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剪刀。”
“可以包紮了。”
眼見燕姝雙手染血,陶然當即開口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
燕姝點了點頭,走到旁邊的水盆旁,將手浸入溫水中,殷紅的血色宛若一朵綻開的曼陀羅,染紅了略顯粗糙的水盆。
這時,一塊粗布汗巾被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遞到了跟前,“蔣參軍現在怎麼樣了?”
燕姝擡眸,便看到了凌四那張泛着烏光的鐵面,她接過汗巾,將手細細擦乾,“縫合很成功,血已經止住了,一會兒我給他開一副補氣養血的藥,一天一副,傷口勤換藥,過幾日就能痊癒了。”
凌四對這個顯而易見的結果自是沒有意外,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他失血過多,再加上麻醉湯藥的作用,兩個時辰以後吧。”
凌四看了看蔣元晟脖子上被包的層層疊疊的紗布,“蔣參軍醒過來以後能說話嗎?”
“暫時不能,只能發出簡單的音節。”燕姝清楚這位爺爲何有此一問,意有所指的補充道,“加上兩隻手,相信你們看得懂。”
凌四眼底劃過一抹讚賞,豪邁的咧了咧嘴角,“夠聰明,爺果然沒看錯人,這件事兒記你一功。”
燕姝聞言,淡淡點了個頭,放下汗巾,就準備擡腳離開。
凌四嘴角一抽,大掌一伸,牢牢握住了燕姝纖細的手腕,“你幹什麼去?”
燕姝這才停下腳步,聲音微涼,“外面還有很多傷員。”
顯然,她是準備繼續去救治傷員了。
凌四聞言,手上不由鬆了鬆,人家是他請回來當軍醫的,現在去履行職責天經地義,沒毛病,反倒是自己,把人攔下來沒啥道理。
這小子倒是個不慕名利的,聽到記功,半點反應沒有,一心想着救人。
凌四看着燕姝額頭滲出的汗溼,難得關心了一句,“那個……你小子不用休息一下?”
“不需要。”燕姝回答的不容置疑。
對上少年堅定無塵的眼眸,凌四放開了手掌,對着旁邊的幾名軍醫吩咐道,“你們帶他過去吧。”
看着燕姝雪色的背影漸行漸遠,凌四嘴角慢慢上揚,“這小子,倒是不矯情。”
將一切盡收眼底,周淮安頗爲驚訝:要知道,他們家將軍懟人無時無刻,夸人可就鳳毛菱角了,結果這位爺今天不但夸人了,還關心人了一句,想來應該是對這個燕書很是欣賞了。
可人家貌似不怎麼領情的說,要是旁人被他們爺誇一句,記個功,都得美上天,這小子可好,賊冷淡不說,連個表情都沒有,最後似乎還有點不耐煩了,這膽子大的,也不知道怎麼長得。
陶然包紮好傷口之後,便跟着其他軍醫去支援燕姝了。
很快,整個軍營除了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蔣元晟,就剩下凌四和周淮安了。
看着蔣元晟蒼白如紙的臉,周淮安壓低了聲線,稍顯遲疑的沉聲道,“爺,蔣參軍雖然年輕,可心思不弱,武藝高強,可不是容易中埋伏的人,這件事兒恐怕另有蹊蹺。”
凌四沒好氣的瞥了自家屬下一眼,“甭說的那麼好聽,不是有蹊蹺,是有內鬼。”
被拆穿心裡的念頭,周淮安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肅聲道,“真沒想到這金帳汗國還有這等本事,居然能撬動咱們的人,就是不知道這王八羔子是大帳裡的,還是斥候那邊的。”
凌四磁性的聲線裡填滿了冷戾,“很快就能確定了。”
周淮安小心詢問道,“爺,您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幹他孃的!”凌四冷冷一笑,面上的鎢鐵面具寒光如劍,殺氣沖霄,“敢算計爺的人,老子就殺的他們無人可用。”
周淮安搓了搓發冷的手臂,心裡默默爲金帳汗國的人點了根蠟。
你說你們搶東西,好好搶就行了唄,搞什麼陰謀詭計呢,要是正面硬剛,他們家爺還能遵守遊戲規則,有點傷亡也不算什麼,要是沒點傷亡,也練不出鐵血之師。
現在玩陰的,惹得他們爺起了殺性,還不知道要搞出多大的事情呢!
既然他們爺已經有了計較,周淮安自然不再出聲建議,轉而提到了另一件事。
“爺,時間不早了,都快正午了,妘王世子還在外面等着呢,您看,是不是該讓人進來了?”
凌四聞言,似是想到了什麼,烈日般的雙目劃過一抹精光,意味深長的笑道,“進來,當然得讓人進來了。”
似是沒想到他們爺這回居然沒出幺蛾子,周淮安愣了愣,試探道,“那我去吩咐一聲。”
凌四突然看向賬外,“今天外邊風沙好像挺大的是吧?”
“呃……”
周淮安有點跟不上自家爺的腦回路,實話實說的點了點頭,“是,今天風沙是有點大。”
凌四咧嘴一笑,“正好,省的爺替他們接風洗塵了,先讓將士們開飯,吃差不多了再把人放進來。”
周淮安嘴角抽了抽,“……是。”
他就知道,果然有幺蛾子!
這麼多年了,他們家爺跟妘王世子還是不對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