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甭管我是誰,再不帶她走她就要死了!”
話未說完,又是一道道密集的箭雨向他們襲來,卻見那黑衣人瞬間騰空一躍,長劍一揮,這一簇簇射過來的細箭都被打了回去。
安文昭抱着秦流素剛跑出宮門去不久,在外等候了近半天的王仕宣也隨即來接應了。
見秦流素受傷昏迷,王仕宣立即緊張地說道:“快隨我一起扶她上馬車!”
“不,你先趕緊帶秦流素回去治傷,她失血太多了。”邊說着,安文昭便將秦流素交給了王仕宣,轉身就要回去。
“你還要回去幹嗎呀?”王仕宣好奇地問道。
安文昭轉過頭來,跟他說道:“有貴人護着我們出來的,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不管。你先帶秦流素回去,若她沒有大礙的話,再來接我也不遲。”邊說着,安文昭轉過頭便又往回宮的那個方向去了。
“喂!你……你就不怕我佔你妹妹的便宜嘛。”王仕宣無奈地嘆了聲氣,遂抱着秦流素上了馬車走了。
卻說等安文昭回道那宮裡時,那個黑衣人已經受了些輕傷,卻還在與那些侍衛周旋着。
“你又回來做什麼?”看到安文昭,那黑衣人問道。
“我來幫你。”說罷,安文昭也衝上前去,撿起地上的一把刀便與那些侍衛殺了起來。
然而,憑安文昭的武力,他還是敵不上那些在數量上佔優勢的侍衛,他的右臂還是中了一箭。
“真是不自量力。”待那黑衣人有一次打退了那一大簇蜂蛹而來的密箭時,他又對安文昭說道:“我先撤了,你這點本事就不要逞能了,他們已經傷亡許多,你趕緊趁機跑吧。”
說罷,又是輕身一躍,那黑衣人騰空而去,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裡了。
安文昭見狀,也立即丟下了刀,捂着中箭的手臂朝着宮外撤了去。
衆侍衛見人已跑,正在猶豫着等候命令時,獨孤翼忽一揮手,便示意了他們不要去追了。
隨着刺客的逃跑,衆人也都隨着獨孤翼等人散了。
有人全當是看戲一般,唏噓感嘆一番,便也不再去想這事了。
對於目睹了全過程的獨孤荀和管欽幽來說,也算是在他們初涉世事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另一番與衆不同的感慨。
而唯獨對獨孤意來說,這又往他的內心注入了另一番與以往不同的複雜情緒。
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那蒙面男子抱着秦流素時的情景。就像當日在陳府的時候,他抱着施雪竹那樣。
也正是看到那男子爲了救秦流素而不惜一切代價的情景,他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這一而且,也便觸到了他內心深處某一種特別的情愫。
這種感覺他最是深有感觸的。看到心愛的人受傷或者是面臨危險的時候,而自己卻無能爲力。
看到那個男子抱着秦流素的那一刻,獨孤翼忽然意識到,作爲他衆多妃嬪之一的安秦流素,一個還帶着些許稚氣的小丫頭,一個有時候讓自己無法應對甚至是覺得她對於自己的江山社稷來說全無可能成爲一個賢內助的人,竟然還有安陽侯這樣作爲養父卻還冒了險想要回她的人。
竟然還有爲了她肯連性命都不要的人。
而他,獨孤翼,當初是施雪竹爲了保全他而選擇犧牲自己的。
而今細細想來,離開陳府時的那一刻,他作爲一個皇帝而帶來的心中的膽怯,纔是他拋下施雪竹逃走的理由,而他所謂的作爲一國之君未完成的使命,只是他逃避的藉口。
說白了,他雖是皇帝,可他連自己的女人都沒有保護好。可再轉念一想,他若不是皇帝,恐怕就不會有那麼多顧慮了吧。
他若不是一國之君,或許他也可以像那蒙面男子一樣,做個敢愛敢恨的人,做個可以爲了自己愛的人而犧牲一切的人。
回到和清宮的獨孤翼找出了今日秦流素送她的那個生辰禮物,這個畫得歪歪扭扭的貓臉面具就像昔日秦流素那般面容一樣,天真無邪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憂愁,只有幾分趣味。
再一次端詳着這個面具,獨孤翼全無睡意,只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再一次跑出了皇宮大門的那一刻,安文昭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利箭刺傷了手臂的劇烈疼痛與忙碌緊張了一天的疲憊,在這一刻全注在了了他的身上。
倚坐在一處朝西的宮牆邊,看着自己受傷流血的手臂,安文昭咬緊了牙關,使出了所剩下的全部力氣,將那箭頭從自己的手臂上拔了出來。
伴隨着無法言說的劇烈疼痛,他又使勁從衣服上撕下了一塊布來,再借着咬牙的力氣,將它緊緊綁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安文昭看着天上璀璨的星光,每一顆閃着的星星都像是秦流素在朝他笑一般。
想着秦流素現在應該已經被王仕宣安全帶走,他便也放下心來了,加上手臂上流失了較多的血,安文昭便舒心地昏睡了過去。
今日這樣的不眠之夜似乎又成了大家共同的心聲。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也牽動了每個人不一樣的情緒。
被封爲皇后的施雪竹一如既往地感受到了獨孤翼對她的那份厚愛,因爲在意她,所以並不在意她那些不完美的過去。
因爲在意他,所以一句話將她腹中無爹的孩子收爲了自己的孩子。
因爲在意她,所以將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也是給了她的。
可施雪竹也越發感覺到了自己肩上漸來的重擔。作爲後宮之主,她所要接手的,有後宮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將會有很多承載在小事情上的大的血腥殘酷之事。
作爲一國之母,她還是時不時地會擔心自己腹中名不副實的皇子,而這個尚未成形的孩子在不久的將來會何去何從,她也無法預知。
晉升爲皇貴妃的陳燕雪,她的臉上有着人人都能感受得到的笑意。可她心裡劃過的一絲淡淡的波瀾,卻是無人知曉的。
回想起自己初遇獨孤翼的那一刻,她便將自己的心交於他了。
得到他的那一刻,她也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真正得到幸福的人了。
成爲皇貴妃的那一刻,對於心中那一絲淡淡的失落,她的在意卻逐漸超越了面上的喜悅。
誰說女人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最愛的人,哪怕是和自己最親密的人。
她與施雪竹自是親如姐妹一般的,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施雪竹所有事情的。可正因爲如此,她與施雪竹纔有了可比性。
比起與施雪竹姐妹般的友情,比起她對施雪竹那一段痛苦過去的同情,她更加放在心上的,是她自己的幸運,是她自己對於獨孤翼來說更加過於施雪竹的那種完美。
“我怎麼能這麼想呢,她可是我的雪竹姐姐,她比誰都更配做我的雪竹姐姐。”
想到這裡,陳燕雪回過神來,不禁自責了一番,遂也閉上了眼睛睡下了。
而此時的王曉君。她自是沉浸在榮升爲貴妃的喜悅之中的。而她對安文昭的最後一絲留戀,也全轉化成了死心,全累加在了她對安秦流素的恨之上。
她的內心也是最無波瀾的,因爲,自從那日聽獨孤翼對她說出了那樣一番話之後,她便漸漸覺得,在前方等着她的,還有更加有趣的東西。
話說王仕宣接到了受傷的秦流素之後,命車伕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京城。
路過安府之時,見安府大門緊閉,王仕宣猶豫了一番還是將秦流素帶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後,王仕宣也是絲毫沒有懈怠,隨即親自安置好了秦流素邊派人請了大夫過來爲她看診。
“王少爺,這位小姐只是因流血過多暈過去了,我已經爲她的傷口上過藥並且包紮好了,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午後便能醒來,我這邊也開好了藥方子,你明日記得差人去抓藥,藥須小火慢煎,一日喝早晚兩次。”
凌晨被從熟睡中喚醒的張大夫強忍着睏意向王仕宣交代好了一切,臨走時又向王仕宣補了兩句:“對了,爲防止有意外突發的情況,小姐的旁邊最好是有人守着。還有,這位小姐太瘦弱了,又流了這麼多血,一定要多補補。”
“多謝張大夫了。”王仕宣向張大夫道了謝並送他出了門。
此時的他盡是謙恭之態,先前那番有些調皮甚至是不正經的做派也毫無了蹤影。
待王仕宣回道房內,見秦流素此時熟睡着的這般模樣,心中竟有一絲寬慰之感。
回想起在無憂鎮安陽侯府初次見到秦流素的那番情景,他才意識到,這個讓他曾也無心念叨過幾次的小姑娘,還是第一次這樣靜靜地在他面前,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清晰地看到她的臉龐。
看着秦流素此時的形容模樣,安文昭不禁感慨道:“你這個小丫頭,到底有着怎樣神奇的魅力,能讓安文昭那小子爲了你冒了那麼大的險。”
想到安文昭,王仕宣忽然想起他還沒有從皇宮回來。思索一番,忽又覺得,他既是有武功了得的貴人相助的,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安文昭啊安文昭,你妹妹這邊離不開人,作爲男子漢大丈夫的你就先湊合着這一晚吧,本少爺明日再去找你。”就這樣自言自語唸叨了一番,王仕宣便決定在這牀邊爲秦流素守着了。
卻說那春荷回到了慧慈太后所住的那封塵店內,見太后仍在打坐唸經,便不忍打擾,放下了手中的黑色蒙面巾後,便直接脫了身上的夜行衣。
“那個姑娘已經出宮去了嗎?”慧慈太后微微睜開眼,安靜地向她問道。
“回太后,他們已經出宮去了,那姑娘被箭刺傷了,不過應該並無大礙。”春荷邊回着,不經意間碰到了手臂之間的一些擦傷。
“你受傷了?”慧慈太后又向春荷問道:“櫃子裡又金瘡膏,你記得去拿了用。”
“女婢多謝太后娘娘,都是些小傷,不礙事的。”春荷回了道。
“春荷啊。”邊說着,慧慈太后站起身來,走到了桌邊坐了下來:“如此算來,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
“回娘娘,從小時候被老爺收了做娘娘的丫鬟那時候起,已有三十餘年了。”
“三十餘年。”慧慈太后看着春荷,對她說道:“回想那時候你我都還是小姑娘,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跟着我也沒少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