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傢俬下里再次提起那些舊事的時候,也已經不像之前那樣較真兒了。畢竟,前車之鑑在那裡。
而且,皇后娘娘誕下孩子本是件福事,大家也沒有必要計較那麼多。
時間依然過去了那麼久,大家現在更關心的,無疑便是楊子期誕下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兒。
如果是男孩兒,作爲這後宮之中第一個出生的孩子,加上楊子期現在皇后的身份,無疑,這個孩子就是未來的太子了。
但楊子期生下的,是個女兒。
出乎衆人的意料,卻在楊子期的希望之中。在楊子期看來,是女兒最好。因爲這個孩子的特殊而身份,他若是男孩兒,定也是成不了太子的。
反而,對它來說,以後或許會走上更多的艱難之路。
並不是楊子期不相信獨孤翼什麼。只是作爲一個皇后,坐在這樣的位置上,這些問題都是她應該考慮到的。
如果這是個男孩兒,以後難免會陷入儲位之爭的爭議中。皇家的位置就是皇家的,不可能會落到非皇家血統之人的手中。
幸好這是個女孩兒。名義上作爲獨孤翼第一個出生的女兒,楊子期相信獨孤翼也會將她視如己出的。
而且,給她一個長公主的位置,也算是對得起這個孩子了。
就算,一生都瞞着她的身世,一生都不讓她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也可以讓她快樂無憂地度過這一生。
生完孩子的楊子期很是虛弱,卻也很是放心地睡着了。或許別人不懂她這麼長時間以來心裡所承受的苦,別人不知道她因爲這個孩子裡裡外外受過多少的煎熬。
但是獨孤翼一定知道。
也不理會宮裡那些雜七雜八的規矩,從楊子期昏睡過去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陪在她的身旁。
緊緊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熟睡的模樣,懷想着與楊子期認識這麼久以來所有的記憶,感念她這麼久以來爲他所付出的一切。
“子期,你和孩子,寡人都不會虧待的。”楊子期雙眼緊閉,睡得正沉,也不知她是否感覺到獨孤翼正陪在她的身旁,也不知她是否聽到了獨孤翼與她說的話。
若是能聽到,也算是對她這麼些日子以來苦心的慰藉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獨孤翼便說想要見見自己的孩子,讓阿秀帶他前去看看自己的女兒。
阿秀說孩子有奶孃照看着,便直接讓奶孃將孩子抱了過來。
第一次接觸到如此小的嬰兒,獨孤翼不覺生疏得很。在奶孃的指導下,他才抱起了自己的孩子。
這就是他獨孤翼的孩子,不管它是如何來的,獨孤翼都把它當做是自己的女兒。
“皇上,小公主與皇后娘娘不怎麼相像,這眉眼之間倒和皇上像得很。”奶孃這一句玩笑之話,說得獨孤翼不覺間沉默。
小公主長得像誰,他全沒有一點概念。但是說與他長得像,在他心裡無疑就是個笑話。
如此小的一個嬰兒,抱在獨孤翼的懷裡,是楊子期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獨孤翼的“第一個”孩子,爲了護着這個孩子直到它出生,楊子期也已經付出了太多。
看一眼這孩子,再看一看楊子期那熟睡的模樣。獨孤翼但是覺得,這女兒倒是與楊子期長得更像一些。眉眼之間帶着與楊子期一樣的秀氣,皮膚也像她一樣白嫩。
大概是母女之間特有的心靈感應,孩子纔剛被抱來不一會兒的工夫,楊子期便漸漸醒過來了。細心的阿秀隨即喚了一聲“娘娘”,轉而獨孤翼便將小公主抱到了楊子期的牀邊。
楊子期還是虛弱得很,蒼白的臉上全無一點血色。但是見獨孤翼在這兒,她還是強忍着睏倦之意,看着獨孤翼抱着自己孩子的模樣,一抹淺淺的笑驟然從她的嘴角升起。
她那蒼白無力的面色,轉而也嵌進了幾絲紅潤之色。
“皇上……”
“你不要亂動。”楊子期正試圖要坐起身來,卻又被獨孤翼攔住:“你不要亂動,寡人知道你想說什麼。”轉而一個眼神示意下去,阿秀便與那奶孃先退下了。
獨孤翼將小公主放在楊子期的枕邊,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輕聲細語地與她說了道:“子期,你儘管放心,寡人承諾過你的事,絕不會忘記,這個孩子,寡人也定不會虧待了她的,她就是寡人的女兒,是寡人的公主。”
“皇上。”楊子期明白獨孤翼的意思,在她的最心底,她是絲毫不會懷疑獨孤翼對這個孩子的這份心的。
但她想說的不是這些。
“皇上,您說的這些,臣妾都相信您。所以,我……”楊子期將手伸進枕下,隨即便掏出了一隻正紅色的錦囊,上綴以同心結,下墜以白玉,錦囊上繡了幾支蘭花。
一隻很獨特的荷包,遞到了獨孤翼的手中。
“這是……這是你自己做的?”獨孤翼有些不可思議,楊子期點了點頭。
這是楊子期親手做的,從上到下,同心結是她親手編織的,荷包是她一針一線繡的,流蘇是她親手扎的。
楊子期說,到今天爲止,自己都不曾送過獨孤翼什麼像樣的東西。即使是在獨孤翼生辰之時,也不像那些有家世背景的嬪妃一般,敬獻給獨孤翼的都是些稀世珍寶。
這隻荷包是她在閉門不出的這些日子裡做的。用的是和爲小公主做衣裳同樣的錦緞。而那玉佩,也是她的父親在世時留給她的。雖不是什麼傳家寶,對她來說,一直帶着,卻也如護身符一樣。
直到楊子期生產的前兩日,她纔將這物件做完。
這樣一個有着特殊意義的荷包,獨孤翼毫無猶豫地收下了。緊緊地握在手中,也將楊子期的手緊握着。
在這寧靜地氛圍裡,也無需用更多的言語來表達。
熟睡的小公主也漸漸睜開了眼睛,用它那懵懂的目光瞅着身邊的這一切,這寧靜而又安詳的開始,大概也是獨孤翼能給她的最好的了。
但在此時,有一個人的心裡卻又蕩起了漣漪。
與她起伏不平的內心形成照應的,是她面上難以言說的神情。靜靜地站在門外,看着屋裡他們二人如此的情景,一切似乎總是出乎她的預料。
與楊子期情同姐妹的陳燕雪,本該在這樣的時候盡職盡責地陪在楊子期的身旁。可是每次獨孤翼一出現,陳燕雪都顯得格外多餘。
於楊子期來說是如此,與獨孤翼來說更是如此。
陳燕雪沒有想到,獨孤翼獨愛楊子期,獨寵安秦流素。卻也並沒有因爲安秦流素的出現,而減少一份對楊子期的愛。
但是偏偏就她陳燕雪,從來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陳燕雪一直以爲,因爲安秦流素的出現,就能證明獨孤翼也不過是個喜新厭舊之人。可是事態的變化卻總是與她的期望相悖。
她也不曾覺得自己不如楊子期,更不曾覺得自己不如安秦流素。即使她是陳平的女兒,獨孤翼也從未區別對待過她。
可她就是從未真正走進過獨孤翼的心裡。即使她把獨孤翼看得那樣重要,重要過她自己的一切。
獨孤翼也幾乎很少去往她的鳳儀宮。如果不是因爲她和楊子期的關係,陳燕雪也很少會見到獨孤翼。和後宮那些普通的嬪妃一比,她與她們,又有什麼區別。
也唯獨在想到這一點時,陳燕雪還有一點自知之明。除此之外,她從來都不會認爲自己就該輸於楊子期,輸於安秦流素。
因此,她也定將會拼命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皇貴妃娘娘……”碰巧被阿秀瞧見站在這門外,阿秀突然一說話,嚇得陳燕雪不自覺地驚了一下,生怕被裡面的二人給聽到了。
“皇貴妃娘娘,您是來看皇后娘娘的嗎?怎麼在外面站着呢?”
“我……我看皇上正陪在子期姐姐身邊,所以也就沒去打擾他們。”
“是這樣啊,那皇……”
“那本宮就先回去了。”陳燕雪二話不說便要先走:“我晚些再來看子期姐姐。”說罷,陳燕雪便也先離開了。
“鳶兒,好了沒有?”
“還沒有呢,娘娘。”
“還沒好呀……這都多久了,你到底給我梳了個怎樣的妝啊……”
“雲妃娘娘莫要急,鳶兒馬上就好了。”
秦流素緊閉着眼睛,坐在梳妝檯前,不一會兒的工夫,只聽鳶兒說了一句“好了”,她便睜開了雙眼。
“娘娘,您看如何?”
瞅了瞅鏡子裡的自己,秦流素瞬間就瞪大了眼睛,這還是她自己嗎,頭一回有這樣的打扮,看着還真是新鮮。
“鳶兒,你好厲害呀,這都是誰教你的?”難得覺得自己看着如此好看,秦流素的眼睛半刻都不曾離開鏡子,還特地坐得離鏡子更近了些,照來照去的。
“娘娘,沒有人教過奴婢。是奴婢之前在學這些的時候突發奇想就想到的。”
“是嗎?”
“是啊,娘娘。”鳶兒笑了笑,又回了秦流素道:
“奴婢雖然進宮年數不長,但是奴婢發現,在這後宮裡,娘娘們平時的穿着打扮多接近於一種樣式。雖然都很規矩,但是少了些新奇之處。所以奴婢就……”剛說到這兒,那鳶兒卻又禁不住止了口。
聽得秦流素一陣疑問,不由地又問了鳶兒道:
“所以就什麼?”
“娘娘,奴婢說了,您……您罵不要怪奴婢……”邊回着秦流素的話,鳶兒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來。
罵她,秦流素心想,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事情,會讓秦流素罵鳶兒。
“沒事的鳶兒,你說吧,我不會罵你的。”
“娘娘,奴婢……奴婢其實是……”
鳶兒那一解釋,原來她爲秦流素梳妝打扮的這一身,是來源於民間青樓女子的裝扮。只不過,鳶兒結合了自己所想,將其大大改動了一番,便纔有了她爲秦流素穿戴好的這一身。
原來是因爲青樓女子,怕秦流素會因爲鳶兒拿青樓女子跟自己作比較而遷怒於鳶兒。所以她纔會在說話說到一半之時噎住了口。
但是秦流素並沒有因此而責備鳶兒什麼。反倒是誇獎了她。
“這很好啊,鳶兒,你能借着外面青樓女子的打扮方式,從而給我梳了個這麼漂亮的頭來,我怎麼會怪你呢?”
可鳶兒聽了似乎卻很驚訝。在這宮中,甚至不止是在宮中,在任何地方,提到這青樓女子,人們大多所表現出的,無非是對這些娼妓的反感與厭惡。除了這些,便是看不起。
“娘娘,您真的一點也不責怪奴婢嗎,可是您爲何不生奴婢的氣呢?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