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姑娘,你可算回來了。”竹青守在院子門口,看到守了半日的人兒終於回來了,也鬆了口氣,要知道皇上剛剛等了那麼長時間,也不見谷姑娘回來,那臉色是要多差就有多差,就差沒將這裡的人都潛出去找人了。
谷若雨瞧着竹青汗涔涔的樣子,挑起眉頭,掩嘴偷笑道,“竹青,我怎麼看着你像是經歷了多大的煎熬一般。”
竹青撇了撇嘴,無奈的看着谷若雨,心道,何止啊,簡直就是受了酷刑啊,主子那雷霆愈發之勢,普通人實在是招架不住。
“好了,我知道定是南宮大哥又數落你了,你去告訴他我已經回來了,讓他莫要擔心了。”谷若雨無奈一笑,心底卻牽扯出無數的思緒,不行她得好好想想,到南宮大哥到底做了什麼!
等到竹青走後,谷若雨才又撅着小嘴,笑眯眯的說道,“晴兒,麻煩你去準備些吃的,我都餓了。”
“好,我這就去準備,姑娘就在這裡等着吧。”晴兒說着便擼起袖子往宅子深處走去。
說來這院子也算是宮裡比較清淨的了,皇上將谷姑娘放在這裡,許是真的將人放在了心上了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谷若雨嘆了口氣,隨後走進屋子裡,看來這天啊怕是又要變顏色了。
議事閣內,古樸的雕花點綴着整個房間,靠近內室的地方還有那盛了水的石槽,少許的水流便順着石槽上的小洞緩緩流出,而後落在那開開合合的花朵上,內室裡,各色裝飾都顯得別具匠心,認誰瞧見了都會覺得這該是一處修身養性的雅間,而非帝王處理朝政之處,後來就連秦流素瞧見了這裡的佈置,都忍不住感嘆這南凌國的君主還真會附庸風雅。
“皇上,竹青大人在外求見。”
南宮凌頓了下,被提着的毛筆停在了半空中,那還凝住的墨汁便隨着筆尖滴落在白紙上,暈染開來,就像他此刻的心緒一般,複雜的沒有任何頭路,他是絕對不會放谷若雨離開的,可是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她留下來,以往他都可以用強硬的手段讓人爲自己所用,或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唯獨對這個女子他無法運用那些引以爲傲的手段,或許是因爲她是唯一一個走進自己的心的人。
“他看着紙上的那點墨汁,嘆了口氣,隨後放下筆,淡淡的說道,“讓人進來吧。”
隨着那屋外小太監的應聲下,內室入口處便出現了一個東張西望的小腦袋。
南宮凌掃了眼那冒出來的腦袋,嘴角微微抽搐,隨後板着臉說道,“來了怎麼還不進來!”
竹青呵呵的笑了幾聲,而後摸着腦袋走了進來,嘴裡還小聲的嘀咕着,“我這不是怕你還在生氣嗎,誰知道進來了會不會討了一頓罰呢?”
“哦,竹青,你嘀嘀咕咕的再說什麼呢?”南宮凌皺起眉頭,不滿的看着來人。
竹青頓了下隨後乾笑着說道,“皇上,我是來告訴你谷姑娘回來了。”
“是嘛?”南宮凌一聽立馬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連他自己都未料到自己會這麼激動,迎着竹青那驚訝的目光,他也知道自己興奮的有些過了頭,便乾咳了幾聲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隨後他踩着步子,急急的往外走。
竹青看着南宮凌忽的就往外走,忙跟了上去,“皇上,你這是去哪兒啊?”
“去看若雨啊。”
“皇上,谷姑娘現在已經休息了,我看你還是明日在去吧。”竹青小跑着跟上南宮凌的步子,而後無奈的說道,“你就是想見谷姑娘也不急於一時啊!”
南宮凌猛地停下腳步,害得後方的竹青差點撲在了他身上。
竹青穩住身子後,看着面前的人,不解的問道,“皇上,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要去見谷姑娘嘛?”
南宮弈聞聲淡淡的瞟了眼竹青,隨後又轉了方向,往議事閣走去,“你說的有些道理,若雨今天或許太累了,朕還是明日再去。”
竹青睜大眼睛,詫異的看着前方的人,這皇上什麼時候開竅了,若是以往他想去谷姑娘那處絕對不會猶豫的,現在怎麼聽起他的話來了?
其實南宮弈不過是想想清楚自己到底吧若雨放在什麼位子,而且他也要好好的想一想怎麼留住那女子。
南宮弈一回到議事閣,便命人將門掩上了,倒是竹青吃了個閉門羹,他看着虛掩上的門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皇上這又是怎麼了,怎得就將他關在了門外。”
罷了,他還是先回去吧,竹青最後又看了眼議事閣,隨後在門外喊了聲而後行色匆匆的往那寂靜的小院走去。
明月逐漸攀上樹梢,投下點點月華,漆黑的庭院裡,一絕美的男子倚在樹上,舉杯邀月,似乎是要將自己灌醉一般,連連喝着水酒,那樹下盡是破碎的罐子。
這處就是南宮弈在南凌國所設的最後一處據點,由於地處郊外,所以也沒有被南宮凌的人發現。
秦流素本欲找南宮弈商量接下來的事,可是找了半個院子也沒找到人,最後還是得了莫如的指點,纔在這殘敗的院子找到了他。
這院子本就破舊,若不是現在有一個人在這裡酗酒,怕是一點生氣都沒有。
秦流素繞過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徑直走到樹下,而後插着雙手問道,“南宮弈,明天我們該做些什麼?”
樹上的美人像是與世界隔絕了一般,對於秦流素的話,是半句都沒有應答,只悶着頭喝着手中的酒。
秦流素見南宮弈如此頹廢的樣子,皺起眉頭,心頭涌上幾抹不耐,師妹是個直性子,只怕無法騙過南宮弈,查到有用的消息,若是她被發現了該怎麼辦,嘖,想到這裡,秦流素心頭的煩躁又多了幾重,再看看那始終灌酒的某人,她腳下一動,那地上四散的碎片便穿破空氣直直的刺向南宮弈。
南宮弈自然察覺到危險,不過習慣使然,他知道每當自己有危險時有個人都會擋在自己面前掃除一切,可是當那碎片乘風而來時他才猛地意識過來,那個一直保護自己的人不在了。
“南宮弈,小心!”秦流素本以爲南宮弈會躲開,便也沒在意,可是當她瞧見那酒鬼一直渾然未覺,她才覺得有些後怕,要知道剛剛自己可是用了七八成的力氣將碎片踢出去的啊,若是南宮弈不躲的話,只怕不死也會落得個傷殘的,她迅速的閉上眼,不敢再看接下來的一幕。
隨着重物落地的聲音,秦流素緩緩的睜開眼,條件反射的向那頭頂望去,卻沒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隨後她僵硬的轉動脖子,朝着一邊看去,在看到那人狼狽的倒在地上時,她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扶起他,“南宮弈,你沒事......”秦流素慌慌張張的打量着南宮弈,卻在看到那殷紅的血液從那絕美的臉頰上流下時,她氣惱的將人放開,暗自懊惱了遍,纔開口罵道,“南宮弈,你是傻子嘛,碎片都過去了,你還不躲!”
南宮弈眯起一雙眼,勉強分清了眼前的人,他眉眼一彎,淡淡的說道,“啊,原來是丫頭啊,你過來做什麼呢?”
秦流素瞧着南宮弈那樣子,氣的想要將手上的酒罈扔出去,而後將人丟到一旁的水池裡清醒清醒。
“南宮弈,你到底還要不要你的臉了,趕緊給我去處理一下傷口。”秦流素說着便要將人拉走。
南宮弈輕笑了聲,隨後輕輕用力,便掙脫了秦流素的桎梏,他舉起酒罈又喝了半晌,眉眼拉開,笑的比那牡丹花開還要絕美,一雙上挑的明眸,帶着絲絲魅惑,薄脣輕啓,說出的卻是喪氣的話,“皮囊?我連自己的人都救不了,還要這副皮囊做什麼!”
秦流素聽了這話,頓了下,眼底劃過一抹無奈,她就知道,南宮弈對那個暗衛的感情不一般,記得他們剛到這裡時,南宮弈就問了墨三的狀況,結果在聽到墨三被處以極刑後,她明顯察覺到南宮弈的身子一怔,神色也顯得愴然,仿若是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那往日帶笑的眸子,竟然蒙上了層層水霧。
“南宮弈,人死不能復生,若是墨三看到你這樣自暴自棄,他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
“呵,我要他安心做什麼,他不安心了纔好,這樣便會過來找我,那時我就又可以見到他了。”南宮弈眉眼微挑,手中的酒罈應聲砸在了地上,也不知雜碎了多少人的心,他腦中又浮現起那人漆黑的眸子了,記得當初他就是被墨三那倔強的眸子所吸引,才選了他做自己貼身暗衛的,可是現在那雙眸子卻在也找不到了。
秦流素從沒見過南宮弈像現在這般,失了靈魂,她抿嘴看着又找了出空地坐下的人,微不可微的嘆了口氣,唉,看來南宮弈對那暗衛的感情,不是特別,這般深厚的感情恐怕就只能用愛字來形容了吧,雖然她從未見過兩個男子之間有過這種感情,可是若是眼前的人,她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南宮弈這樣妖孽的人,若是感情史太過一般那才讓人大跌眼鏡呢!
“丫頭,過來陪我喝酒吧。”
許是覺得一人喝酒有些無聊,又或者是往日曾有一人陪着喝酒,南宮弈便擡起頭央着秦流素也來喝。
秦流素見南宮弈已經醉的睜不開眼了,一雙眸子開開合合,眉頭直跳,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才露出個算的上和善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到南宮弈身邊坐下。
“丫頭,還是你最好了,他們都不敢陪我喝!”南宮弈皺起眉頭,不滿的說道,隨後他又搖了搖頭,糾正道,“不對,之前好像還有一個人也會陪着我喝酒的,對了,那人是誰呢?是誰呢?”
秦流素看着南宮弈如此痛苦的模樣,眼底劃過一抹厲色,隨後她提起一旁的酒猛灌了幾口,而後粗魯的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水漬,惡狠狠的說道,“那人叫墨三,他回不來了!”
南宮弈提酒的動作頓了下,隨後便又盍上眼,無聲的喝着酒.
就在秦流素以爲南宮弈不會迴應他時,她卻聽到南宮弈顯得無力的聲音。
“是啊,墨三,墨三,墨三.......”
秦流素聽着這一聲聲呼喚,心頭猛地竄起一陣疼痛,她用手緊緊的壓着胸口,努力睜大眼睛透過眼中的薄霧,看着身旁那癡狂的人,嘴角勾起,冷笑了幾聲,人死了還真是幸福啊,有活人如此癡情的惦念着!
那夜秦流素便抱着捨命陪君子的態度,陪着南宮弈喝了一罈又一罈的水酒,到後來,她都不清楚她和南宮弈到底誰先倒下的。
後來,酒醒之後,南宮弈便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冷靜的佈置着一切,彷彿那夜酗酒的人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