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無辜的小女孩,也同樣因爲獨孤翼失去了性命。讓安陽侯痛失了愛女,安文昭失去了自己的親妹妹。
也是到現在爲止,獨孤翼或許該直面自己對安文昭的愧疚了……
秦流素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沒有死。
去鬼門關轉了一遭,當所有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直至消失不見的時候,秦流素竟才發現,自己還留存着一口氣。
這最後的一口氣,就這樣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連死神都不願意收她,這就表明,秦流素更應該好好活下去了。那些拼了命置她與死地、那些虧欠她的人。她都要一一加倍地換回去。
可秦流素現在卻恍如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她雖已活了過來,可她卻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從皇宮裡逃出來後,秦流素一無所有。
除了這一副軀體,秦流素只剩下那塊隨身帶着的玉石。
對着那塊玉石呼喚了好久,秦流素都沒能吧小石頭喚出來。小石頭怕是已經不在了。
“原來那不是一場夢……”
小石頭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也不是夢境。而是真的,秦流素聽得清清楚楚。是小石頭用她的魂靈救活了自己。
小石頭也一無所有。她僅剩的這顆靈魂,竟被她拿來救了秦流素的性命。
說起這些來,秦流素自己都不禁覺得有些荒謬。
這個世上竟真有鬼怪的存在。她這個早已經斷了氣的人,竟然被小石頭用自己的魂魄給救活了。
秦流素是被救回來了,可小石頭卻永遠地不見了。
秦流素也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除此之外,她的腦子裡還多了一些東西。
夢裡那個調皮的小姑娘,還有那個年輕的男子。還有……
還有一個小男孩兒。
“哥哥,你當給恬兒買的糖呢?”小姑娘手一伸,向小男孩兒要着糖。小男孩兒還真就給了她一包糖。
小男孩兒寵溺地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頭,小女孩卻滿是嫌棄地躲開了。
女孩兒還是喚年輕男子爲“爹”,喚那個男孩兒爲“哥哥”。那個男子是安文勳。
是父親安文勳年輕的時候。而那個小男孩兒,便是小時候的安文昭了。小時候的那些回憶一下子清晰可見,也一下子那麼真實。
原來,那個叫安恬的小女孩兒就是秦流素。
她竟然就是父親的親生女兒。那些在秦流素以往的夢境裡微微泛過的碎片,竟拼湊起了秦流素以前的記憶。
原來安文勳就是秦流素的生生父親,而安文昭,就是她的親哥哥。當這一切回想起來的時候,當這一切不是夢境的時候,竟然那樣真實。
可儘管如此,秦流素卻還有許多謎團未解開。
她找回的記憶,卻又不是完整的記憶。
安恬不是病逝了嗎,那秦流素是從何而來。這一切到底發生了什麼,秦流素都不得而知。
且每當秦流素竭盡力氣去搜尋那些尚未找全的記憶時,她只覺得自己的頭疼的厲害,像是要炸裂一般。
除了那些,現在她只知道,自己是安恬,沒有死去的安恬。
可秦流素又無暇顧及這些。她的心上現在儼然已是千瘡百孔。
那無情的後宮,後宮裡那些無情的女人,躲在她們善良的面具後面,僞裝成了最好的人,趁機將秦流素傷了個透徹。
甚至還把秦流素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王曉君也好,陳燕雪也罷。就連楊子期,也讓秦流素錯信了。她一直尊敬無比,甚至是視爲榜樣的皇后娘娘,她竟然也是在算計自己。
她好心短給秦流素的那一杯熱茶,竟是爲要了秦流素性命而埋下的伏筆。放眼這整個後宮,儼然已經沒有了秦流素可以信任的人。
可秦流素沒法忘記那些痛。不管是安文昭的離去給她帶來的痛,還是趙容容的死給她帶來的痛。還是,她們所有人給強加在秦流素身上的那些痛。
最後那一把匕首刺在秦流素心頭的時候,那種空前的疼痛之感,已經不僅僅是讓她痛到窒息那樣簡單了。
現在秦流素死裡逃生,她也已經做好抉擇了。總有一天,她還是要回來的,來找她失去的東西,來奪回別人所欠她的東西。
來報該報的仇,還要把那些人強加在她身上的所有痛苦,都加倍地還回去。不這樣做,她對不起死去的哥哥,也對不起爲她而犧牲了自己的小石頭。
“貴妃娘娘最後出門的時候是去找馮昭媛的,但是奴婢覺得,娘娘的死,應該和馮昭媛沒有多大關係……”
欲要查清秦流素的死因,她的貼身丫鬟小云便成了重要人物。
只是僅憑小云所知道的那一點點線索,獨孤翼一下子很難找到事件的突破口。加上秦流素的遺體至今還未找到。
想要查明秦流素死因就更困難了。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秦流素近來接觸得最多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馮昭媛,還有一個是皇后娘娘。
馮昭媛的嫌疑直接就被小云排除了,以小云這些時日的觀察下來,馮昭媛絕對沒有要殺害秦流素的意圖。
而至於皇后娘娘,楊子期在獨孤翼的心裡是不存在任何嫌疑的。在這後宮的女子當中,他最信任的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秦流素。
還有一個,便是楊子期了。
那若是以此爲突破口,也自然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的。
“她和馮昭媛最近都在做些什麼。”
“娘娘和馮昭媛……”
馮昭媛近來好似也沉頓了許多。
秦流素的死與她並無關係,可秦流素的死好像給她也帶來了影響。這個以往在獨孤翼的印象裡有些猖狂的女子,現在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皇上,秦流素她死得太冤了,你一定會給她報仇的對不對?皇上……”馮昭媛毫無隱瞞,把她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獨孤翼。
“皇上,秦流素的哥哥,是王曉君害死的。臣妾親耳聽到她承認的……”
除此之外,王曉君還想辦法把她之前在鍾粹宮收買的那個宮女給藏起來了。以至於馮昭媛和秦流素怎麼找都沒找到。
“皇上,臣妾知道,您可能不願意相信臣妾說的話。可現在已經這樣了,秦流素已經被害死了,這事兒一定是王曉君乾的,您可一定要替秦流素做主啊……”
馮昭媛也是第一次這樣請求着獨孤翼,希望他能吧王曉君繩之以法,最好是立即就把她抓起來,把她殺了。
獨孤翼能猜到這件事和王曉君脫不了干係。但是殺王曉君,現在還不是時候。王曉君與陳燕雪相似,她們二人的身份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但是這二人的性命都是掌握在獨孤翼的手中的,他遲早都是要給她們該給的結果的。
但是現在,除了他需要做的事,獨孤翼還是更想查清這回事的真相。這後宮裡讓他容不下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多了……
秦流素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的路。當那熟悉的京城近在眼前的時候,她也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了。
一生淺青色的衣裳,已然看不出它原來的顏色了。除了胸口那連着傷口被戳破的一個洞,衣服上還佈滿了血漬。
還有秦流素那說癒合了卻也還在疼着的傷口,以及她身上散發出的腐臭腥味兒。現在的秦流素竟然是比她以前流浪的時候還要狼狽的。
可不管如何,她都是不能就這麼見人的。
就算不一定有人能認出她來,她也不能讓別人覺得她是個怪物。否則若是被人認出來了她還沒有死,那她是極有可能再被送回宮裡去的。
死過一次的秦流素,已然變得格外謹慎了。
死亡與仇恨將她逼成了這樣,讓她從潛意識裡變成了這樣。又或者,是她找回了以前的記憶,也找回了以前的自己。
只是秦流素想要從裙襬上撕下一塊碎布用來蒙在面上時,卻找不到一塊完整的足夠乾淨的地方。
好不容易揀出了一塊相對較乾淨的布撕下,可還未拿到自己面上時,秦流素就被那暗紅的血跡給刺激吐了。
這一吐,竟也一發不可收拾了。
已經幾日都不曾進食了,可秦流素還是捧着那翻江倒海的胃,愣是埋在路邊吐了半天的苦水。
直到一陣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蹦躂着在秦流素身邊停下時,秦流素才擡起頭來一看,竟是獨孤荀。
獨孤荀大概是到目前爲止唯一一個知道秦流素沒死的人。除此之外,他也成了秦流素從今往後最感激的一個人。
卻也是最虧欠的一個人。
這世上有多少種感情,是超乎了愛情甚至是親情而存在的。又有多少種真情,明知是來之不易的,卻還要親手打碎,將它化爲一場空。
獨孤荀給秦流素帶來了太多及時的東西。雖然不想獨孤翼給她的來得驚爲天人,甚至是有些微不足道。
但這於秦流素來說,絕對是她受惠的經歷中最珍貴的。
幫秦流素解去了外面那一身不堪入目的衣裳,獨孤荀直接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劈在了她的身上。
然後從自己的衣衫上扯下了一塊乾淨的布,圍過秦流素的臉龐,繫到了她的腦後。
最後與秦流素一同跨上了那匹駿馬,獨孤荀便也帶着秦流素,馳騁而去了。
京城還是它的老樣子,只是看得人不一樣,看得時候不一樣,一切也自然都覺得不一樣了。
秦流素說:“我想先回安府。”
“你現在這樣怎麼回去?”獨孤荀有些不解。
秦流素帶着獨孤荀來到了安府的後院。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想要避人耳目,秦流素也只能爬牆了。
獨孤荀想要幫秦流素,卻被秦流素攔住了。
“南王爺,還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
京城安府後院兒的牆不是一般的高,秦流素也不知自己哪兒來的自信就能爬上去。大概是因爲想念哥哥安文昭了。
第一次見到安文昭的時候,可就是秦流素從圍牆上跳下來的時候呢。
可從今往後,秦流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安府還是原來那個安府,只是秦流素這次回來的方式有些特別。但這裡不是秦流素最終要去的地方,她只是想回來換身衣裳,再拿些需要的東西。
只是除了這些以外,秦流素還不自覺地路過了安老夫人住過的院子。聽到兩個小丫鬟討論的那些話。
貴妃娘娘好歹已經去世了,安老夫人儼然還是不肯承認這個孫女的。知道秦流素死的消息時,安老夫人愣是開心了好久呢。
丫鬟的話裡透着些無奈,對秦流素來說,卻也更是一種諷刺。她現在也無暇顧及這些,只當這些話是耳旁風了。
接而便拿了自己要拿的東西,悄悄地回到了後院,越過那牆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