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葉加快了腳步,他打算先到兩湖、江南幹幾件轟動江湖的大事,如果這還不行,那乾脆再到中原去。
中原武林英雄倍出,武功高強的人多不勝數,他沒想太多,他本就是去玩命的,此時的他心火越燒越旺,再也無法安穩平靜慢慢的走。
是不是應該先去弄匹馬來?
這裡既然是強盜窩,馬匹應該少不了,他正尋思將強盜的馬搶一匹過來,前方路面忽然傳來一陣陣喊殺及兵刃交擊之聲。
他立刻往發聲處疾行,一看之下,原來是一大夥強盜手持着白刃在圍攻一車商隊,是才射連珠箭的馬成也在其列。
馬成射箭的速度與力道,夏紅葉剛纔見識過,可護衛商隊的四名武士工夫也十分了得,馬成的連環快箭一時奈何他們不得,上前圍攻的強盜反倒被他們砍翻捅下來不少。
強盜們眼見短時間沒法得手,於是改強攻爲遊鬥,出手陡然變得謹慎,每每攻出已先劃好了後路。
四名武士本就好漢不敵人多,見攻擊緩下來,其中一人怒氣上衝,衝着強盜中的幾個頭目破口大罵:“無恥山賊,我們兄弟四人同你們打交道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都是拜過山頭的,你們如何不講信用,竟反過來劫我們,也不怕被道上的朋友恥笑。”強盜中一頭目回道:“劉家兄弟你們少廢話,我們無意害你們四人性命,識相點,快快留下行李輜重,便放你們過去。”武士聽後大怒,“呸”的一聲,手中熟鐵棍撥開人衆,一招猛龍出海照着那頭目斜出橫掃。
強盜頭目見來勢兇勁,不敢硬接,身子後縮,退出七八步,亮出刀子在空中晃了晃,口裡吹起長哨,四武士臉色突然驟變。
長哨之聲未落,只見路上黃塵滾滾,又有一大批強盜從後面趕上來,最少有百來號人,當前騎馬的幾個加入戰團,後面的人直奔商隊的輜重馬匹,將馬匹能牽走的順手牽走,裝貨物的的車子也被衆人合力推回去。
劉家兄弟被十多名武藝不弱的強盜圍攻,分身無暇,只能眼睜睜看東西貨物一件件被他們搶光,待最後一車物資消失在道旁的樹林深處,圍攻的強盜一聲“扯呼”,同時虛晃幾招,全部撤進了路邊的矮樹林中,霎時間走得乾乾淨淨。
使棍的武士追上去,又被一陣急箭射回來,登時氣不過,大叫一聲,將鐵棍深深捅進土裡,口中土話罵個不停,幾個同行的商人不敢上前招惹,轉而問另外三個兄弟商量對策。
就在這時,幾人忽然看見夏紅葉手裡正牽着匹馬,不緊不慢地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幾個人同時怔住,使棍的武士也停住了口,睜大眼睛盯着他,夏紅葉眼睛完全沒有任何人,但卻在幾人面前停下。
他搶到了馬匹之後,就發現自己忽略了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地方他從沒來過,他無法知道這條路到底會通向哪裡,所以他打算停下來問問路,眼前這幾個人無疑是經常於此處行走的熟客,這條路通向哪裡,他們一定會知道得很清楚。
他慢慢收回目光,凝視着那使棍的武士,慢慢問道:“你們從何處來?”武士將熟鐵輥從土裡抽出來,擒在手中,眼角跳了跳,反問道:“你是誰,打聽我們幹什麼?”夏紅葉道:“我只不過是個路人,問你們只是爲了問路。”
武士道:“哦,你要去的地方是哪?”夏紅葉道:“江南。”武士道:“這條路正通往江南。”
夏紅葉點點頭,道:“謝謝。”他跳上馬背,手中舉起剛搶過來的馬鞭,正打馬欲走,那武士喊住他:“朋友,等一等。”夏紅葉又朝他看過去,問道:“什麼事?”武士盯着他插在腰帶上的那面黑龍令旗,問道:“你這面黑龍旗是怎麼來的?”夏紅葉道:“他們送的。”
武士眉尖挑起,慢慢道:“這黑龍旗他們絕不會輕易送人,除非你同他們有什麼特別的關係,或者……”夏紅葉道:“或者什麼?”武士將目光轉到他臉上,看了許久才道:“或者是你來路不小,他們不敢招惹你,你雖衣着不堪,但不像一般等閒之輩,還望互通姓名,我兄弟四人生平最愛交朋友。”
夏紅葉忽然垂下頭,看着自己的刀,慢慢握緊,冷冷道:“我沒有朋友,有的,只是這把刀。”他抽出令旗,不等武士回話,又道:“我平生最不願意欠別人的情,剛纔找你問路,現在將這面令旗送你,就當是我還你的。”令旗一甩,道:“接着。”說完打馬飛奔而去。
他策馬奔行半日,沿途不時有小隊山賊騎馬抗槍上前盤問,皆被他不分青紅皁白逐個撂倒。
待停下來,已是月上中天,他栓住坐騎,取出從山賊身上搶來的水袋和乾糧,邊嚼邊喝,胡亂吃了些,接着坐在地上找根樹幹一躺,便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這裡是土匪強盜窩,他當然不能放心大睡。約莫過了半夜,一陣劇烈的人腳馬蹄聲彷彿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大地爲之震動。
睜眼一看,只見山上、路上閃起一簇簇火光,火光連着星光,無邊無際,快速向他這裡靠攏,他整個人立刻箭一樣從地上跳起來,火光迅速將他重重包圍,不一會,已大略看得清附近人影。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出聲,只聽得見人馬踩踏和火苗在風中瑟瑟做響,夏紅葉要脫身並非難事,可他忽然很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他們絕不會閒着無聊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舉着火把的山賊們將他圍住後便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每個人的臉在火光下都是一副肅穆而**的表情,就像一羣忠心臣子終於找到了他們失散多年的君王。
臣子看見君王第件一事便是伏地跪拜,這些人衆雖然沒有伏地而拜,卻不約而同單膝點地,全部蹲了下去,所有人口中高呼:“九連山黑龍寨恭迎大俠上山聚義。”呼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長久不絕,一直綿延到了天邊。
夏紅葉完全怔住,他活了這麼久,這一次是對他來說是玩笑開得最大的一次。
要打、要殺那是常理,兩三個人請他上山、拉他入夥,一樣沒什麼奇怪,可全寨出動那就太對頭了,不是這些人瘋了,就是自己沒睡醒。
這一陣喊聲未歇,另幾批人馬又開始叫起來:“九連山青龍寨恭迎大俠上山聚義。”“九連山白龍寨恭迎大俠上山聚義。”“九連山赤龍寨恭迎大俠上山聚義。”呼喊聲震耳欲聾,越發不可收拾,夏紅葉感覺自己的耳根子幾乎快要震掉下來,不得不運內勁進行抵抗。
幾聲清溢長嘯穿透黑夜,所有的人頓時停止高呼,只見四條人影踩着衆人的肩膀,快步朝夏紅葉這邊踏過來,到得近前,這四人也同時單膝點地,抱拳行禮。
夏紅葉心知他們必定就正主了,於是轉過身,依舊回到剛纔所躺的那棵樹下,將自己埋入陰影裡,背心貼着樹幹,嘴角緊閉,冷冷看着四人。
四人中離他最近的一人道:“大俠從本山經過,我等不僅沒好好款待,反而幾次三番上前攪擾,爲大俠帶來諸多不便,現在特來請罪。”夏紅葉沒有回話,笨蛋都看得出來,這些人絕不是來請罪的,這人立刻又道:“我們已在山上備下酒宴,還請大俠賞臉,今夜過去一醉。”陰影處傳來夏紅葉一聲冷笑:“我何得何能配喝你們的酒?”
這人道:“我等皆出自真心實意,大俠莫要推辭。”夏紅葉道:“我喝了你們的酒,接下來要爲你們做些什麼?”這人遲疑片刻,正色道:“實不相瞞,我們的確是有事相求。”夏紅葉道:“你們是誰?求我幹什麼?”這人道:“我們是九連山赤龍、青龍、黑龍、白龍四大山寨的寨主,我是赤龍寨寨主王明。”他說着將頭轉向身後三個人,這三人分別道:“在下青龍寨寨主韓有山。”“白龍寨寨主華十一。”“黑龍寨寨主聶仇。”幾人報完名號,忽然伏地拜下,齊聲道:“大俠若救我全寨兄弟性命,我等從今往後當爲大俠馬首是瞻,唯大俠之命是從,願奉大俠爲九連山的大統領。”
夏紅葉在陰影裡沉默了很久,方纔接着問:“你們剛纔說要我救你們全寨性命,難道朝廷要派官兵來剿你們不成?”赤龍寨寨主王明回道:“每年都有官兵上來剿我們,但這些官兵多爲膽小怕死的草包,我們倒不怕他們。”他嘆了口氣,道:“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因你而起。”
夏紅葉道:“因我而起?”
王明道:“大俠在安遠縣打敗了歐陽盟主,以至黑道綠林羣龍無首,各大幫派你爭我奪,互相殺閥,整個南方黑道亂成一片,這九連山原本一共有赤、青、黑、黃、紫、白六大寨,現如今紫、黃二寨已讓人給滅了,滅寨之人又下令我們其餘四寨寨主必須七日之內歸順於他,並湊足大筆銀錢進貢上去,否則他們就會像對付紫龍寨和黃龍寨那樣,男的全部抓去或殺或爲奴,家眷女人則賣到妓院去當**。”白龍寨寨主華十一跟着道:“我們四寨加起來有近五千兄弟,家眷也有三千多人,還望大俠能挺身而出,救救我們全寨兄弟和那些無辜的子女家眷。”
夏紅葉沉思片刻,道:“你們這麼多人尚且不敵,多我一個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