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制房的大殿內,一片寂靜,女官們唯唯諾諾的站在兩旁,就連呼吸聲都微弱到了極致,李嬤嬤踱着步子,緩緩的走在衆人之間,而後慢悠悠的說道,“我知曉你們都是達官貴人之女,這身上的傲氣嬌氣都沒除盡,但是你們須得記着,這皇宮可不是你們的家,任你們胡鬧,在這宮裡,你們一言一行都得在腦中過一遍,切莫像某些人那般“衝動”。”
“我們清楚了,嬤嬤。”一羣人垂着頭努力剋制心底的顫抖,異口同聲的答着。
李嬤嬤笑了幾聲,這轉悠的步子是越發的慢了,“如此便好,若是到最後因口不擇言丟了腦袋,嬤嬤我可管不着。”
衆人一聽,心底的恐懼便逐漸放大,過了半晌,纔有人迴應李嬤嬤的話。
李嬤嬤瞧着衆人這副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她們應該不會再胡鬧了吧,“好了,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
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只連連點頭,隨後便作鳥獸散去。
林紫菀剛跨進屋子,便覺得這裡的氛圍有些怪異,她掃視了一週,瞧見坐在不遠處的李嬤嬤,在看看見那些平日裡頤指氣使的女官,如今卻個個畏畏縮縮的,心底嗤笑了聲,看來這羣冒失的大家小姐惹惱了某人啊。
“嬤嬤。”林紫菀三步並作兩步,假作焦急的走上前。
李嬤嬤瞧了眼林紫菀,隨後冷着臉問道,“林紫菀,你可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辰時剛過。”
“很好,還能記得時間,我只怕你睡得渾渾噩噩,便忘了時辰,也忘了你的任務呢!”李嬤嬤說着冷冷的瞧着林紫菀,若不是皇后娘娘說着要關照她,她早就懲罰她了。
“嬤嬤怕是說笑了,既然身在宮中,我自然知道這裡的規矩了,只是我們做工的時間應該還沒到吧,那麼我也算不上誤了時辰啊。”林紫菀眼睛微眯,淺淺一笑。
這李嬤嬤本就不滿林紫菀的行爲,確實,這一來便惹出了這麼多事,任誰也不會高興的,再加上還是在她的地方鬧出這麼多事,她便越發的看這人不順眼了,雖說不會變着法的爲難這人,但是適當的教訓還是少不了的,“姑娘說的確實有理,只是,不知姑娘可完成了昨日的工作?”
林紫菀深深的看了眼李嬤嬤,知曉這人怕是看不慣自己所以才故意爲難自己,當即冷笑了聲,她可不是軟柿子,自然不會容許旁的人欺侮了,她莞爾一笑,悅耳的聲音從脣邊劃過,“嬤嬤,我確實沒做完,只是這司制房似乎沒有規定必須做完當天的活的吧!”說罷她又傾身覆到李嬤嬤的耳畔,紅脣輕吐,輕飄飄的說了句。
李嬤嬤臉色一變,不悅的瞧了眼林紫菀,隨後推開她,佯裝淡定的坐在椅子上,“行了,我知道了,既然來了,便將那些女紅補上吧。”
林紫菀緩緩直起身子,微微頷首,嘴角帶着一絲淺笑,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嬤嬤,那我這便去忙了。”
衆人雖然離得比較遠,可到底看清了李嬤嬤臉色不佳,不過她們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林紫菀居然能安然無恙,若是他們這羣人衝撞了李嬤嬤,只怕早早的便領了板子,關進柴房了,今日的李梓便是先例,一時間,衆人心中也有了些底,看來這林紫菀是惹不得的。
林紫菀淡淡的走向自己的位置,期間有幾道視線投在她身上,她淡然一笑,緩緩的坐了下來,而後環視一週,散發着零散的笑意,這件事一過,想來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人在來找她的麻煩了。
衆人瞧着林紫菀那淺淺的笑意,那刺骨的寒意便從心底升起,明明那笑該是溫暖的感覺,可是衆人卻覺得不寒而慄,彷彿那笑容背後藏着的是一隻張着血盆大口的惡獸。
這林紫菀果真是個狠角色,李嬤嬤瞧着那埋頭坐着女紅,姿色上佳的女子,心底無端的生出幾分懼意,其中也摻雜着幾分慶幸,幸好她沒有聽了那靈嬪的吩咐,刁難這林紫菀,不然到頭來吃虧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嬤嬤,嬤嬤。”一個宮婢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
李嬤嬤擡起頭,嗔怪的看了眼宮婢,隨後掃視了一週纔不耐的開口問道,“怎麼了?做什麼這麼莽撞!”
小宮婢被李嬤嬤那駭人的神情怔住了,半晌才頗爲委屈的看了眼衆人,似是很爲難一般。
“你且過來說吧。”
小宮婢聞言唯唯諾諾的上前,覆在李嬤嬤的耳邊輕聲說着外面的情況。
“什麼!”李嬤嬤吃驚的看着小宮婢,隨後警覺自己的行爲太過明顯,便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才小聲的問着,“人現在何處?”
“奴婢將她引到了了西邊的大廳去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記着好生伺候着,可別得罪了那位主子,我隨後就到。”
李嬤嬤瞧着宮婢離開了,不禁皺起眉頭,蘭妃到這兒來做什麼!
一衆女官瞧着李嬤嬤的神色,以及那宮婢急衝衝的模樣,心中皆是一動,更有甚者放下手中的女紅,偷偷的瞄着李嬤嬤。
“各位姑娘們,若是真的覺得無事,等會兒我便讓其他管事來帶着姑娘們去那後山採些花蜜吧。”
一道涼涼的聲音在屋裡迴盪,那些個女官都紛紛拿起桌上的女紅開始做起活來,比起去採摘花蜜,她們到寧願在這裡做些女紅,要知道正值寒冬,屋裡點着幾個火爐才恰恰好,這屋外的天氣就可想而知,她們可不願意受那種罪。
李嬤嬤見着衆人都低下了頭,才緩緩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林紫菀擡起頭,眼底劃過一抹深意,雖然李嬤嬤極力掩飾心底的慌亂,但是那略顯急促的步伐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看來發生了不小的事呢!
李嬤嬤踩着步子,急匆匆的趕往西邊的廂房,等到了門口,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調整了下呼吸,纔不急不緩的朝着屋內走去。
屋裡一女子身着粉色狐棉衣,外披淡蘭色的梅花衫,纖細的腰身一手便可掌握,頭帶金步搖,斜插寶簪,淡雅而不俗,眉間綴着細碎的流蘇,數根金絲線挽着三千青絲,只見隨着主人的轉身那三千青絲便在空中飛舞,好似那飄飛的柳絲一般,動人心絃。
李嬤嬤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果然是個美人,這一顰一笑,無不魅惑人心,難怪這纔剛剛進宮便得了天子的寵幸,她穩了穩心神,而後緩緩走上前,不卑不亢的欠身行禮,“蘭妃娘娘。”
納蘭鳶懶懶的擡起頭,瞧了眼來人,隨後微微點頭,示意來人起身,“你便是這司制房的掌司?”
李嬤嬤頓了下,摸不清蘭妃問這話的用意,只得老實回答,“是的,奴婢便是這司制房的掌司,不知娘娘找奴婢所爲何事?”
納蘭鳶看了眼老者,隨後對着身旁的胭脂使了個眼色,“掌司,本宮早就聽說過這宮中四司就屬這司制房手藝最佳,便想着來看一看,順便讓掌司幫本宮一個小忙。”
李嬤嬤頓了下,看着在自己面前展開的包裹,赫然出現的就是一件雪紡衫,她緩緩上揚,看了眼包裹中的東西,隨後詫異的問道,“娘娘,這是千年蠶絲織成的雪紡衫!”
“是啊,我也聽父親說過。”納蘭鳶點了點頭。
李嬤嬤輕輕牽起雪紡的一角展開,細細觀察,這一針一線堪稱巨匠之作啊,就是當年的那位金針老者怕是也難造出這等衣物,她着迷般的伸出手細細摩挲着衣衫上的紋理,“果真是見好衣物啊,做工如此精細,只是可惜了這雪紡衫了,雖說衣襬的那幾個小洞無傷大雅,可到底是破壞了整體的感覺。”
納蘭鳶讚賞的看了眼李嬤嬤,隨後笑着說道,“不愧是這司制房的掌司,今日我過來找你便是爲了這事,不知掌司可能幫本宮修好這件衣物呢?”
“這?”李嬤嬤看了眼納蘭鳶,爲難的皺起眉頭,雖說她又法子修好這瑕疵,可是到底還不是原人所做,哪裡能補到一模一樣呢,再說了若是她真的補好了這件衣物,若是眼前的這位娘娘不滿意,她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啊!
“掌司若是有什麼爲難之處,儘管說出來吧,不過還是請掌司幫本宮修好這件衣物,它對我實在意義非凡。”納蘭鳶說着上前握着李嬤嬤的雙手誠懇的說道。
李嬤嬤現在就是想拒絕只怕也不行了,她不敢也不能浮了主子的意思啊,於是只得硬着頭皮答應,“好,娘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將這衣物補好的,只是娘娘你也知道我終究不是造這衣物之人,這修補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差錯,所以這最後衣物到底能修補到什麼程度,奴婢也不得而知。”
納蘭鳶淺淺一笑,隨後說道,“本宮自然能理解,掌司大可不必顧忌。”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嬤嬤說着示意身邊的人將衣物收起來。
納蘭鳶笑了笑,隨後朝着屋外望了眼,隨意的問道,“本宮記得北邊的那處屋子便是女官們做女活的地方了吧?”
李嬤嬤是何等聰明之人,這納蘭鳶才說出一句話,她當即便明白了其中之意,忙點頭說道,“是啊,如若娘娘不嫌棄,臣這便帶着娘娘過去參觀一番。”
納蘭鳶揚起眉角,想了半晌,隨後問了身旁的胭脂一句,“胭脂,本宮接下來應該沒有什麼事吧?”
胭脂莞爾一笑,點點頭,“娘娘,接下來你可空閒的很呢!”
納蘭鳶聽罷,嘴角一揚,露出溫文爾雅的笑,柔聲說道,“如此,便麻煩掌司帶我們去瞧一瞧這裡吧,正好也打發一下本宮的時間。”
“是,娘娘,這邊請。”李嬤嬤說着便率先走了出去。
納蘭鳶瞧着走出去的掌司,而後與胭脂交換了眼神,才邁着步子緊跟着走了出去。
胭脂收到納蘭鳶的眼神示意之後,便迅速的跑到了司制房的入口處守着,若是這時候那靈嬪過來了,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