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被這一變故震傻了!
圍觀的人尚且如此,身爲當事人的葉子苓就更加難以置信了。
她甚至沿着那隻淌血的匕首,朝上看去,直到接觸到傅仙瑤那張扭曲可怖的面孔,才確定了這個事實:自己的女兒,居然在這種時候,桶了自己一刀!
葉子苓整個人都呆滯了,甚至忘記了傷口還在流血,“瑤兒,你……你爲什麼這麼做,你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
傅仙瑤強撐着身體,一個用力,狼狽的翻滾出了葉子苓的懷抱,笑容瘋狂而又猙獰。
“我一直以爲我是神醫谷的大小姐,身份尊貴,醫術過人,可事實上,我不過是個野種,是你的提線木偶,你利用我得到傅長風,利用我報復穆顏姝,現在又想利用我保住性命,我之所以會落到這樣的境地,都是因爲你,因爲你!”
傅仙瑤指着葉子苓,聲聲泣血,“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自己,葉子苓,我恨你,我恨你!”
葉子苓如遭雷擊,趕忙捂着腹部的傷口,朝着傅仙瑤挪動了兩步,“不!不是的!我不光是爲了我自己,我做這一切,也是爲了你啊!瑤兒,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葉子苓是真的被打擊到了,這種打擊,甚至不亞於剛剛傅長風那句錐心之言!
誠然,當年她跟傅長風一夜迷情之後,爲了確保傅家站在自己這邊,確保傅長風取消婚約,她利用傅亦安的愛慕,懷上了傅仙瑤,作爲籌碼。
或許最初,她懷上傅仙瑤,的確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可她對她也是發自內心的疼愛,這些年,她對傅仙瑤無微不至,培養關懷,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可以說,她對傅仙瑤的愛,雖然及不上傅長風,可也絕對算是情真意切了。
可傅仙瑤居然將一切都怪罪到她的身上,她的女兒居然恨她!
這讓葉子苓無法接受!
“瑤兒……”她本想繼續解釋,卻在張口的瞬間,感受到了腹部傷口處灼燒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葉子苓也是醫者,還是頂尖兒的醫者,自然很清楚,剛剛傅仙瑤捅她那一刀,看着鮮血橫流,實則傅仙瑤的力氣被豔骨折騰的所剩無幾,那一刀不但捅偏了,傷口也不深,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嚴重。
正因爲如此,葉子苓纔沒有理會自己的傷口,反而是她身上染血,更能引起旁人的鬆懈和同情。
可現在,她腹部傳來的灼燒感很不正常,不光是腹部,還有她的臉,就像是陡然被潑了滾燙的開水,泛起了一股皮肉翻卷的疼痛。
“我的臉……”葉子苓感受着臉部的紅腫刺痛,似是想到了什麼,瞳孔緊縮,驟然看向了傅仙瑤,聲音尖利道,“你……你在匕首上,抹了什麼?!”
“沒想到啊,這麼快就發作了。”
傅仙瑤看着葉子苓那張保養得宜的容顏上泛起紅腫,面上笑的扭曲,宛若一個瘋子,“母親難道忘了嗎,您昨天告訴我說,今日的計劃萬無一失,到時候,穆顏姝便任由我處置,所以,我就準備了這把匕首。”
葉子苓聞言,只覺肝膽俱裂,聲音都帶上了從未有過的顫抖,“所以……這把匕首上,到底抹了什麼?”
傅仙瑤的聲音蒼老嘶啞,陰冷的仿若厲鬼,“誅顏,腐肉膏,還有……鬼蛭卵。”
“不!不!”
葉子苓聽到這三種東西,只覺一口氣上不來,眼珠子上的血絲幾欲開裂!
原因很簡單,誅顏就不用說了,天下奇毒,讓人頂着一張胎記臉,不人不鬼的活着,但總歸就是醜了點,壽命短了點,可加了腐肉膏和鬼蛭卵就不一樣了。
腐肉膏乃是葉子苓親自研製的毒藥,沒人比她更清楚那種藥膏的惡毒,只要一點,塗在傷口處,那種藥膏便會讓傷口持續腐爛,化膿,再腐爛,甚至一直爛到骨頭裡,不死不休。
除此之外,腐肉膏還能催化誅顏的毒性,讓誅顏變得更加猛烈,要是單單隻有誅顏一種劇毒,她的臉絕對不會這麼快出現反應,就是因爲加了腐肉膏,纔會讓她的臉這麼快便產生紅腫刺痛,接下來便是生出胎記,持續腐爛。
但最可怕的,還是鬼蛭卵,鬼蛭卵乃是南疆一脈留下的活毒,更是南疆用作刑罰的活毒,這種活毒一旦植入人體,便會在人體內產卵,吸取人體的精華,將一個人完完全全變成蟲巢!
鬼蛭卵最喜歡,或者說最適合繁衍的地方,便是腐敗的血肉,可以說用腐肉膏潰爛的血肉,正是鬼蛭卵上好的棲居地。
葉子苓可以想象,任這三種劇毒發展下去,自己的身體將會便的何等悽慘,最後說不定會爛成一攤血肉,身上佈滿蟲巢。
想到那副場景,葉子苓便幾欲作嘔,毛骨悚然。
最可笑的是,這三種劇毒,還是她親手拿給傅仙瑤的,讓她用作培育藥人,結果她卻把這三種毒,用在了自己身上!
葉子苓不想死,更不想死的那般痛苦,那般悽慘,她本就是狠辣果決之輩,驚懼之下,她驀然從身側的試煉臺上,拿了一把切割藥材用的小刀。
那小刀名爲月鉤,乃是神醫谷自己研製的,刀型如新月一抹,輕薄鋒利,跟手術刀的材質差不多。
葉子苓拿起月鉤之後,竟是衆目睽睽之下,撕開了腹部的衣裙,用月鉤刺向了自己的腹部的傷口。
顯然,她想要將傷口周圍的血肉剜出來。
傅仙瑤卻是放聲大笑,笑的口水都流出來了,“沒用的!沒用的!誅顏已經開始毒發了,腐肉膏也開始擴散了,鬼蛭卵進入血液,便會流到身體各處,猶如跗骨之蛆,如果你剛剛沒有演那場母女情深的大戲,說不定還能挽回,可現在,晚了,晚了!哈哈哈……”
葉子苓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可她就是心存了一絲僥倖,可傅仙瑤卻讓這最後的僥倖,都不復存在了。
臉上和腹部痛意猶如跗骨之蛆,連綿不絕,不斷加劇,葉子苓終於崩潰了!
她驀然看向傅仙瑤,極度的恨意和恐懼,讓她面目扭曲,仿若厲鬼,雙目赤紅,青筋暴起,“孽女,你這個孽女!”
下一秒,她竟是舉起手中的月鉤,刺向了傅仙瑤!
傅仙瑤本能閃躲,倒是躲開了要害,卻被刺中了手臂。
“啊!”她嘴裡發出慘叫,瘋狂之下,再度舉起匕首,朝着葉子苓胡亂砍去。
葉子苓閃避之下,手臂不甚再度被劃了一下,這讓她驚駭欲絕,再也沒了最後一絲顧忌,近乎瘋魔的朝着傅仙瑤刺去。
傅仙瑤此時畢竟是老嫗的狀態,很快便節節敗退,被連刺數刀,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邊,葉子苓如此瘋狂動作之下,毒發愈加迅速,整張臉由紅腫惡化了青黑色,身上亦是鮮血橫流,失血過多之下,整個人亦是無以爲繼,陷入了暈厥。
說來,從豔骨毒發到現在,真心不過兩盞茶的功夫。
衆人着實沒想到,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事情居然發生瞭如此翻天覆地的翻轉。
上一秒,葉子苓二人還母女情深,下一秒,這兩人居然瘋狂互砍。
最後更是雙雙浴血,狀如厲鬼,那畫面,當真是猶如人間煉獄,讓人慘不忍睹了。
相反地,穆顏姝卻沒有多少意外。
不管是葉子苓,還是傅仙瑤都是極度自私自利之人,當她們有共同的敵人時,兩個人自然母女情深,可一旦失敗,只要隻言片語的引導,兩人便會生出嫌隙。
之前的傅仙瑤心態崩潰,完全扭曲失衡,她深知自己奈何不了穆顏姝,便下意識的將所有的恨意都放在了葉子苓的身上。
而葉子苓呢,眼見傅仙瑤即將遭遇豔骨,卻見死不救,有心利用其博取同情。
這兩個人走到這一步,於穆顏姝來說,幾乎預見了七七八八。
什麼是自食惡果,這就是了。
眼見這兩人已然是昏死過去,奄奄一息了,穆顏姝這纔開了口,聲音清冷通透,似是震散了空氣中瀰漫的血氣,帶來了冰雪的清涼,“把人帶下去,好生照顧,別讓人死了。”
沈槍等人登時領命,“是。”
衆人聞言,心中皆是一陣激靈。
其實傅仙瑤和葉子苓這樣死了,倒也解脫了,等到她們被救活了,纔是悲劇的開始。
那樣煉獄般的折磨,想想便讓人不寒而慄。
不過沒人覺得穆顏姝的做法,有什麼不妥。
這兩人也算是咎由自取,自相殘殺落得這樣的下場,人家懷安公主不過順水推舟,已經算是很良心了好伐!
解決了葉子苓和傅仙瑤,試煉場內外的暗衛也肅清的差不多了。
穆顏姝將後續的事宜全都交給了沈槍和傅藤二人,傅藤爲主,沈槍配合。
穆顏姝既然先前答應了傅藤,便不會食言,更何況,傅藤作爲神醫谷中人,相比較於沈槍,自然能更好的收拾殘局。
至於傅業深等人,自然是該抓的抓,該殺的殺,傅藤倒也果決,沒有一絲心慈手軟。
對於穆顏姝的安排,凌四爺和沈威武等人自是沒有任何異議。
讓人稍顯意外的是,傅長風這位前谷主,對此也是一副默許,甚至是支持的態度,似是對神醫谷,沒有半分在意。
事實上,自從傅長風得知傅家和葉家聯手害了葉婉臻開始,他就對傅家心灰意冷了,現在唯一能讓他放在心上的,只有一個穆顏姝。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穆顏姝所在的方向,拳頭握緊了又放開,放開又握緊,只想尋着機會,能跟穆顏姝說上一句話,可惜,凌四爺將人摟的嚴嚴實實,他愣是找不到一星半點的機會。
這也難怪,好不容易大仇得報,搞定了神醫谷,凌四爺現在只想跟自家媳婦享受勝利的果實,好好溫存一番,趁熱打鐵,將自己的地位穩一穩,他能給別人機會纔怪了!
就是老丈人也不行!
此刻,凌四爺已然是擁着穆顏姝,開啓了甜蜜模式。
“顏顏,爺今天表現還可以吧。”
眼見自家男人一臉求表揚的模樣,穆顏姝笑意溫軟的點了點頭,朱脣輕啓,“特別行。”
只要是個男人,最喜歡聽到的誇讚,恐怕就是這三個字了。
凌四爺登時樂開了花,眼珠子亮的像是盛滿了一整個宇宙,大手一揮,相當霸總道,“爺說過,爺一準沒問題,以後這裡就是你的了。”
穆顏姝柔聲強調,“是我們的。”
凌四爺愈發心裡美滋滋,點頭如搗蒜。
“對對,我們的,我們的。”
這位爺放眼四顧,對‘自己的地盤’多少有些不滿,“不過這地方的宅子不怎麼樣,瞧着沒什麼人氣兒,一會兒爺吩咐下去,讓人在這谷中央蓋座大宅子,到時候,咱們年年來這兒度假。”
穆顏姝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宅子過後再修吧,先在這兒住段時間,我現在不方便挪動。”
“不方便?”凌四爺聞言,悚然一驚,“顏顏,你怎麼了,不會是剛剛受傷了吧?”
可他一直護着自家媳婦,沒發現什麼啊?
瞧着凌四爺緊張到不行的模樣,穆顏姝勾了勾脣角,眼底涌上了別樣的溫柔,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我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