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外面的雪依然下着,只是比之前下的小了些。張府正室夫人於清婉的住處難得的熱鬧起來,往常這個時間裡她都會一個人,食不知味的簡單吃一些清粥小菜,然後去偏房裡唸經。
今天兒子來她這裡吃飯,她真是說不出的高興。前廳裡幾個丫鬟嫺熟的準備着,不一會就精緻可口的飯菜就擺滿了整個桌子。
吃飯間,張嗣宗一直想着跪在雪地裡的那位姑娘,不時的朝外面望去。
“母親,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改天再來看你,你早點睡。”
於清婉聽到兒子這麼說趕緊起身,把兒子穿在外面的披風緊了緊,重新系好帶子。“嗯,你也是快要成親的人了,以後有些事情還是收斂些吧。”
張嗣宗走後,於清婉一直目送着兒子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幕裡。“冬梅,你去端杯消食的茶給我。”於清婉朝着一個丫鬟說。
張嗣宗走在雪地上,踩着地上的雪發出吱吱的聲響。加快腳步向前面走着,他心裡突然開始擔心起雪地裡跪着的那個美人兒來。
轉過一個迴廊,他看到有個人倒在雪地裡,雪落在她的身上,她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姑娘,你醒醒,你還好嗎?”張嗣宗幫秦流素撫掉臉上的雪,焦急地問。
這時,小玉偷偷地跑過來,低聲地哀求:“三少爺,你救救流素吧,你要是不救她,她肯定會死的。”小玉一邊說一邊跪在地上朝張嗣宗磕頭。
“你起來吧,我會救她的。”張嗣宗說完,抱起已經昏迷的秦流素離開了。
房間裡秦流素躺在張府三少爺張嗣宗的睡房裡,他的兩個丫鬟站在不遠處守着,一個是小憐,一個是小青,她們兩個從來到張府便一直服侍三少爺。
爐子裡的炭火燃得正旺,張嗣宗坐在牀邊寸步不離的守護着躺在錦織軟塌上的秦流素。她的一頭烏髮如雲鋪散。熟睡時仍抹不掉眉目間繞着的雲霧般的憂愁。
他的目光劃過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和紅潤如海棠的脣。如凝脂般的膚色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果真是個難得的美人。
不由自主的伸手觸摸了一下她的臉,她的臉好燙,再試探的摸下她的額頭,不由的皺起眉頭對着兩個丫鬟說:“小憐你去請大夫,小青你去拿帕子來。”兩個丫鬟趕緊分頭行動。
秦流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天氣還有一點兒冷,太陽出來了,外面的雪也開始融化。房頂上的雪順着屋檐流下來。
睜開眼睛細細打量一番,自己身下是一張柔軟的木牀,身上是一牀錦被,點點細碎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一張桌案上放着幾本書,雕空的置物架緊挨着牆壁。
上面擺了一些古玩,衣架旁邊掛着一副紅梅字畫。衣架上掛着男人的衣服,整個房間簡單而整潔。秦流素第一反應就是趕緊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還好,她的衣服都好好的穿在身上。
“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給你端藥。”小憐離開了。
“我去告訴少爺,就說姑娘你醒了。”小青也離開了。
小青走到書房,書房的門大開着,三少爺張嗣宗正在看書,她不想打擾少爺,站在門外一直沒有進去。“是不是秦姑娘醒了?”少爺放下書一邊急切的問着一邊朝外走。睡房裡,小憐正要喂秦流素喝藥。
張嗣宗快步走進去:“我來吧,你們都先下去吧。”兩個丫鬟識趣的退下,關於三少爺的風流小憐和小青也不是第一次見到。
三少爺張嗣宗本已經訂下一門親事,天氣暖和些,老爺和夫人便準備讓他成親。可是三少爺卻總是出入京城的煙花之地,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自古文人多風流,人不風流枉少年。”
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沒少惹老爺和夫人生氣。老爺說的多了,夫人就會站出來袒護少爺,畢竟是她的親兒子。
久而久之老爺也懶得再管他,老爺和夫人都希望着三少爺成親後能有所改變。“秦姑娘,讓本少爺來餵你吃藥吧!”張嗣宗邪魅一笑接過藥碗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秦流素生氣地說。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如此輕薄她的男人。
“你叫秦流素是吧,那我以後就叫你流素姑娘好了,能讓本少爺餵你吃藥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張嗣宗一邊說一邊將他的臉湊過去用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流素姑娘,你好香啊。”張嗣宗調笑着說。
“三少爺,請你放尊重些!”流素不耐煩的說。
“你別忘了,是我救了你,若是我不救你,這會你的小命恐怕早就沒了!”三少爺一邊說一邊朝秦流素逼近。
“謝謝三少爺救命之恩,流素以後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
“姑娘言重了,當牛做馬倒不用,不如你就做我的小妾吧。”
“等我成親之後,就跟我娘說一聲納你爲妾,還是現在你就成全了本少爺呢。”張嗣宗一邊說着一邊放下藥碗朝秦流素走過去。
“三少爺也是讀書人,難道要做乘人之危的小人嗎?”秦流素怕張嗣宗真的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趕緊這麼說。
“你等着,我會去和父親母親說的,等我成親之後就納你爲妾,到時你也不必再當一個任人使喚的小丫鬟,你不覺得你真該好好謝謝我?”
面對如此厚顏無恥的張嗣宗,秦流素被他說的無言以對,只能沉默的低下頭,是啊,或許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自己就是一個卑賤的小丫鬟。
可是在秦流素的心裡她一點也不想嫁給張嗣宗這樣的紈絝子弟,但是她也不能把事情弄得更糟,因爲她要繼續呆在張府。
下午,秦流素悄悄的離開了張嗣宗的睡房,回到了丫鬟們的住所。小玉看到流素回來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兒,她怕一個不小心,她再也見不到流素了。
兩個人一見面就緊緊的抱在了一起,可謂是姐妹情深。其他的丫鬟也聽說了三少爺在雪地裡救了秦流素的事情,都投來好奇的眼光。
大夫人於清婉也聽說了兒子從雪地裡救下秦流素的事情,一時間對這個小丫鬟的印象簡直是糟透了。兒子過些時日就要娶和老爺同僚爲官的王大人府裡的千金王碧蓮小姐,聽聞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如今成親在即,兒子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還想着成親後馬上納妾,這要是讓老爺知道那還得了,想歸想,但她還是在心裡安慰着自己。
或許兒子成親以後,有了王家小姐的陪伴,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也說不定呢。一抹笑意在她的臉上稍縱即逝。
秦流素自從回到丫鬟居住的地方以後,就被劉媽安排到了廚房幫忙,因爲發生上次觸怒夫人的事,劉媽和管家也不敢再讓她在府裡拋頭露面。
小玉一聽說流素要被調到廚房裡,就趕緊事先跑到廚房裡哀求廚房裡的幾位廚娘和丫鬟讓她們多關照流素,小玉說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廚房裡的幾個廚娘和丫鬟都說的淚眼模糊。
大家聽聞秦流素從蘇州直身來到長安,又被長安城的地痦無賴騙着賣到了這裡,心裡都對秦流素的遭遇同情極了,大家都覺得秦流素是個苦命的姑娘。
次日早上,秦流素就到廚房裡幫忙了。
廚房裡做飯的幾個廚娘一個個看着秦流素,看着這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搞得秦流素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只能低着頭站在那裡。“各位姐姐,大媽,我叫秦流素,我想好好的學做一個廚娘,希望大家多教我。”
一個年齡稍大點的廚娘和藹可親的笑着說道:“流素啊,一看你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廚房的活呢雖然不是太累,就是比較煩瑣。
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當面受主子們的氣,只要你用心學,用心做,做的飯菜能讓主子吃高興了,吃開心了,就沒問題!我們都很樂意教你。”
聽到大家這麼說,秦流素又一次紅了眼眶。
秦流素在廚房的日子就這樣漫不經心的過着,雖然有點累,有點煩瑣,倒也樂得輕鬆,擇菜的時候,燉煮東西的時候,醃製菜品的時候,秦流素還可以忙裡偷閒。不用像服侍那些夫人和少爺們時那麼忐忑不安。
唯一要露面的就是上菜的時候,她要和其他的三個小丫鬟一起端着盛在盤子裡的菜品把這些飯菜遞到夫人們和少爺們貼身丫鬟的手裡。
如果主子覺得端上桌的菜做得很不錯,就會給廚房的廚娘和丫鬟們一點賞錢,當然這樣的事情少之又少。
晚飯時間,老爺回來了。說是今天在朝裡有高興的事情,全家一起吃飯,算是簡單的家宴,大少爺和二少爺帶着少奶奶一併和全家聚餐。
大少奶奶懷孕了,一直住在母家,今天也被大少爺接了回來。平時大少爺張禹稱都是在二夫人姚舒雲那裡用餐,而二少爺張嗣甫平時也是帶着二少奶奶在三夫人葉靈惜那裡吃飯。
只有大夫人於清婉偶爾有三少爺陪着吃,其他時間都是孤獨一人。老爺平時會去三夫人房裡多一些。
於清婉和二夫人、三夫人也是很少走動,免得總是被老爺說一羣婦人,整天爲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府裡不得安寧。
看着別人的兒子,兒媳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還有大少奶奶已經身懷六甲,眼看就快要臨盆的樣子。於清婉坐在那裡,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
廚房裡秦流素和衆廚娘丫鬟爲府裡的這場難得的家宴忙碌着。
“小玉,去看廚房裡準備好了嗎?開始上菜吧!”大夫人於清婉對着丫鬟小玉說着。沒過多久,於清婉便和廚房裡的幾個小丫鬟一起端着精緻美味的飯菜來到前廳。
今天的張府難得的熱鬧。大家一個個都說不出的開心。“嗣宗呢?他怎麼還沒有來?”張老爺一臉不悅的問着夫人於清婉。
“剛我已經讓小憐去書房叫了,應該馬上就過來。”於清婉面無表情的說着。小憐去書房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少爺,決定去少爺的睡房看看。
走到睡房的門口就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音,小憐趕緊停下腳步,輕輕推了下門,在門的縫隙裡看到三少爺和一個女子在牀上,正準備通知三少爺去赴家宴,卻在下一秒聽到了小青的聲音。
小憐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少爺竟然和小青……可是老爺和夫人那邊還等着少爺呢。今天是難得的家宴。想到這裡小憐硬着頭皮敲了敲房門。
“誰啊?打擾本少爺的興致!”張嗣宗喊道。
“少爺,老爺今天回來了,在前廳設了家宴,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宣佈,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夫人讓我來叫你。”
聽到小憐的聲音,小青緊張的說:“三少爺,是小憐,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趕緊穿衣服。”
“三少爺,以後小青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負我!若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你知道我會做什麼的。”小青哭哭啼啼的說着。
“別哭了,以後我會對你好的。牀上的三少爺對小青一邊說着甜言蜜語一邊慌亂的穿着衣服。
“你先去,就說我在書房畫畫,馬上就到。”三少爺朝着門口的小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