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爺停下手底下的活,走過來,瞥了一眼陸旭,然後翻了翻他的眼皮,果然見到他眼瞼裡的紅點。
“陸旭沒事吧?”
秦越也看見了那個紅點。
小吳爺沒說話,只是從揹包裡翻出一張帶血的黃符,然後貼在陸旭的後背,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陸旭竟然站了起來,然後直愣愣看着那棺牀上的棺槨,那眼睛無神,彷彿被鬼附身一般。
“什麼情況這是?”
“別說話。”
小吳爺也盯着那棺槨。
之前悶頭吸菸的沙布奇也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棺槨,一副中邪的模樣,秦越左看看右看看,可沒瞧出什麼。
這幫人搞什麼?
正納悶,只聽一聲詭異的聲音從棺槨裡傳了出來,而且陸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更讓秦越恐懼的是陸旭的眼睛,眼珠子全部翻了上去,只留下眼白,和那無瞳糉子一樣嚇人。
秦越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其他人也和他一樣,雙腿發抖,一個個彷彿得了帕金森,嘴也不利索起來。
“小吳爺?”
小吳爺沒理會他。
他向後看了看,卻看到了一張臉。
這背後還真他媽有人。
可等他一轉眼,那張臉便不見了,他不死心又看了幾眼,可那張臉就是沒見,心裡雖然怪怪的,可秦越沒有糾結這些,反而看向面前的棺槨。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冷汗下來了。
是什麼呢?
原來陸旭爬到那棺牀上,拿着軍刺開始撬棺槨,最要命的是陸旭閉着眼睛,嘴裡喊着該死該死。
看到這,秦越直接竄上棺牀。
“陸旭,醒醒。”
可陸旭依舊閉着眼睛。
秦越招呼一旁流冷汗的石濤趕緊過來,石濤猶豫了一下便衝了過去,和秦越一起將陸旭制服了,陸旭雖被壓着,可嘴裡依舊罵着該死該死,全都該死。
“得罪了。”
小吳爺磕了頭,然後起身。
他招呼一旁臉色煞白的沙布奇:“開棺。”
沙布奇拿出傢伙什,溜到壓堂口,悶頭起棺槨上的陰陽鐵釘,每起一顆陰陽釘,他便默唸一句菩薩保佑,而起出來的陰陽釘被他裝進口袋裡。
“快點。”
小吳爺看着那蠟燭催促道。
沙布奇加快了速度。
沒幾分鐘。
棺槨上的陰陽釘全部起了出來,而小吳爺拿出一張黃符貼在腦門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和沙布奇一起將沉重的棺蓋推開。
剛推開,小吳爺便笑了。
“原來是這玩意。”
“是什麼?”
秦越搞不明白小吳爺笑什麼。
小吳爺讓沙布奇繼續推棺蓋,然後自己將半截身子探了進去,秦越怕裡面有黑毛糉子,便好心提醒了一下,可話還沒說出來,小吳爺在裡面忽然啊了一聲,隨後整個人便掉進了棺槨裡。
“小吳爺?”
秦越連忙湊了過去。
可剛湊過去,一隻手掐住他脖子。
他連忙抓住這隻手,衝石濤喊:“胖……胖子,快來幫忙,要不然兄弟我的小臉就保不住了。”
“我靠,這什麼東西?”
“管它什麼東西,先幫我拿開再說。”這手力氣很大,秦越被掐得臉紅脖子粗,他拼命地拽着這隻手,可這隻手卻將他往棺槨裡扯,眼看着就要一頭栽進去, 石濤忽然往那手上劃了一刀,那手立馬縮了進去。
“咳咳咳!”
秦越拼命咳嗽。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來。
“媽的,差點見了閻王了都。”
石濤往前湊了湊,可那隻手沒有再出現。
秦越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問石濤:“胖子,什麼情況,搞清楚那隻手從哪來的嗎,媽的,這他媽到底怎麼一回事,怎麼我越來越糊塗了。”
“老秦。”
石濤陰沉着臉。
秦越啊了一聲,可剛一擡頭,就看到石濤拿着刀向他砍了過來,他嚇了一大跳,連忙躲開罵道:“死胖子,你他媽抽什麼風?”
石濤盯着他不說話。
那目光看似盯着他,可實際上是盯着他的後背,想到這,秦越僵硬地回過頭,卻對上一張慘白的臉,他倒吸了一口氣,忍下想要驚叫的衝動轉過頭。
媽媽呀,鬼大爺又來了。
秦越只覺得頭髮一根根豎了起來。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一緊張就想拉屎,這感覺來勢洶洶,他有些控制不了,就在他糾結先拉屎還是先要命時,面前的棺槨裡忽然伸出一隻手,那手秦越熟悉,是小吳爺的手,緊接着小吳爺整個人便站了起來,手裡還拎着個什麼東西。
“咕嚕。”
身後的鬼大爺發出聲。
小吳爺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踩在它身上,那東西的頭掉了,而只是一瞬間,身後的鬼大爺立馬竄了過去,張牙舞爪朝小吳爺撲了過去。
“秦越,接着。”
秦越茫然:“接什麼……”
雖然不知道接什麼,可他還是往前撲了一下,而手裡多了一個東西,是個鐵盒子,和之前陸旭給他的鐵盒子一樣。
“咕嚕。”
那鬼大爺立馬轉身。
秦越連忙抄起兩條腿狂奔,跑了有一會兒,他將那鐵盒子塞懷裡,然後掏出之前烏力吉給的黃符貼在腦門上,雖然用處不大,可一貼他感覺鬼大爺的行動慢了一點。
可他還沒高興一會,鬼大爺便一口咬在沙布奇的脖子,沙布奇疼得直叫,秦越嚇懵了,等他反應過來,那鬼大爺已經將沙布奇的脖子咬透了,血流了一地。
“老沙。”
沙布奇對秦越喊:“跑,快跑……”
秦越拿起砍刀衝了過去,劈頭蓋臉砍這位鬼大爺,可鬼大爺對他吼了一聲,然後轉頭竟然朝小吳爺衝了過去。
“老沙!”
秦越哆嗦着手,眼眶頓時紅了。
這次真的要死人了。
小吳爺掄起刀揮了過去,那鬼大爺的頭立馬掉在地上,秦越氣得一腳踢飛了鬼大爺的頭,然後看着倒地的沙布奇。
所有人都沒料到會發生這件事,也沒料到鬼大爺會突然對沙布奇發難,這一切發現的太快,誰也沒反應過來。
空氣異常凝重。
秦越紅着眼爲沙布奇包好傷口,而小吳爺卻坐在棺牀上大口大口地喘氣,一旁的陸旭盯着石濤手裡的紙人發愣。
因爲失血過多,沙布奇暈了過去,而秦越將沙布奇拖到安全地帶,又給他打了消炎針,仔細包好這才鬆了一口氣。
其他人都有些發愣。
好一會兒。
秦越才走了過去。
他看着那掉了頭的紙人,有些不解地問小吳爺:“怎麼會是紙人,這棺槨裡不應該是穿金戴銀的黑毛糉子嗎?”
他以爲棺槨裡是個長了毛的黑毛糉子,可沒想到竟然是個紙紮的紙人,而且這紙人活靈活現,一看就是民間高手扎的,這手藝真他媽絕了。
小吳爺緩過勁,才解釋:“這可不是一般的紙人,你們在棺材鋪見到的是低級紙人,是供燒的,可這個紙人是代替墓主人入殮的屍紙人。”
“屍紙人?”
“從字面上來說,這樣的紙人具備兩個作用,一是代替墓主人,二是轉換煞氣,至於爲什麼要轉換煞氣,你們呢現在不懂,我也不給你們普及,你們只要記住一點,這紙人是墓主人的替身就行了。”小吳爺擰開水壺灌了一大口水。
替身?
秦越盯着紙人看了一眼,可就在眨眼的瞬間,他看到紙人的手動了,他嚇了一跳,連忙讓石濤將紙人拿遠點。
“怎麼,怕了?”
石濤忍不住調侃道。
秦越警惕地盯着那紙人:“別胡說。”
如果是紙人,那應該沒有生命力,況且這玩意又不是真的糉子,他怕什麼,這麼一想,他便走過去將紙人的頭拿了起來,準備將頭按在紙人的身體上。
“別動。”
小吳爺厲聲喊了一句。
秦越不明白怎麼了。
小吳爺盯着那紙人的頭:“秦越,你將頭放在棺蓋上,記住面朝東南角,別和紙人的眼睛對視。”
“爲什麼……”
小吳爺頭一次發火:“哪來那麼多爲什麼,你小子是十萬個爲什麼啊,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別墨跡,快點。”
“知道了。”
秦越按照吩咐將紙人的頭放在棺蓋上。
可就在要撒手時,他感覺脖子一緊,有什麼東西纏住了他脖子,他去摸脖子,可胳膊也被纏住了,而且最要命的是纏在他脖子上的東西開始收緊,並勒進他的皮膚裡。
“老秦?”
看到這,石濤愣住了。
小吳爺神色有些慌張,可沒一秒,他便抄起軍刺衝了過去,將那纏着秦越的細線齊齊砍斷。
“打火機。”
小吳爺着急地喊道。
石濤連忙從兜裡掏出打火機,丟了過去,小吳爺接住打火機,快速將紙人頭點了,那火剛點燃,四周就響起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
而且一聲蓋過一聲。
秦越脖子出了血,可他不覺得疼。
“小吳爺……”
“別煩我。”
小吳爺又讓石濤將紙人的身子丟進火堆裡,剛丟進去,那火焰立馬竄得兩米高,差點將秦越的頭髮給燒着了,他向後退了退,卻撞到了不知什麼時候恢復正常的陸旭,而後者眼睛盯着那火焰,表情冷漠。
秦越想說說話,可開不了口。
不知是他幻覺還是什麼,他感覺現在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都戴了面具,一張鬼氣森森的面具,他瞥了一眼陸旭,只覺得渾身發涼,腿也開始打哆嗦。
“老秦,你抖什麼?”
石濤拍了拍他肩膀問道。
秦越臉更白,看着石濤這張鬼氣森森的臉嚇得說不出話來,他拿下石濤的手,火急火燎地掄起兩條軟成麪條的腿開始跑,可跑了一會,那慘叫聲又在他耳邊響起,刺得他耳朵發疼。
“別叫了。”
他堵着耳朵吼了一聲。
可下一秒,他看到陸旭沒了臉,而抓着他的石濤忽然咧開嘴笑了,那笑容刺耳,比指甲劃在玻璃的聲音還刺耳,他拼命堵着耳朵,可那聲音還是透了進來。
“小越!”
有人喊了他的小名。
他擡起頭卻發現一張熟悉的臉。
是他爸的臉。
他爸死了,死在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