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傅仙瑤今日出行的目標,便是妘王府。
過了懷安醫館,馬車行進了沒多長時間,便到了妘王府的大門前。
妘王府與盛京城的尋常府邸不同,大門用的並不是厚實的木料,而是雲母,星辰鋼和黃銅混合在一起的合金,呈厚重的暗金色,門環上方雕了兩顆麒麟頭,大門口也不是如尋常府邸一般擺些雄獅辟邪之類的祥瑞,而是在門口插了一刀一劍,十分巨大,通體用石頭雕刻,遠遠看上去,威勢驚人。
傅仙瑤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妘王府,對這裡的一切並不陌生。
此時,月香已然下了馬車,面對着守門的侍衛,微微頜首,瞧着大方有禮,眼角眉梢卻透出了幾分驕矜,“麻煩通報妘世子一聲,傅大小姐到了。”
那名侍衛朝着馬車看了看,並沒有多話,轉身便入了大門。
片刻之後,妘王府的大管家便帶着兩名小廝,笑容滿面的迎了過來。
傅仙瑤見妘泆泊沒有出現,心下略有不滿,但這裡是妘家的地盤,傅仙瑤倒也沒有擺什麼架子,在月香的攙扶下,婷婷嫋嫋的下了車。
那名大管家眼觀鼻鼻觀口,並沒有在傅仙瑤臉上有所停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見過傅小姐,真是不巧,我們家世子出去了,估計還有些時候才能回來,傅小姐若是方便,可以入內等候。”
眼見這人對着自己明豔不可方物的容貌,沒有半分反應,傅仙瑤心氣兒本就不順,聽了這話,就更不舒服了。
“出去了?”傅仙瑤蹙了蹙黛眉,“如果我記得沒錯,前兩日,妘世子應該已經收到我的拜帖了,不是嗎?”
大管家頜首輕笑,“我們世子爺的確是收到了您的拜帖,可您只說了要今日過來,並未說明是什麼時候過來,這陰差陽錯的,難免有所疏漏,還望傅小姐見諒。”
他這話說的恭恭敬敬,客客氣氣,裡面的意思卻很明顯,你是遞了拜帖了,可你沒說什麼時候,我們家世子爺貴人事忙,總不能一整天啥都不幹,在府裡等着你過來吧。
別說,傅仙瑤抱得還真就是這個心思,可現在在妘王府的地界,她自然沒法將這話說出來,面上愈發沒了笑容,擡高了下巴,“算了,帶路吧。”
“是,傅小姐請。”
很快,大管家帶着傅仙瑤主僕二人來到了雀舌堂。
聽名字就知道,這雀舌堂乃是品茶之地,更是妘王府的待客之地,說白了,這是專門準備給外人用的。
傅仙瑤自是知道這一點,她在堂中站定,並未落座,眼底的冷色抑制不住的流露了出來,“想來你該知道我的身份,我找你們家主子談的是大事,這裡可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這個……”
大管家面露歉然,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卑不亢,“奴才只是個下人,只能按規矩辦事兒,這裡是我們王府招待客人的地方,至於其他地方,奴婢也沒那個權利安排,還請傅小姐莫要怪罪。”
傅仙瑤嬌媚的勾了勾脣角,眼底淬了幾分陰冷,“能跟在妘世子身邊的人,想來也是知道變通的,既然你沒這個心思,我也懶得跟你計較,妘世子呢,他去哪兒了?”
大管家對於傅仙瑤話裡的意味佯裝不知,規規矩矩道,“傅小姐,還是那句話,奴才只是個下人,哪兒有資格過問世子爺的行蹤呢,還望傅小姐見諒。”
聽到這話,月香驀地開了口,聲音裡帶了幾分火氣,“見諒,見諒,除了見諒,你就不會說別的了嗎?”
有些話,傅仙瑤說是不合適的,但月香一個婢女說,反而無關緊要。
果然,聽到她開口,傅仙瑤沒有一點怪罪的意思,完全聽之任之。
那名大管家面色沒有半分變化,賠笑着點了點頭,“自然是會的,這是我們妘王府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好茶,傅小姐請。”
這位老管家一邊說着,一邊親手獻上了香茶盞。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這是妘王府的人,傅仙瑤也沒法追究。
她沒有動那杯茶,直接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傅二叔呢,我要見傅二叔,他人在哪兒?”
大管家對此倒是沒有半分隱瞞,實話實說道,“傅先生在奇巧閣呢,還沒回來。”
傅仙瑤卻是驚訝的頓了頓,“奇巧閣?他不是應該跟在妘世子身邊嗎?”
大管家好脾氣的笑了笑,“這個自然是妘世子說了算,老奴也不清楚。”
眼見自家大小姐面色又沉了下來,月香登時嫌棄的冷哼道,“一問三不知,你這樣的管家,真不知道妘世子要來做什麼。”
誰知,隨着這句話音剛剛落下,一個清朗高華的聲音便冷冷淡淡的傳了過來,“我妘王府的管家,還輪不到旁人置喙。”
聽到這個聲音,傅仙瑤本能的擡眼看去。
就見一個男子逆光走了進來,他身形挺拔修長,若玉樹堆雪,穿着一身素雅的煙紫色長袍,外罩月白色披風,頭戴紫金玉冠,一張俊雅無雙的容顏,似明月皎皎,清輝落落,端的是遠看如畫中仙,近看如天上人。
來者自然是妘泆泊了。
說來,傅仙瑤前些年見過妘泆泊兩次,可那個時候,妘泆泊爲病痛所阻,精氣神自是遠不及現在,再加上這些年的沉澱,風華氣度,自是更勝往西。
於傅仙瑤看來,妘泆泊雖然及不上凌四爺給她的那種衝擊力,可也足夠讓人驚豔了。
最重要的是,妘泆泊的身份遠勝戰王,這樣的男子,纔是真正配得上她的人!
傅仙瑤滿意之下,先前積攢在胸中的不爽,不由消散了大半,登時站起身來。
“妘大哥,你回來了。”傅仙瑤笑的嬌嬈,出口的話帶了自然而然的親近,“月香不懂事,剛剛是她多嘴了,你別放在心上。”
妘泆泊面色淡漠,“一個下人,還當不得本王放在心上,只不過,下人就該有下人的本分,若是將主子的事兒隨意泄露,那才叫壞了規矩。”
他這話不光在說自己的管家守本分,還在說月香不懂規矩。
傅仙瑤眸光一滯,上揚的脣角染了一抹厲色,“妘大哥說的是,月香,還不快過來認錯!”
眼見妘世子到來,月香便心下咯噔,冷汗直冒,現在聽到傅仙瑤給了自己臺階,她登時跪倒在地,聲音近乎哽咽,“妘世子,剛剛是月香失言了,都是奴婢的不是,還望妘世子莫要怪罪奴婢!”
妘世子卻是對她的驚懼視而不見,“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本王。”
眼見妘泆泊不依不饒,傅仙瑤不由僵了僵,倒是月香,很是能屈能伸,當即跪着轉向了老管家,楚楚可憐道,“剛剛是月香失言了,還望管家老伯恕罪。”
那名老管家當即躲開了月香的叩拜,躬身擺手道,“老奴可當不起,您是傅小姐的丫鬟,老奴不敢怪罪。”
他說的是不敢怪罪,卻沒說不怪罪,這話不上不下的,讓月香一時無法起身。
傅仙瑤對管家的不識趣兒十分不滿,不過也不好直接發作,乾脆自說自話道,“能被妘大哥看重的奴才,想來也是雅量之人,既然人家都說不怪罪了,月香,你就起來吧。”
她將人叫起來之後,直接轉移了話題,“妘大哥,我們都有快四年沒見了吧,時間過得真快,不知妘大哥近來身體如何?”
妘泆泊不冷不熱的笑了笑,“傅小姐,用你的話說,你跟本王都四年沒見了,以前也沒見過幾次,你我二人着實算不得相熟,你還是叫我妘世子好了。”
傅仙瑤面色僵了僵,隨即頗有意味的勾了勾脣角,“看來妘世子最近的身體不錯,這些年,妘家和我們神醫谷可沒少走動,妘世子如今說這些話,可真是傷了小妹的心腸了。”
妘泆泊:“那抱歉了。”
傅仙瑤:“……”
在她的印象中,妘世子雖然性子淡薄,可爲人十分謙和有禮,咋現在說話又短小,又懟人呢,以前這人貌似沒這毛病啊!
傅仙瑤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憤懣,這才放柔了聲線,隱含關切道,“妘世子,就算你的身體有所好轉,如今天氣轉涼,正是容易受寒傷風的時候,你怎麼能讓傅長老離開你的身邊呢?”
妘泆泊不答反問,簡單直接,“傅小姐今天過來,就是想說這個?”
傅仙瑤本就是極爲高傲之人,三番兩次碰釘子之下,讓她面上的笑容也漸漸落了下去,“當然不是,我想說什麼,想來妘世子也是知道,咱們在這個地方說,恐怕不太合適吧。”
妘泆泊這次倒是沒反對,輕輕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下一秒,大管家外加妘夏等人,登時退出了門外。
妘泆泊看向傅仙瑤,“現在可以說了。”
眼見妘泆泊沒有挪地兒的意思,傅仙瑤愈發多了幾分鬱悶,面上倒是沒有露出什麼,妖嬈的勾了勾脣角,“那好,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當年,妘世子病重,我們神醫谷讓傅長老跟在妘世子身邊隨身照顧,並且定下了約定,十年之後,會出手爲妘世子續命,妘世子可還記得?”
妘泆泊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傅仙瑤的笑容愈發勾人了幾分,“那就好,小女看妘世子如今精神不錯,想來找到了些法子緩解病情,可那些法子,想來只能緩解,無法根除,小女有一法,能夠一勞永逸,讓妘世子藥到病除。”
妘泆泊轉動極品紫眼睛佛珠的手指,微微頓了頓,“什麼法子?”
傅仙瑤胸有成竹道,“妘世子可能不知道,我的血與常人不同,能解百毒,若是用我的血爲藥引,再加入幾種奇珍,輔以鍼灸,必定能將妘世子身上的寒毒,完全祛除。”
她的身上擁有金蟾蠱,只要將金蟾蠱引出體外,然後二次入體,她的血液就能百毒不侵,變成療毒聖藥,再輔以數種珍稀的等藥材,母親說過,她有九成把握。
除此之外,她們打探到妘泆泊手上有一株上千年份的玉雪靈芝,加上這株玉雪靈芝,母親幾乎能將成功的概率,提高到十成!
沒人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妘家這般家業,妘泆泊作爲少主更是如此。
哪怕妘泆泊不在乎,妘家也會有人逼他去在乎,這便是傅仙瑤的依仗!
傅仙瑤自認已經抓住了妘泆泊的命脈,更何況,她自己又是豔冠羣芳的美人兒,聲名在外,跟妘家門當戶對,她想不到妘泆泊拒絕的理由。
值得一提的是,傅仙瑤之所以沒有將穆顏姝跟妘泆泊的接觸放在眼中,就是因爲她認定了穆顏姝不知道金蟾蠱的存在,無法發現自己血液中的秘密,就算髮現了,也無法找到相應的藥材進行搭配,要知道,哪怕是她的母親,也試驗了將近十年之久,才確定了最終的藥方和療法,她不相信穆顏姝有這般醫術。
原來的穆顏姝自然沒有,但現在的穆顏姝可以。
只能說,事實總是曲折離奇,充滿意外的。
而穆顏姝就是那個意外。
傅仙瑤說的篤定,妘泆泊瞳孔卻是驟然縮了縮,不動聲色道,“傅小姐應該不會平白給我治病吧,你們想要什麼?”
傅仙瑤笑的眉目生情,“妘大哥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母親當年並非不給妘世子治病,只不過,當年我體弱多病,若是真的放了血,對身體有所損傷,更何況,光用我的血,也無法解毒,母親還要多方嘗試,這些年,不知道廢了多少藥材,多少心力,這才找到了根治之法,只要用我的血,再輔以千年份的玉雪靈芝等藥材,必然能藥到病除。”
妘泆泊這才泄露了眼底的疑惑,“你的血?”
“對,我的血。”傅仙瑤點了點頭,眼角眉梢流露了幾分嬌羞,“只不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的血珍貴異常,斷斷是不可能隨意送人的,可若是救助我的丈夫,那便是理所當然,我們神醫谷定然會傾盡所有,並且分毫不取。”
顯然,這就是傅仙瑤的目的了,用自己的血,或者說妘泆泊的性命,換取兩族的聯姻。
對此,十年前的妘泆泊便有所感應。
那個時候,他並沒有什麼排斥,甚至是默許的,可現在,穆顏姝出現了,他自然不可能有所將就,更不可能跟穆顏姝的敵人混在一起。
他現在的毒已經解了,他不親自下場將人滅了,已經很剋制了。
另一邊,傅仙瑤還在繼續,“我聽母親說,當日,已經跟妘大哥有了一些共識,想來妘大哥應該不會拒絕吧?”
妘泆泊搖了搖頭,“不,我拒絕。”
傅仙瑤登時渾身一僵,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妘泆泊一字一句道,“我說,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