹小慎微,怎麼可能圖謀造反?你不要忘了,陛下百年之後,太子就是繼承人,他又爲何造反?”
“定是奸人所害,想要奪取太子之位,嗚呼哀哉,如今大夏已是重病垂死,宮內竟是出現這種事情?”
“宗祠所內三堂會審,百官盡皆召集,恐怕太子殿下是難逃一死啊。”
“聽說這幾日,皇帝陛下也是發了火的,太子殿下的謀反篡逆,還牽扯到了後宮的白妃!”
“宰輔大人,這一次的面子恐怕掛不住了吧?也是難逃這宗祠所的三堂會審!”
日頭漸上三竿,約是辰時末刻時分,衆多職官,忽聽得禁宮內傳來吆喝聲:“皇上駕到!”
“微臣等,恭迎陛下!”職官齊刷刷的跪在宗祠所前方道路的兩側,等待正主的到來。
忽的,宗祠所宮院大門處,衆多太監在前方引路,後面一座豪華轎子,便是出現在百官面前。
旋即,“吱呀——”一聲,宗祠所的大門被人打開,裡面的神龕掛像,方纔出現在衆人面前。
“衆愛卿平身,今日會審皇八子,朕要看看,此子是如何愧對列祖列宗的!”大夏靈帝走下豪華轎子,面色陰冷,“太監總管黃安,速速去召集四院六宮的其餘十位皇子,來宗祠所。”
“尊令!”面龐清秀的黃安,走出衆多太監,快速離去。
此時,衆多官員,方纔注意到,四宮六院的皇子,並未被召集起來。哪怕是與此事聯繫最大的皇長子,也沒有出現在宗祠所。
皇帝陛下此時召集,與提前宣旨,宗祠所外等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大夏靈帝雖然昏庸無能,然而對於皇子連結朝臣,結黨奪位的事情,還是有所防範的。
若是大夏靈帝沒有這種想法,那麼就會有一道旨意,宣召諸皇子與百官,在宗祠所外等候便是。等到靈帝過來,再宣召太子殿下,對其進行判定。
然而,靈帝並沒有這麼做。這一小細節,絕對不是無心之舉。靈帝,在防範衆多大臣,藉此廢黜太子之際,趁着等候那段時間,彼此結黨,擁立自己所歸屬的那位皇子。
但凡皇位爭奪,宮廷之上,從來都是黨派利益爲重,自然不會想着將來會怎麼樣。
這個靈帝,還沒有昏庸到極致。衆多大臣,皆是如此想法,諸多皇子,怎麼可能跟他們沒有什麼瓜葛?
更何況,還有更爲緊要的一點。直至昨日晚間,纔有聖旨傳來,說是今日宗祠所三堂會審太子。
這種事情毫無徵兆,衆多大臣,壓根就沒有什麼準備時間。亦或者說,那些皇子,恐怕也沒有時間,和大臣商議,誰將會接替太子之位。
靈帝終究是一個人,再怎麼昏庸無能,也不會全盤否定大臣的意見。廢黜太子的事情,恐怕是必然的了,誰也攔不住。至於新立太子,恐怕他就得聽大臣的了。
不多時,衆多皇子,神色各異的出現在宗祠所,有些皇子,神色驚恐,和百官眉來眼去,有所交流;有些皇子,神色淡然,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更有些皇子,面色焦急,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唯獨皇長子,卻是面帶笑意,拜見過靈帝后,獨自一人站在他身旁,什麼也不說,彷彿已經知道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一樣。
朝官,終究是支持他的人多一些,更何況,皇長子又是嫡長子,怎麼說,這太子之位也都應該輪到他纔對。此時,他不笑,又能如何?
況且,似乎沒人知道,這件事就是他搞出來的。包括一切的計劃,全程之中,參與的人極少,誰又會說什麼?
巳時初刻,靈帝領衆皇子及百官,參拜過大夏列祖列宗的掛像後,道:“宗人府府主張廷敬,太常寺卿江北,大理寺卿陳觀海,今兒個你們是主角,開始吧!”
百官之中,便是走出全身黑衣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張廷敬,宗人府府主。張廷敬面色極冷,上前一步,坐在宗祠所中堂偏右的位置上,高聲道:“請太子入宗祠所。”
又是走出一綠袍老頭,便是太常寺卿江北;又是走出一名青年男子,樣貌偉岸,儀表堂堂,便是大理寺卿陳觀海。兩人分坐於張廷敬的左右,顯然是以張廷敬爲主。
張廷敬高聲喊過之後,不多時,衆人就聽得宗祠所門外,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音。
“大夏皇八子,見過陛下。”夏正平雙眼滿是懊悔與恨意,此時他沒有稱兒臣,而是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拜見靈帝。同樣的,他也沒有下跪。他本就是待罪之身,不怕再加上這一條大不敬。更何況,他是大夏靈帝的八子,沒有必要跪拜。且,在沒有詔書下達之前,他依舊是太子。
自古以來,只有臣跪君,哪有君跪臣之說?若是自己逃脫此劫,將來成就明君,現在給面前的三位大臣下跪,豈不是成爲後世的笑柄?
“啪——”的一聲,一根金釵,被張廷敬扔到了夏正平面前的地上。
“可認得此物?”
“認得!”夏正平自然認得,這根金釵,還是太子妃白氏給自己的,要帶入百工閣進行整飾的。那日昏迷之前,他恍恍惚惚聽到有人說,金釵爲證,現在看來,怕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有着顯而易見的貓膩。
皇長子夏默宇,要置自己於死地,奪取太子之位。
“此物乃是內院白妃所有,現查出金釵內,藏有密信小字。經過連日的訊問,白妃已經交代。金釵密信,你和她約定,今年九月十日,白妃侍寢之時,以此金釵刺殺陛下,你藉此奪位登基。”張廷敬捧着一份帛書,“又搜出太子宮未趕製完成的龍袍一條,這,你又作何解釋?”
聽着張廷敬說着這些話,夏正平面色連續變化。他此時此刻,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皇長子夏默宇,必然是勾結白妃,串通白氏,以此金釵,製造證據,陷害自己。那一張帛書,必然是夏默宇提前準備好的,朝堂之上,誘導自己進入朝陽宮,然後施以毒藥,讓自己就範。
真是好歹毒的詭計。
夏正平這一瞬間,又是想起了一個人,便是朝陽宮中的那名幕僚。恐怕,這一切的關鍵,都是秦嵐所策劃。否則的話,秦嵐也不會獻出西域佳釀。西域佳釀,就是自己所喝的那杯毒酒。
論真實的幕後黑手,恐怕就是秦嵐了。亦或者說,從朝堂上的申不易發難,到夏默宇進言,都是秦嵐所策劃的。
沒想到,這個年輕幕僚的背後,竟是有着唯見長江天際流的深遠,讓自己着了道。
只是,夏正平有些不明白,爲什麼那日衆人都喝了西域佳釀,偏偏自己中了毒。驀地,夏正平想通了什麼事情,那日衆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提前喝了解藥,以至於迷惑了自己。
這一切的安排,近乎天衣無縫,但仔細思索下去,卻又是漏洞百出,隨便一處,都能找出不着調的地方。只是,自己太過於大意粗心,更何況初次涉及宮中爭鬥,又有獻策失敗在身,因此失敗。
夏正平沉吟了許久,方纔道:“我身爲太子,陛下百年之後,我便是大夏之主,何須反叛?至於半成品龍袍,乃是我太子宮中爲陛下歲末之日,趕製的一件禮物。”
“哼!”夏正平的話音未落,就聽得大夏靈帝冷哼,衆多官員,皆是心中叫苦。
太子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這豈不是意味着,太子殿下主動暴露出自己心繫皇位嗎?
在外人面前,或許可以這麼說,但是在大夏靈帝面前,決不能這麼說。至於半成品龍袍,是真是假,沒人關心。人們關心的是,三堂會審,究竟要怎麼判定太子。
即便意圖謀反,但太子終究是皇子,身上流有皇室血脈,不適用普通律法。
“白妃親口承認,說太子殿下,與他相謀,要刺殺陛下。這一事,你可承認?”張廷敬有些囉嗦。至少,在夏正平看來,這個三堂會審,頂多是個流程而已,那帛書上僞造的事情,自己恐怕不承認也不行。
與其那般,夏正平也不想據理力爭,便是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陳大人,您看?”張廷敬似是被問住了。
夏正平的那句話說的很奇妙,意思也很明顯。就是帛書上的事情,的確不是自己做的。但是,上面有自己的畫押簽字,自己卻又不得不承認。
更何況,謀反篡逆,這等罪責,只要是個正常人,也不會傻到極點,在帛書上畫押簽字的。而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封帛書是僞造的,自己是在無意識之下,被人強迫的。
試問,真要謀反篡位,事情還需要做的那麼明顯嗎?即便太子妃白氏,是白妃的侄女,然而太子殿下夏正平,似乎和白妃有極少的來往吧?光就是這一點,也足以見着那封帛書上所敘事情,定然有假。
然而,朝堂上終究是申不易爲大,衆多大臣,支持夏默宇的甚多,哪怕是宗人府府主張廷敬,也是支持皇長子的。
就算自己沒有做這些事情,那帛書上的東西,也會被他們辦成是這般。
朝堂衆官,哪個不是紅口白牙,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這些官員,沒幾個是正形的,大夏真是腐朽到了極點啊!
夏正平心裡一陣嘆息,怕是今天,張廷敬三人依照帛書上讀出的罪狀,自己是不得不點頭答應了。
他也沒有心思,去聽張廷敬三人的言語了,腦海之中,只是在想着以後怎麼辦。
倏忽之間,也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夏正平也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是”,也不知道點了多少次頭。
他只知道張廷敬,宣讀到帛書的最後的時候,跟那日自己模糊之間聽到的沒什麼兩樣。
很明顯,這一切的事情,已經策劃了許久。
獻策北上勤王失敗,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直至午時四刻,張廷敬方纔讀完帛書,雙眼之中放射出精光,盯着夏正平道:“太子殿下,您也都聽到了,不要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爲難?”
陳觀海亦是說道:“百官在此,陛下親臨,絕無虛假!”
夏正平沉默了下來,望向大夏靈帝,卻得不到任何的信息,便是說道:“我只求,臨罰之前,做一件事情。”
“何事?”
“廢太子妃!”夏正平神色不變,他知道這其中有個比秦嵐更爲關鍵的人物,那就是太子妃白氏。自己與太子妃白氏,向來都是貌合神離的狀態,沒想到這種狀態,竟是導致了今日之禍。
太子妃若是沒有巧言說辭,讓自己帶了那根金釵進宮,恐怕皇長子夏默宇也不會以金釵爲證,陷害自己謀反篡逆。
如此這般女子,心機深重,臨罰之前,不與她恩斷義絕,恐怕將來又會出現什麼差錯。
亦或者說,夏正平現在最恨的就是太子妃白氏,沒想到這個女子,至始至終,都不曾露一面。自己遭人毒手就算了,可惡的竟是背後有人,串通皇長子夏默宇,出賣了自己。
此話一出,衆多大臣,竟是有些神色古怪。人們都清楚,太子妃白氏的父親,是當朝宰輔。當年爲了得到權勢,力勸靈帝,將女兒白氏嫁給了夏正平。說白了,其實就是靠政治婚姻,來維持自己白氏家族,在朝廷裡的地位。
況且,大夏靈帝百年後,太子夏正平繼位,那白氏就會是當朝的皇后,白氏家族的地位,想不高都難說。
現在,夏正平獻策失敗,他們卻反過來捅自己一刀,利用太子妃白氏,坐實了自己謀反篡逆的罪行。夏正平自然不會心軟,因此他在宗祠所中提出了這個請求。
就見着諸多皇子,眉頭向上擡了擡,似乎預知到了這件事一樣。太子妃白氏一旦被廢,反而對白氏家族有利。要知道,當今朝堂,支持皇長子衆多。白氏的父親,自然也在其中。萬一將來皇長子繼承皇位,遭殃的就是夏正平,白氏父親,自然不願意看到女兒成爲政治交鋒的犧牲品。
儘管現在,她已經成了犧牲品,甚至是被夏正平提出了,要廢除太子妃的請求。
“準了!”大夏靈帝眉頭一皺,不待張廷敬三人反應過來,便是直接說道,“百官議上一議,太子篡逆謀反,該當如何處置?”
“徒之錯,師之過!理當追究太子太傅張伯生責任,削去官職,貶爲庶民,永不錄用!”
“大夏皇八子,應當廢黜太子之位,幽閉深宮。”
“可以放逐西域,永遠不得踏足中原土地半步。”
“弒君之人,不念親情,不顧君臣,當殺!”
衆多大臣,一個接着一個,面陳自己的說辭,但總的一句話,就是要把夏正平趕出皇宮,終生不得爲官。
夏正平的臉色已經沉了下去,他知道這羣大臣,說的都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處置方案。
太子太傅張伯生被廢,那麼就有空缺,誰擔任太子太傅,誰在將來就能夠成爲帝師,成爲輔政之首。
放逐西域,便是要把夏正平,和朝廷隔絕開來。西域是個什麼地方?那裡胡人部族林立,大漠風沙,環境極其艱苦。從來都是西域的部族人口,遷移到東方大夏的土地上,極少有大夏之人,敢於進入那一塊地方。
殺了自己,等於除去後顧之憂。大夏曆史之上,太子被廢,又復立的事例,不在少數。宮廷爭鬥,如果不將對手趕盡殺絕,那麼將來禍害的就是自己。顯然給出這種建議的大臣,便是皇長子夏默宇的人。
夏默宇同樣擔心這種事情的發生,畢竟眼見着太子之位就會到手,怎麼可能允許在將來出現什麼差錯呢?
“但,大夏皇八子,畢竟身上流淌的是大夏皇族的血脈,懇請陛下開恩。況且,皇八子年齡不足弱冠,這種謀反篡逆之事,背後必是有着蹊蹺!”驀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從衆多官員之中傳了出來,“適才三堂會審,所陳述的罪狀,看上去極爲老道。只是太子殿下,今年方纔十六歲,真的能做到這些嗎?”
夏正平扭頭看時,卻是八字鬍的一名中年人。夏正平人的那名中年人,名叫左善言,官居諫議大夫,是朝中少有的耿直官員。
那一邊的皇長子夏默宇,早已是眉頭緊皺,死死的盯着左善言,低聲喝道:“放肆,身爲諫議大夫,怎敢隨便懷疑宗人府的結論?更何況,皇族之事,左大夫你是無權過問的!”
此時,衆多大臣皆是眉毛一挑。
是啊,太子殿下今年才十六歲,怎麼可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即便開府治政,也只是太子太傅協助啊?
這,其實也是夏正平一直仰仗的事情。自己才十六歲,謀反篡逆這種事情,怕是極難做到。更不用提,勾結後宮刺殺皇帝陛下了。
左善言的這麼一說,申不易臉色便是黑了下去,走出班列說道:“左大夫所言差矣!謀反篡逆,不在年齡大小,只要有個證據就行了。”
“若是僞證如何?”左善言面色嚴肅,“廢立太子,關乎國家的長久之計。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夏正平眼皮耷了下來,他知道大夏靈帝讓百官議論,終究是證明了他心中存有疑惑。
若是沒有疑惑,憑藉他是皇帝這麼個身份,就會果斷下令,對自己進行最無情的處置。可是,大夏靈帝沒有這麼做,這就表明了,靈帝的心裡,並不會相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會做出密謀刺殺,謀反篡逆這種事情的。
這,就是轉機;這,就是夏正平的期望。
忽的,大夏靈帝的一句話,讓衆人皆是安靜了下來。
“朕,想起了陳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