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懂事的鸞兒卻又安慰了她道:
“娘娘,您也不用難過。奴婢認爲,皇上若是來了,那自然是他心裡有您。皇上若是沒來,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因爲畢竟娘娘這邊畢竟只是派了鸞兒這麼個奴才去穿得話,而貴妃娘娘親自跑去了和清宮,會把皇上絆在那邊也是正常的。所以娘娘你還是彆着急的好,今日不來還有明日,以後有的是時間。”
“真的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娘娘。”鸞兒這一番話,果然也沒有白說。一心只想着獨孤翼的陳燕雪聽了她的勸倒也想開了。不再糾結此事。
獨孤翼果然是沒有去鳳儀宮的。
“高公公,你讓人去給皇貴妃回個話,說寡人今日有事絆住,改日再去看皇貴妃。”
“老奴明白了。”
於是,說罷樂這樣的話,獨孤翼今日算是回絕了陳燕雪了。與此同時,首次主動來求見獨孤翼的王曉君,也就這樣被宣了進來。
與往日不同,今日出現在獨孤翼面前的王曉君顯然是大大地準備了一番的。看身後跟隨着的兩名宮女的架勢,除了幫王曉君捧了一把琴之外。喜兒的手上,還端着一隻碟子。
見王曉君這般形容,獨孤翼有些好奇,卻也沒先開口,只藏在了心裡,看看王曉君是要做什麼。
“皇上,臣妾進宮有些時日了。之前任性妄爲,或是冒犯了皇上,臣妾都願意一併賠罪。”邊說着,王曉君邊轉過身去,掀開了喜兒手中捧着的蓋在那碟子上的絹布,拿出了上面的一件東西。
“皇上,臣妾首先要感謝皇上一直以來對臣妾的包容,不計較臣妾的前嫌。對於之前皇上因忙於政事而將自己關在寢宮一事,說實話,臣妾與所有妃嬪一樣,也有些不放心。此荷包乃是臣妾親手繡的,希望能爲皇上解憂,讓皇上不再爲政事而煩惱。”
於是,高公公便將這荷包呈到了獨孤翼的面前。
接過這隻荷包,獨孤翼一看,這王曉君的繡工果然還是了得的。他雖不懂女紅,可看這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圖案,跟慧慈太后所做的那隻荷包一比,也可以說是不相上下了。
“皇上。”想到這裡,卻又見王曉君接過身後宮女手上的那把琴,向獨孤翼問了道:“臣妾不才,不會討皇上歡心,但臣妾剛學了一首新曲,臣妾甚是喜歡這首曲子,不知皇上可否願意聽臣妾一彈。”
“準。”未作猶豫,獨孤翼便也立刻準了王曉君。
於是,宮女下人們隨即也搬來了擺琴的桌子。王曉君微微捋起袖子,露出了兩隻纖纖玉手,便也彈起了琴來。
本來王曉君的到來已經讓他感到意外。現再見她做了這些,獨孤翼果然是新生了一番不一樣的感覺。
聽着這悅耳的琴聲,回想第一次見到王曉君這個人的時候,對她的注意全都是因爲她的父親王威。
也知道她過去的一些事情。
從那時到現在,這樣一段不短不長的時間下來,他意想不到,卻也應了他的心意。任憑她王曉君以前心屬何人,進了這皇宮,成了他獨孤翼的人,也定是要爲他所有的。
如今下來,也確是這樣了。他雖最愛楊子期一人。可身爲帝王,她們卻都是隻能愛他的。
不管是撫琴的王曉君,還是聽曲的獨孤翼,他們都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王曉君的心裡又有了一番成就之感。
而獨孤翼的嘴角,也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心有所屬是何感覺。
或許是像秦流素那樣,心裡只裝着一個安文昭,對於王仕宣多麼明顯的關懷,卻也可以選擇視而不見。
或許是像安文昭那樣,只願寵愛一個秦流素,對於王小君,對於吳小月,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或許是像陳燕雪那樣,有青梅而無竹馬,只爲一人誤終生,也非他不嫁。
或許是像蘇小云那樣,從此心裡有了一個人,她自己也好似變了個人。
或許是像趙容容那樣,爲他,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
或許是像楊子期那樣,死是爲他,生還是爲他。她的命裡離不開他,他的命也是她。
也或許是像獨孤翼那樣。可獨孤翼的心好像還沒有好像好沒有找到方向。
世間萬般苦,唯覺一“情”字甜,即使情也苦,也願守着苦盡等來甘甜。
心有所屬的感覺,也或許是像宋青荷那樣。
即使身在渾濁之地,多年來卻還守身如玉。即使頂着世人皆濁她獨清的逆流,她也不曾皺過眉頭。
知道遇到了那個讓她愛慕的人,她發現,她的生命裡有了不一樣的光。
京城之中,煙翠樓的生意一直都是那麼好。擠滿了客人。
宋青荷站在樓上。與往常一樣,時不時地會往外看看。她的房間窗戶朝南。身爲煙翠樓賺錢的好工具。她也是老鴇的寵兒。
她說她想要這間窗戶朝南的房間,老闆娘也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即使她在這煙花之地過於清高,即使她也曾得罪過不少大客人。
可煙翠樓的生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她還是老闆娘捧在手心裡的那個宋青荷。
要那窗戶朝南的房間,只爲能時常看看外面,時常看看京城繁華熱鬧的東街上走過的人羣。
然後從這些人羣當中去尋找她想要看到的那個他。
宋青荷心儀他已經好久了。與其說是心儀,不如說是仰慕。因爲她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憑自己的身份,沒有資格去心儀任何人。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即使她只是個藝伎,可身在這煙翠樓之中,她還是與這樓裡的所有女子一樣,被大多數世人看不起。
儘管她從來沒在乎過世人的眼光。
可一看到心中仰慕的那個他,她還是覺得自己太卑微。
樓下的大街上,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羣,不斷進出煙翠樓或醉或醒的客人。每次都是如此。
看着這些不想看的,只爲能從中找到自己想看見的。
命運似乎還是眷顧她的。
她好像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看見地那個人。那個人,正從不遠處走來。
沒錯,就是他,即使看不清他的臉。可宋青荷卻能立即認出那就是他。他的頭髮,他穿得衣服,他佩戴的飾物,還有他走路的姿勢。
一切都是那個獨特的他才具有的。
他緩緩走來,漸漸靠近了煙翠樓。在她眼裡,他卻好像走得非常快似的。很快,經過了煙翠樓。
他的身影,也快要消失了。
宋青荷再也沒有猶豫。
窗戶也沒關,她急忙跑出了這房間,跑下了樓,跑出了這煙翠樓。用她最快的速度。不顧站在那兒的老闆娘與衆客人異樣的眼神。
她的眼神,緊緊抓着他走過的身影,他的背影。
而他的背影,已經遠去。她的眼神也仍是抓着他的背影,往前追了上去。恍惚間,她好像追上那個背影了。
是他停下來了。他轉過了頭,看了幾眼自己的側後方,便又轉回頭去了。
獨孤荀的那番容貌,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他的臉,宋青荷再也忘不了。本只是一個令她仰慕的人,卻愈加走近了她的心。
“我說青荷啊,你這是跑哪兒去啦。”
宋青荷一回到那煙翠樓內,老闆娘便驚訝地問她跑出去幹嘛了。
“青荷啊,你可是從不輕易出房門的,你今天是怎麼了,你可知道你這樣貿然地跑出去有多危險嗎。”
宋青荷並不想與她多說些什麼。老闆娘擔憂的話語,看似在關心她,實際上還不是怕自己的搖錢樹被人拐跑了。
像宋青荷這樣不怎麼見客的藝伎,每次難得一露臉都是能讓煙翠樓大賺一筆的。
此次突然這麼跑出來,煙翠樓裡見到她的客人都忍不住圍了過來。歡喜地大呼自己見到了大美女宋青荷。
老闆娘生怕自己漏財吃了虧,隨即便讓衆姑娘攔下了那些好色的客人,趕緊帶着宋青荷回了房間。
“青荷啊,我的好女兒,你倒是和娘說說,你剛纔跑出去幹嘛了,外面壞人那麼多,你要是出了事,娘該多傷心啊。”
老闆娘的一字一句,聽着也仍是對宋青荷關心不已。可宋青荷只越聽越反感。她話裡所帶的情感,無一不是她對錢財的不捨。
倘若自己不是宋青荷,倘若她沒有這樣的美貌,又倘若她沒有一門手藝,沒有做藝伎的這個能耐,那她恐怕也早就跟其他姑娘一樣了。每日爲那些色眯眯的客人倒酒,陪酒。甚至是做些更齷齪的事。
倘若如此,她或許也已經含羞自盡了。
不願再聽老闆娘在自己耳邊唸叨着,一隻沉默着的宋青荷隨即便打發着老闆娘回了她道:
“你不用擔心我,我剛剛只是在樓上看到了一個賣首飾簪花的小販,我很喜歡他家買的首飾,怕他走遠,所以忍不住追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啊。”老闆娘一聽,果然也鬆下了一口氣:“我說多大的事兒啊,你要是喜歡哪家的首飾,只要跟娘說一聲,娘讓人去給你買就是了。”
宋青荷只微微地點了點頭,沒再言語。隨後,又聽那老闆娘向她囑咐了道:
“你呀,以後可別再亂跑了,想要什麼東西,只要是能買到的,娘都給你買來,知道了嗎。”
宋青荷也已經無心管這些。從來別無所求的她,渾渾噩噩地活在這世上,人前風光無限,人後卻只是這煙翠樓用來賺錢的傀儡。
她曾想過無數種自己的未來。其中包括爲自己贖身離開這煙翠樓。
她也已經攢夠了梯己錢。可這錢攢夠的時候,她卻又不想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她從小生在京城,長在京城。被父親賣到這裡。嗜賭的父親後來不知是死是活。反正她已經沒有家了。
倒不如先在這煙翠樓裡過一天是一天。
可直到遇到了獨孤荀這個人。在這樓上看着。一開始只是被他的才藝所吸引。又或者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被何所吸引。
後來才知道,他就是當今南王獨孤荀。
於是,他變成了她這一生唯獨仰慕的一個人。從仰慕到心儀。從心儀到在心裡卑微地喜歡着。
但她也曾幻想過。如果此生可以有獨孤荀這個知己,她一定會奮不顧身地追隨他。
然而她也只能這麼想着。
獨孤荀似乎經常喜歡一個人出來走動。獨孤翼說的沒錯。他身爲一個王爺,卻沒有一點王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