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十一連忙道:“大俠能打敗歐陽盟主,武功必定比在歐陽盟主之上,一定可以對付那個人。”夏紅葉道:“那個人的武功很高?”華十一臉上突然露出恐懼之色,緊張肅然道:“非常高,我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他僅動了動手指頭,就摘去我們四人身上的寨主令牌,倘若要殺我們當真的易如反掌。”夏紅葉略做沉思,又問:“他用的什麼兵器?”
華十一道:“他左手總戴着個金光閃閃的手套,可我們從沒看他用過,但他就算不用,那隻右手也已經很可怕了。”夏紅葉慢慢從黑暗裡走了出來,走到他們跟前,冷冷道:“你們不必跪着,我還沒答應你們,你們跪也是白跪。”四人又齊聲道:“大俠若不答應,我們只有長跪不起。”周圍的山賊也跟着應和,一時間高喊聲再度山響而起。
夏紅葉板起臉四下掃了一圈,沉聲道:“你們的腿既然能得直,就不應該跪着,腿不是用來給人下跪的,我的話只說一遍。”四人聽他語氣冰冷堅決,毫無半點回旋餘地,隨即直着身子站起來,他們站起來,周圍的山賊也一排接着一排全部站了起來。
夏紅葉語氣變得比剛纔更冰冷,他問四名寨主:“我有幾個問題,你們的回答若能讓我相信,我便答應你們,否則我要走,你們誰也攔不主。”赤龍寨寨主王明連忙走上前,拍胸道:“大俠但有所問,我們知無不答。”
夏紅葉道:“歐陽缺的葬禮你們參加沒有?”王明道:“歐陽盟主的葬禮我們幾個本來打算去,但山寨需要有人留守,所以只有六寨聯盟的首領帶着十來個人去了。”夏紅葉道:“這首領是誰?”王明道:“是黃龍寨的雲寨主,那人一來,首先便拿雲寨主開刀,第一個就將他給殺了。”夏紅葉沉默着,又問:“你們既然有人去參加歐陽缺的葬禮,那麼必定知道當時在葬禮上做出的一個協定。”
王明皺了皺眉,回道:“請大俠明示。”夏紅葉一字字道:“我聽說誰要了我的命,誰就可以做黑道盟主,可有此事。”王明點點頭。夏紅葉接着問:“我殺了你們原先的盟主,你們就不想要我的命?”王明眼珠子轉了一圈,然後提了口氣,朗聲道:“大俠殺死歐陽盟主這不假,但江湖絕決鬥,生死與他人無猶,大俠用堂堂正正的手段打敗了歐陽盟主,憑的手底下真工夫,有誰能說半個不是?”他頓了頓,再度提氣道:“殺了大俠雖然能做黑道盟主,但我們幾個根本就不敢奢望能當此高位,我們幾個頂多是幾隻狼,有一大堆老虎獅子在前面擋着,就算做了盟主,區區幾條狼怎麼管得住一羣狂獅猛虎?所以這黑道的盟主的位子誰愛坐誰去坐,我們但求能保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已經很知足了。”
夏紅葉盯着他看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問道:“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當然是指逼他們歸順的人,王明道:“歐陽盟主死後沒多久,黑道上突然興起了一個血手幫,短短一個月時間就吞併了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幫會,那人便是他們的幫主,名字很怪,叫什麼血裡飛,我看多半不是用的真名。”夏紅葉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們投靠了那姓血的,不是照樣可以保全山寨,又何必來找我?”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黑龍寨寨主聶仇這時突然道:“這血裡飛作風太過貪婪殘酷,他限我們七日之內每個人拿出七十萬兩白銀,揚言辦不到便將剩下四大寨全部夷爲平地。七天拿出七十萬兩,時間倉促不說,就算將全寨都賣了,我們也湊不出七十萬兩銀子來,更何況那破山寨又不是什麼好地方,就算我們想賣,也沒人肯要啊。”青龍寨寨主韓有山跟着嘆道:“當初歐陽盟主在時從沒像這樣盤剝我們,他只不過要求我們莫胡亂打劫,一般人或鏢隊商隊從山下過留下路費即可,我們一向只打劫那些貪官污吏、大地主、大奸商,現如今被逼得急了,方纔不分青紅皁白,是個人都上去搶他娘。”
白龍寨寨主華十一道:“大俠你大仁大義,千萬要救一救我們全寨上上下下八千餘口,我們要是能過這一關,日後必當謹守江湖道義,絕不會去胡亂搶掠過往客商。”夏紅葉看着他,似考慮了很久,才問:“怎麼救?”
華十一道:“七日之期一到,我們若沒及時將銀錢交上去,血手幫就會找上門來,到時由大俠你來對付那個血裡飛,我們這些人去收拾那些小的,只要血裡飛一完,其他人足不爲懼。”夏紅葉道:“今天是第幾天?”華十一道:“今夜子時一過便是第四天,我們還三天的準備時間。”夏紅葉道:“血裡飛現在人在哪裡?”華十一道:“他命我們錢一湊齊,就主動到黃龍寨上貢,他本人多半會在那裡。”
夏紅葉點點頭,看着自己握刀的左手,淡淡道:“你們的準備時間只有一天,明天這個時候,就要出發,主動去找他們。”四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互相對視一眼,一起道:“我們謹聽大俠吩咐。”夏紅葉道:“你們真的肯聽我的?”四人又一起道:“是。”
夏紅葉道:“好,我來問你們,你們打算帶多少人?”王明道:“此事憂關全寨生死安危,我們定當不遺餘力,將所有能動用的人馬全部都帶上。”夏紅葉冷笑道:“他們那邊有多少人?”王明道:“根據探子回報,好像不到三百人。”夏紅葉道:“那你們帶上三百多人就夠了。”王明怔了怔,道:“三百人怎麼夠,他們必定會在沿途設下埋伏。”夏紅葉道:“大隊人馬你們明天再調過去,現在我只要三百人,身手好一點、認識路的。”
華十一驚訝地道:“你現在就要過去?”夏紅葉道:“現在就去。”王明道:“那要是血裡飛不在,我們不是白跑一趟?”夏紅葉道:“他不在我也不在。”王明道:“我不懂。”夏紅葉道:“他若不在,我的刀就不用出手,我不出刀和你們看起來就沒什麼兩樣,他們就會認爲你們是被逼得急了,才趁着黑夜前去實施偷襲,絕不會想到我,這樣不用等到第七天,姓血的明天肯定就會來找你們算帳,他衝忙上陣,必定十分惱怒,惱怒心就會亂,這樣我的勝算就會大一些。縱使他沉得住氣,我們也已探清虛實,不待他們有所準備,便可率大隊人馬去奪回山寨。”
四人連連點頭,每個人分別從本寨中挑出七八十個熟悉地形、工夫不弱的賊勇,讓其餘人回山守備,他們四人則帶領夏紅葉和這些賊勇們熄滅火把,藉着夜色迅速往黃龍寨潛行。
山路崎嶇,鬆衫叢雜,路上卻並未遇到埋伏。
衆人連夜疾行三十餘里,終於看見前方有光亮傳來,遂放緩腳步,先派出一個斥侯前去探查黃龍寨裡面的動靜。
不消半刻,斥侯回報,說寨子裡歌舞笙樂,笑聲不絕,顯是裡面的人正在縱酒狂歡,前面的守衛也光着膀子在那裡吆五喝六、划拳猜酒,一個個喝得伶仃大醉,連了望的梯樓上也沒有人。衆人商議一番,選出二十來個輕功好、手腳利索的賊勇,打算讓他們翻過木欄杆,賺開寨門,又抽出十多個弓箭手在後面掩護,白日射連珠箭的馬成也在其中。
先去的二十名賊勇將刀背用牙齒咬住,伏低身子,走着狐步,從光線最弱的地方出發,顛起腳尖向欄杆處快速移動。
山寨守衛比剛纔醉得更兇,有兩個人居然狂罵不止對毆起來,其他人似乎對他們的狂態習以爲長,放任着,沒人願意上前管。賊勇們瞅準時機,最先到欄杆邊上的人背過身子,略爲下蹲,兩手對插,手心向上,放於息蓋之上,托住後來人的腳,一個個接連送上去。
清醒一點的山寨守衛這時察覺有異,但剛搖晃着站起來便被暗箭給射下去。二十名賊勇們進到寨子裡,腳剛落實地,便拿起銜在嘴裡的刀,衝上前,一刀一個先將那些醉得人事不省的守衛給解決掉,然後摸到寨門處,打開門,將外面的人全部引了進來。
所有人緊緊咬住牙齒,生怕發出半點聲音,目光全部向四名寨主集中,等着他們下命令。
黃龍寨原是山寨頭目們聚會的地方,王明等人以前經常過來,對寨裡的房屋路徑摸得非常熟。
這寨子就像個小小的城鎮,有街道、有酒肆、有茶館,一排排房屋裡原先住的是山賊家眷,到晚上還時常亮着燈,非常熱鬧。現如今這些家眷要麼被殺、要麼被抓,整條街顯得冷冷清清,連一盞燈都看不見。衆人見此情景,心中都不是個滋味,有的人甚至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