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
他已經到了診所,手背上紮了針,而且他渾身動彈不得,一動肚子就疼得厲害,他看着頭頂的天花板,腦子亂成一鍋粥,他記得蘇楠捅了他兩刀,後面的事他便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怎麼到診所的。
“老秦,你醒了?”
石濤拎着飯盒進來。
秦越看着他,像是看陌生人。
石濤將飯盒放在桌子上,然後拉開旁邊的椅子,拿着一個蘋果在削,秦越張了張嘴,可一時半會發不出聲,石濤將蘋果遞給他,然後解釋說:“你躺了三天,這身體機能下降的厲害,也虧得鐵爺妙手回春,要不然你小子這輩子就得當植物人不可。”
“我怎麼出來的?”
石濤笑了笑說:“我揹你出來的。”
“蘇楠呢?”
“……”
石濤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看向秦越:“老秦,那個女人根本不是寶爺的人,她是蘇家人,我們被她騙了。”
“怎麼會?”
秦越有些激動。
石濤連忙按住他,想了想說:“這樣給你說吧,你被她捅傷了後,她便露出真實面目,說她是蘇家人,和黃毛鬼有同樣的目的,她之所以假扮成寶爺的人,是因爲她也想要那東西,可你警惕性太強,她稍有動作你就發現她的意圖,到了最後,她見我們要跑了,這才着急下手……”
“不可能。”
雖然他不記得蘇楠,可他感覺她不是那樣的人,況且如果她想要那東西,大可以將他打暈,然後將盒子搶走,這樣一舉兩得,還不費力氣。
石濤知道他不相信。
可事實就是如此,蘇楠確實要滅他們的口,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那他們也不可能活着出那個地方。
“胖子,你會不會騙我?”
“不會。”
石濤說這話時眼睛眨了一下。
秦越笑了笑,可心裡卻起了警惕心。
有時候,說不騙你的人正好在騙你,而說騙你的人卻是在幫你,雖然他不知道石濤爲什麼撒謊,可他心裡還是很難過,最好的朋友背叛他,最好的哥們騙他,這也許是他最大的悲哀。
過了一會兒。
鐵爺過來給他換藥,看到他腹部的傷疤,鐵爺眼睛眯了一下,秦越以爲自己又出什麼問題了,連忙問怎麼了,鐵爺笑了笑說沒事,就是傷口癒合的有些慢,沒別的問題。
聽到這話,秦越這才放下心。
在小診所待了一天,秦越便掙扎着要下牀,石濤讓他好好休息,可秦越待不住,只能下牀出去透透氣,石濤沒辦法,便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在椅子上。
兩個人坐在椅子上。
秦越盯着湛藍的天空,覺得之前經歷的磨難彷彿一場夢,而現在夢醒了,他便要回北京城過自己的日子,想到這,他忽然摸了摸上衣兜,發現手機不在,而且小吳爺的手機也沒了。
“手機在我這。”
石濤將手機掏了出來。
秦越接過手機,看到上面有三個未接,而兩個是老段的,一個是寶爺的,他給寶爺打了過去,而接電話的卻不是寶爺,而是一箇中年男人。
“你找誰?”
“你好,我找寶爺。”
秦越恭敬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那個人說了一聲等着,便撂了電話,秦越耐心地等着,可過了三分鐘,還是沒有人接,就在他要掛了重新打時,電話被接起,而接電話的還是那個中年男人。
“寶爺現在有事,你晚上再打。”
“我是秦越……”
中年男人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給寶爺打電話爲什麼,小夥子不要着急,只要寶爺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就給你回電話,你啊,現在的任務是好好養傷,別讓寶爺爲你擔心。”
“寶爺知道我受傷?”
“當然知道。”
那個人又笑了。
秦越沉默了一會,說了他知道了便掛了電話,雖然他不明白寶爺什麼意思,可他相信寶爺,相信馬茴不會真正坑他。
他又給老段打了電話,老段一看是他打來的,立馬接了,而且還給他說了最近公司的情況,秦越一聽,腦子彷彿被轟炸了一般,老段叮嚀了他幾句便掛了。
“老秦,沒事吧?”
石濤見他臉色不太好。
秦越嘆了一口氣:“哎,閻王講理,小鬼難纏,這次回去後,我這破工作應該是保不住了。”
“大不了辭了……”
“可別。”
秦越擺了擺手:“我這工作雖然事多,可好歹是個正經工作,如果辭了,那兄弟我可就真喝西北風,再說了,這錢雖然難賺,可賺的心裡踏實。”
“老秦?”
石濤覺得這話裡有話。
秦越站了起來,對石濤笑了笑:“胖子,有些事我不問,並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相信你,所以將後背留給你,如果你舉起刀,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說完他便走了進去,留下石濤一個人發愣。
話他說到這了。
如果石濤還是要算計他,那也只能自認倒黴,想到這,他心裡堵得慌,覺得有些東西在發酵,失望撲面而來。
也許人心最不可信。
在鐵爺這待了一天,秦越覺得自己已經好完全了,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北京,鐵爺也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回去多個心眼,別像上次那樣,被人黑了都不知道,秦越笑着點了點頭。
巴木圖開車過來。
一看見秦越,他立馬下了車。
秦越給他遞了煙,樂呵呵道:“巴木圖這次又得麻煩你送我們去火車站了,這樣,等我回了北京,毛巾和拖鞋我給你寄一箱,怎麼樣?”
“那感情好,我這輩子的拖鞋和毛巾就不用買了,不過,陳老闆,這次寶爺吩咐過,讓我一路護送你們回北京,所以毛巾拖鞋就省了,我自己可以在北京置辦。”
秦越驚訝:“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北京?”
“是啊。”
巴木圖點頭。
聽到這話,秦越心裡踏實了。
上次被黃毛鬼黑了一頓,這次如果有巴木圖跟着,那他們就能安全回到北京城,到時候一切都好說了。
幾個人說了會話。
上午九點多。
三個人便上了火車,巴木圖帶了不少當地的特產,說是帶去北京給寶爺嚐嚐,秦越笑了笑沒有說話,對付馬茴,他有些敬佩也有些害怕,那個人看起來溫和,可算計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這次如果不是自己長了心眼,恐怕被坑慘了。
想起蘇楠,他心裡有些難受。
他沒想到蘇楠會對他動手。
下午兩三點。
火車到達西站,巴木圖說自己有人接,便率先下了車,而秦越和石濤提着行李出了地下通道,剛出站,他們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停在出站口。
這車他們熟悉,是東爺的車。
秦越提着行李走了過去,果真就看到了東爺倚在車身笑眯眯地看着他們,他上前恭敬地喊了聲東爺。
東爺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別給東爺來這些虛的,爺見不慣這些,秦小子,你將東西放在後備箱,然後麻溜地上車。”
“您怎麼親自來了?”
東爺掐了手裡的煙,然後解釋:“手底下的那幫人我不放心,所以便親自來接一接你們兩個臭小子,有我在,那幫人不敢耍鬼。”
聽到這話,秦越這心終於踏實。
想起上次在火車站的場景,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所以在看到東爺親自來,他這心可算是落在實處了。
話不多說,幾個人上了車。
東爺開車很猛,一個擺尾便拐上了正路,身後跟着三兩黑色越野,秦越看到那車,有些不解:“東爺,身後這車是怎麼回事?”
“歡迎勇士光榮歸來的儀仗隊。”東爺拍了方向盤,然後得意道:“這可是東爺自掏腰包給你們哥倆整的排場,怎麼樣,氣派吧?”
“氣派!”
秦越覺得沒必要。
東爺哈哈哈笑了兩聲,然後解釋:“前幾天我接到寶爺的電話,說你們兩個臭小子估計要回來了,我尋思着不能讓你們這趟白跑,所以搞一搞形式主義,讓那暗地裡的兔崽子也認認你們,別他媽的不要臉地往前湊。”
原來是這樣。
想起那天打電話時的場景,秦越小心地問:“東爺,寶爺這幾天在北京城嗎?”
“昨兒剛走。”
秦越心裡咯噔了一下:“去哪了?”
“這我沒問。”東爺扭過頭看了看秦越:“怎麼,你小子有事要向寶爺彙報,其實你告訴我也是一樣的,我改天再給寶爺轉一遍就行……”
“沒事。”
秦越搖頭。
東爺知道他心裡有事,可並沒有繼續問,畢竟有些事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要走的人他就算耍賴也留不住,算了,他也沒精力跟着他們闖了,還在老老實實坐鎮北京城,替那小子守着這裡就行。
兩個人一時沉默。
而石濤看着身後緊隨的越野車,覺得這趟內蒙之行去值了,他在心裡打着算盤,這次去內蒙,不僅賺了幾萬塊錢,而且還得了北京城的東爺的賞識,這顯然是超出他的預算的,如果以後能在北京城安營紮寨,那他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想到這,石濤有些興奮。
相比石濤的沾沾自喜,秦越卻愁眉不展,他覺得有些事正慢慢改變他的生活,這種改變會將他帶到了一個未知的領域,這個領域他從來沒有踏足過,也不知道里面會有什麼樣的危險,而他又會變成什麼人,是變成他無法把握的怪物嗎?
他不清楚,也不明白。
忽地他想起離開烏科蘇時鐵爺的話。
“這以後的路長,你可得擦亮眼睛,別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有些事強求不來,人吶還是得往前看,不能拗着走回頭路。”
回頭路,什麼是回頭路?
他有些不明白這最後一句話。
難道他們現在走的是回頭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