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酌着望月居的美酒,眼神越發的迷濛,看事物似乎也有些不太清楚了,看來他是醉了,是啊,確實醉了不然怎麼聽到了他家管家在喚他呢?
“老爺,老爺。”
聽聲音似乎一聲比一聲急切呢,李太傅心想莫不是家中的那婦人又生了氣?他擡起頭,皺眉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而後伸出手扯了扯那人的鬍子,笑得像個孩子一般,“老夫今日倒是遇到奇事了,這鬍子摸上去還真是真真切切呢!”
老管家吃痛的捂着自己的下巴,心中又氣又急,這府裡還有樁事等着眼前的人回去解決呢,結果這人倒是在這裡喝的酩酊大醉。
“老爺,起來了,夫人讓你回去了。”老管家無奈的伏在李太傅的耳邊喊道。
李太傅喝的迷糊了,不耐煩的將老管家的臉推開,“管家,你離得我這麼近做什麼?”
“老爺,府裡出事了。”管家看着李太傅胡鬧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老爺總是如此,一喝醉了,便耍起酒瘋。
“出事?那你找我做什麼,府裡不是還有夫人嘛!”李太傅不悅的皺了皺眉,怎得每件事都要找他呢!
老管家看着李太傅的樣子,一時氣急,低語了句“得罪了”,便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壺水澆在了李太傅的頭上。
那水是從井裡提出來的,爲了鎮酒而用,所以那溫度也是極低的,儘管在空氣裡置了許久,那溫度還是沒有升多高。
李太傅感覺一陣刺激性的冰涼感從頭上涌下來,他陡然打了個機靈,眼神也清明瞭不少,“管家,你怎麼在這裡?”
老管家見自家老爺終於清醒了,便舒了口氣,“老爺,府裡出事了,夫人讓我過來找你回去。”
“出了什麼事?”李太傅急忙問道,他知道府裡必定是出了大事,夫人才會找他回去的,因此他的心不由的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老管家看了眼李太傅,隨後沉聲說道,“柳生他上吊了。”
“什麼!”李太傅猛地站了起來,隨後意識到出了什麼事,又頹然的坐了下去。
老管家見李太傅神色愴然,便知自家老爺恐怕是以爲柳生已經去了,於是急忙解釋道,“老爺,你別擔心,幸好小廝發現的及時,所以人已經救回來了。”
李太傅聽着這話,頓時鬆了口氣,他嗔怪的看了眼老管家,“管家,以後說話便一次性說完,我的心臟承受不住這些刺激啊。”
老管家額前瞬間垂下無數黑線,他無語的看着李太傅,“老爺,我這話還沒說完,你便自己揣測了,這可怪不得我啊。”
“行了,行了,我們快些回去吧。”李太傅說着便站了起來,那剛剛到出來的水便順着李太傅的脖子往衣服裡流去,他詫異的看着溼淋淋的自己,隨後問道,“我身上怎麼會有水?”
老管家愣了會兒,隨後睜開眼說起瞎話,“老爺,剛剛你喝醉了,拿着水就往自己身上倒,我想攔都攔不住。”
李太傅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而後小聲的嘟囔了句,“看來以後還是少喝些酒的好。”
管家離李太傅很近,自然聽到了那句嘟囔,他輕笑了聲,隨後跟在李太傅的身後出了雅間。
李太傅醉了酒,這一時半會兒倒也沒緩過神來,雖然意識已經清醒,可是腳下的步子還是虛浮的,走起路來便是東倒西歪的,彷彿下一刻便要倒下去一般,這纔剛剛出瞭望月居,便有不少的人指指點點。
管家無奈,只得伸手扶住不穩的某人,說到底他還是該維護一下老爺的臉面的。
兩人剛到太傅府門口,立刻便有兩個小廝走上前,他們從管家手中接過李太傅,而後小聲的說道,“管家,你們可算回來了,夫人正在發着火呢!”
“你們快扶着老爺進去吧。”老管家說着用手撐着自己的腰部,無奈的說道,“真是可憐了我的老腰啊。”
小廝們也不敢多說什麼,直接將老爺扶了進去。
太傅夫人端坐在大堂之上,眉宇間帶着一絲怒氣,她偏過頭,問着一旁的丫鬟,“老爺回來了嘛?”
小丫鬟看着自家夫人那陰沉的臉,這兩條腿便直打哆嗦,她欲哭無淚的搖了搖頭,“還沒有。”
夫人惱怒的拍了下桌子,這聲音不大不小,卻嚇壞了大堂的這些下人們,他們都屏住呼吸,唯恐這麻煩到了自己身上。
下人們正愁該如何擺脫呢,便看到兩個小廝扶着老爺過來了,便急忙說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夫人鳳眼一挑,緩緩的擡起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老爺,這外頭的吃食可還好?”
若說李太傅剛剛這人還不算太清醒,那麼這會兒他是全醒了,就連步子也不再穩健了,他伸手推開身旁的小廝,而後快步走到夫人面前,討好的一笑,“當然沒有家裡的好了。”
下人們看着自家老爺的模樣,都掩嘴笑了。
夫人冷冷的掃了眼周圍,見大家都止住了笑,才惡狠狠的看着眼前的人,“這件事我日後再與你算,你且先去看一看柳生那孩子。”
李太傅抖了下,笑着說道,“夫人莫急,我這就去看一看。”
夫人微微頷首,算是應允了,她執起桌上的一杯茶,細細的品嚐,眼底倒是帶着濃濃的擔憂,也不知道柳生那孩子到底遇到了什麼事,竟然想要輕生。
李太傅離開大堂之後,便收了笑容,他一臉嚴肅的看着前方,心底帶着幾分怒意,也不知實在惱自己辦事不力,還是在惱柳生的無能。
此刻柳生正坐在自己牀上,他麻木的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似一潭死水。
李太傅推開門進來,便看到了這樣的柳生,他心底有些心疼,“你這又是何苦呢?”
柳生聽到熟悉的聲音,擡起頭,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隨後又沒有了神采,他輕啓薄脣,淡淡的說道,“師傅,你們爲何要救我呢?不如我死去的好。”
李太傅聽了這話,便帶着薄怒走到柳生面前,伸手便是一巴掌,“柳生,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你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生死!你該記的你這命是你父母給你的,怎麼可以隨便的捨棄,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李太傅說着痛心的搖了搖頭。
柳生扯起嘴角,卻不知是哭還是笑,只是那眼角流下的淚水,昭示着主人的痛苦。
李太傅看到這一幕,心底一陣抽搐,他嘆了口氣,緩聲說道,“柳生,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管不着,不過你這樣死去,對得起林紫菀那丫頭嘛?”
“呵,師傅,我對得起又如何,對不起又如何,反正我與紫菀是沒有可能的了。”柳生說着失聲笑了出來,只是那笑裡夾雜着許多滄桑與悲涼。
李太傅不理解昨日還好好的人,今日怎麼就輕生了,他皺起眉頭,厲聲說道,“柳生,到底你也是個男子,怎麼比不上林紫菀那丫頭了,她都還沒放棄,你怎麼就先放棄了呢!”
柳生苦笑着搖了搖頭,“師傅,就算我不放棄又如何,那林尚書是決計不會接受我的,你今日去不也是沒有用嘛!”
李太傅見柳生如此,也有些自責,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道,“這件事也怨我,若是我能替你辦成,你也不必受此罪了。”
柳生眼底出現一絲波動,他搖了搖頭,急忙說道,“師傅,這怨不得你,本就是我福薄,沒有那個命罷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出這種話了!”李太傅嗔怪的看了眼柳生。
柳生淡淡的一笑,眼底帶着些許悲涼,“老師,這本就是事實啊,只是以前我不願承認罷了,總想着若是自己努點力,便能入了尚書的眼。”
李太傅覺得柳生現在的思想太過消極,而且他的精神狀態着實讓人擔憂,他感覺若是現在不帶他走出這悲傷的心境,只怕以後想要將他帶出來便更難了。
看着柳生那逐漸沒了神采的眼睛,他一時情急便胡謅道,“柳生,現在還不是你傷心失意的時候,你和林紫菀那丫頭還沒走到絕境呢,既然林尚書不同意,你便攪了他們的計劃便是。”
柳生頓了下,眼神也逐漸聚焦,他吃驚的看着李太傅,隨後問道,“師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太傅本就是胡謅的話,哪裡有什麼深意,他拼命的轉動腦筋,隨後想起當今的皇后現在似乎在秦府,他笑了笑,自信的說道,“柳生,林尚書的心思不過是想將那丫頭送進宮裡,只要我們讓她無法成爲這皇上的妃子,你不就又有機會了嘛,到時候你在想法子獲得林成的認可就是了。”
柳生聽了眼底流露出一絲希冀,他緊緊抓着李太傅的衣袖問道,“老師,那我該怎麼做呢?”
“果然啊,陷入情愛中的人這腦子啊全都是擺設了。”李太傅說着無奈的搖了搖頭,“柳生,你可還記得秦素?”
柳生頓了下,思索了一番,隨後點頭說道,“記得,她不就是秦家的千金嘛,當今的皇后嘛。”
“得虧你還有些思想的,那麼我接下來說的話也就不難懂了。”李太傅看了眼柳生隨即又說道,“那丫頭如今正在秦府呢,你倒是可以去請她幫一幫忙。”
柳生頓了下,隨即爲難的說道,“師傅,她如今成了皇后,我與她身份有別,她真的會幫我嘛?”
李太傅聽了,無語的敲了下柳生的腦袋,“你這孩子想必真的是沒有了腦子的,你所認識的秦流素是那種人嗎?”
柳生尷尬的笑了笑,而後摸着頭說道,“確實不是。”
“好了,既然事情也解決了,你以後便別尋死覓活的,給爲師找不痛快。”李太傅說着隨意的瞟了眼柳生。
柳生也知自己這次鬧得確實過了些,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師傅,是徒兒糊塗了,還讓您和師母勞累了,徒兒有愧於您們。”
“傻小子,說這些做什麼,只要這以後啊,你別做出這些事,我便放心了。”李太傅說着嘆了口氣。
柳生堅定的點了點頭,“師傅,你放心,學生在不會犯傻了。”
“這樣便好,你今日便好生休息吧,等精神養好了去秦府一趟便是。”
李太傅說完,便離開了柳生的屋子,順手將門帶上了,見着柳生又恢復了活力,他着實鬆了口氣。
“怎麼樣了?”一道有力的聲音傳來,李太傅怔了下,隨後又掛着笑轉向說話的人,“夫人,柳生那小子已經想通了。”
夫人聽了也瞬間鬆了口氣,“那便好。”隨後她又瞧了眼李太傅,盈盈的笑道,“既然柳生的事情解決了,那你的事我們也該算一算了。”
李太傅聞言縮了縮脖子,尷尬的笑道,“夫人,我哪裡還有什麼事需要算的啊。”而後他又轉移話題,“我說了這麼久,口也渴了,夫人,我這就去弄口水喝去了。”
李太傅說着便準備擡腳走人。
“站住!”
婦人一聲呵斥,這李太傅剛擡起的腳,便又收了回來,他悻悻的看着逐漸走進的人。
婦人笑眯眯的靠近李太傅,隨後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老爺,既然你口渴了,我們便回房喝茶去吧,正好今早我讓下人新泡了一壺茶。”
李太傅剛想搖頭,卻被自家夫人那凌厲的眼神嚇住了,他只得苦着臉跟着她回了屋子。
當夜,下人便見到李太傅趴在桌上,神色懨懨的樣子,這府裡的人倒是私傳老爺是喝了苦澀的茶水,噁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