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雖然還沒有恢復往日的熱鬧,但是能夠依稀可見的的是,人們的神色上,顯現的是一種嚮往安定團結的情緒。或者說,那是一種渴望,一種大戰過後,兵災消融的放鬆神色。
夏正平踱步在街道上,身邊跟隨着南山客,一邊走,一邊看着沿街的店鋪。
“公子,要不要去內城看看?”南山客提議道,他們已經在外城轉了許多時間,走了很多的地方,不過依舊沒有走完建寧郡的五分之一的區域。
夏正平轉了轉眼睛,道:“不去,就在這外城!”他當然有着自己的理由,外城是普通百姓聚集的地方,在外城也是最能夠了解普通百姓的區域。內城居住的大多數都是士族子弟,沒有什麼好看頭的。
“賣菜賣菜,十文錢一把!”
街道上有人吆喝着,夏正平聞聲望去,就見一個老婦,挑着兩籮筐的青菜,在街道上游走着。
這一下,夏正平來了興趣,既然是巡查建寧郡,自然要了解普通百姓的疾苦了。而這最爲根本的,自然是衣食住行了!
衣食住行雖然和百姓們息息相關,但是這其中最爲重要的,便是物價。要是那個老婦沒有提到十文錢,夏正平也許不會想到物價這個東西。似乎,自從自己上任以來,從來沒有關注過永昌郡的物價水平。或者說,自己只知道一些大概的方向,但卻沒有能夠真正的深入到民間去,真正的瞭解普通百姓想要什麼!
一個郡城的郡守,只有瞭解到普通百姓,想要什麼,才能夠受到百姓們的擁戴。而這最根本的,自然是要了解當地的經濟了。
比如,眼前老婦擔子中的青菜,是十文錢一把,可是夏正平卻記得,在永昌郡,這個東西的價格應該是五文錢。當然,他也只是巧合知道罷了,至於其他東西的物價,他實在是不清楚。
因爲有着五文錢和十文錢之間的差距,夏正平也就產生了巨大的疑問,爲什麼建寧郡的青菜價格要遠遠高於永昌郡的呢?
當下,夏正平伸手一招,攔住了那個老婦,問道:“敢問大娘,這青菜怎麼賣的這麼貴?”
老婦一臉不解的樣子,望了望夏正平的穿着打扮,又看了看夏正平身後的南山客,疑惑道:“兩位公子,想必不是建寧本地的人吧?”
夏正平聞言,便是答道:“大娘笑話了,我是從永昌郡,販運東西過來的,我記得那裡的青菜,大概是五文錢一把,爲何您這裡,要賣上十文錢?”
“如此一來,豈不是沒人買了?”南山客也是附和道,“大娘,您就直說!我家公子,想在這裡住下,若是不瞭解這邊的菜價,我們也無法生活啊!”
“看幾位小哥也是面善之人,我老婆子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老婦將擔子往街道上一放,有些嘆息,“前幾日,永昌郡郡守夏正平,率軍攻打建寧郡,造成了不不小的傷亡。當時大雨連綿,城中受困,農田被毀,這些青菜還是我囤積的!十文錢是貴了點,可也有辦法啊!我要是不賣的貴點,我就收不回銀錢,將來也無法購買稻米度日啊,要知道,大洪水淹沒了真格農田,讓我今年的收成,都泡了湯!”
老婦一邊說着,一邊抹鼻涕擦眼淚的。
夏正平聞言,便是放下了青菜,心道卻是這麼一回事啊,只是這麼一想,他的心裡再一次難過起來。沒想到,水淹建寧,這一條計策,不僅僅是傷生害命,還經濟活動,產生了影響。
不過,老婦的下一句話,倒是讓夏正平舒服了起來:“還好,這個郡守人不錯,進城的軍隊,不僅僅秋毫無犯,而且還發放了一些糧食,要不然啊,這青菜的價格,會更高!若是如此,怕到時候,我賣不出去不說,就連很多人想要買,都買不起啊!“
“多謝大娘啊,回頭我過來買你的青菜啊!”夏正平聞言,點了點頭,他打算再看看其他商鋪的情況,“南山,回頭把這一件事情,記上一記,免得我忘記了!“
夏正平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他卻是心裡明白的很。任何發展,都離不開經濟活動,任何的戰亂,都會對百姓的生產生活,產生巨大的影響。
就像今天遇到的老婦這樣,因爲那一場戰亂,導致了他家農田被沖毀,因爲作物絕收,導致來年的糧食不夠用,纔會出來販賣青菜,並且將青菜的價格,提高上兩倍。這一點,也是極爲正常的。
如果非要如何解釋這些東西,那麼夏正平很想用自己前世的供求關係來解決。當然,他現在就有這麼一個想法,要走上一種計劃經濟的道路。
他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以自然經濟爲主導的士族統治社會。自然經濟,也就是小農經濟。平民百姓,依靠自然產物,來進行的經濟交流的活動。不過,這個自然產物的量,需要看大自然的條件,以及其他額外的因素。
就比如,青菜之所以漲價,其中之一的方面,自然是因爲人的因素,而更多地可能就是老婦口中農田被毀的這個事實。
試想一下,農田被毀,是不是意味着青菜的產出減少了?青菜的產出減少了,爲了維持原來的生活水平,老婦纔不得已提高了價格。這和二十斤豬肉賣一百塊,十斤豬肉也賣一百塊的道理是一致的。
也許這樣的一件事,足夠小,但是卻給了夏正平的一個信號,如果想打破現有的規矩,或許可以從經濟體制上進行改革。要改變小農經濟爲主導的體制,就必須解放生產力,讓百姓們可以在相同的時間內,生產出更多的產品。而這最終的改革,自然要歸類於工具的革新。
這是一種新奇的想法,夏正平前世雖然學習的歷史,但是對於工具的構造等原理,還是有所瞭解的。因此,他逐漸在心中,形成了一些想法。
但是,他又很快,將這個想法,壓制在了心底裡,因爲很多新奇的事物,不應該現在就出現,他必須進行一番的摸索才行。
“公子,您看我們接下來去幹嗎?”老婦已經離去,南山客打斷了夏正平的思緒,“因爲戰爭的緣故,很多商家店鋪,都還沒有開業。”
夏正平聞言,擡眼望向了還未走遠的老婦,正要開口說話時,就見得一人騎着一匹快馬,如同閃電一般的,踢翻了老婦,老婦擔子上的籮筐,也掉落在地上,青菜撒了一地。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夏正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喝罵聲傳來:“熊日的,瞎了眼啊,沒看到小爺的寶馬嗎?你要是撞壞了我的這一匹馬,你賠得起嗎?”
“官爺,是我對不住……”只是,老婦的聲音還未落下,就聽得“啪——”的一聲,血紅色的巴掌,就抽在了她的臉龐上。
旋即,老婦放聲大哭起來:“老頭子誒,你咋死得那麼早啊,你老伴被人欺負了,也沒人來救我啊……”
“住手!”夏正平這一回反應了過來,當第二巴掌即將落下去的時候,他飛起一腳,踹在了那名男子的身上。
“哎呦,這誰啊,踹的老子小肚子火辣辣的疼!”男子爬了起來,言語之中帶着憤怒,“狗日的,你沒長眼睛啊!”
夏正平此時走到老婦前,將她擋在了身後,讓南山客勸慰她。此時,路邊上聚集了許多百姓,不一時,議論聲驟起。
“這不是東市坊主的兒子嗎?聽說和薛家士族有點關係,可現在薛家士族被新來的永昌郡守趕出去了,看他這樣子,十有八九是要找茬啊!”
“老阿婆也是慘,沒想到賣菜,就橫遭此貨。以前薛通在這裡的時候,肯定會不去管的,也不知道現在的郡守會不會管。或者說,不應該叫他郡守的,聽說他原先是太子殿下,後來因爲某些事情,而被廢除了太子之位,如今只是個普通的皇子!”
“對啊,現在新來的郡守,是趙靈吉,聽說之前就是永昌的郡守,人還不錯。也不清楚,現在他到來,會對於這件事怎麼處理?”
“你們看,這個身着華麗的公子,似乎不是本郡人士吧?”
有人口中傳出身着華麗衣服的公子,自然是夏正平,此時的夏正平眉頭緊皺,或者說那是一種極度憤怒的神色,沒想到在自己巡查的時候,遇見這麼惡劣的事情,他的心裡怎麼會平靜下來,當下就指着青年男子喝道:“報上名來!”
青年男子一臉的倔強,冷聲道:“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建寧霍安是也,我父親乃是東市的坊主霍利,你個小癟三,能拿我怎麼樣?”
“惹毛了我,我讓家丁把你淹死在這白水河中,死無全屍餵魚吃!”
後面補得這一句話,直讓夏正平一股怒火衝上腦門,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啊!還有沒有王法了?竟然公開挑釁!
這一下,夏正平對於建寧郡城,徹底有所瞭解了。看樣子,當初薛通擔任郡守的時候,對於建寧郡的治安,並沒有出太多的力氣啊!
“這個霍安,真是不知好歹,有沒有公德心啊!”
“就是,連渣滓都不如的男人,聽說還勾結薛通,強搶過民女!”
“公子啊,快快離去吧,這種事您也惹不起啊!”有人勸着夏正平,不過被夏正平推到了一邊。
夏正平陰沉着臉,盯着霍安,冷聲道:“今日,你擡出什麼人,都是沒用的!要麼你當下認錯,賠付銀錢給這位老婆婆,要麼你就進府衙之中,接受《夏律》的審判吧!”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霍安笑道,“我霍安,從來就不怕什麼《夏律》,能抓我的人,還在孃胎裡呢!”
這一下,包括夏正平在內,所有的人,臉色齊齊一變,這個霍安,真是狂妄至極!
“真的嗎?”夏正平再次冷笑道,當下抽出自己的佩劍,架在了霍安的脖子上,“他麼不敢,我敢!”
“呦呵,少嚇唬我,小爺我不是嚇大的。”霍安將脖子伸了出去,一隻手指着後脖頸子,“有種,你對我這兒砍下去!”
夏正平見此,啐了一口,道:“諸位做個見證,這個人尋死,我也沒辦法。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就沒見過想死的人,你既然找死,我就成全你!”
當下,夏正平舉起青銅劍,還未等的霍安反應過來,他的頭顱就滾落在了地上。
此時,周圍圍觀的衆人,皆是一驚,旋即驚慌失措起來,大聲吼道:“殺人啦,快來人啊,救命啊!”
“我的媽啊,這個富家公子,真的殺人啦,不得了啦。東市坊主的兒子,被人當街斬殺了,可笑的是,這個人自己尋死!”
人們慌亂的同時,卻面帶笑意,可見這個霍安,有多麼的罪大惡極,死了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