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不斷的吟唱聲中,不時有人站起身來,大聲地朝着天空訴說着自己的渴望。在這些虔誠祈禱的人羣中,大部分人所乞求的,也都是一些尋常人司空見慣、壓根也不會放在眼裡的東西。
乾淨的水、能夠吃到下一次收穫的食物、幾件衣服、一座新蓋好的茅草屋……
一言蔽之,幾乎全是那些生活中所必須的最低保障品。
但在這些南蘇丹政府軍護衛人員的眼中,能夠得到這一切,卻已經是無所不能的神所給予的慷慨恩賜……
不知何時,已經忙完了手中活計的霍士,也站到了荊楚鋒身邊。
聆聽着那些南蘇丹政府軍護衛人員的祈禱歌聲,霍士沙啞着嗓子說道:“這些人……他們想要的,我們都可以給他們!”
輕輕地點了點頭,荊楚鋒不露聲色地朝着霍士應道:“可還得靠他們自己守住!還記得麼?早在五六十年代,我們的國家就曾經給過不少非洲國家無償支援,可最後呢?鐵路荒廢、工廠被偷得只剩下水泥框架!水井淤塞,就連醫院也人去樓空!”
扭頭看了看霍士焊接好的那個巨大的鋼鐵機槍巢,荊楚鋒就像是刻意裝作沒看到霍士抱在懷中的那挺俄羅斯RPK74M通用機槍一般,低聲朝着霍士說道:“那個機槍巢倒是很適合馬利亞待着!”
遲疑了片刻,霍士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頭兒,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們花了這麼大氣力,是要個能夠彼此互利的幫手,而不是一羣扶不上牆的阿斗!這一仗,必須得他們自己打!”
捉狹地朝着滿臉鄭重的霍士擠了擠眼睛,荊楚鋒順手抓起了一支放在自己身邊的AK74自動步槍,利索地拉動了槍栓:“但我也不反對你給他幫幫忙!反正那個機槍巢夠大,足夠待兩個人!”
駕駛着一輛已經被改裝得怪模怪樣的卡瑪斯載重卡車停在了荊楚鋒身邊,吳楠也不等剎車時激起的煙塵散去,已經利落地從高高的駕駛室裡跳了出來:“頭兒,這輛車是打算幹嘛的?”
總算是撈到了一件能夠鄙視吳楠的事情,霍士立刻從鼻孔中擠出了一聲冷哼:“軍事盲!二戰時期就有了的老裝備,居然都能認不出來?”
扭頭看了看那輛卡瑪斯載重車前加裝的兩支長長的金屬臂,還有那金屬臂最前端安裝的一臺纏繞着不少鏈條的裸裝馬達,吳楠猶豫着吭哧道:“車前面那玩意是……破障器?”
誇張地長大了嘴巴,霍士幾乎是從他那寬闊的胸膛裡噴出了一聲大笑:“哈!你以爲你開的是破冰船?明確的告訴你,這東西是掃雷車!”
回身拉開了車門,吳楠仔細看了看駕駛室中多出來的、明顯是剛剛加裝的一個操縱桿,恍然大悟地回身笑道:“原來是英國佬掃雷坦克的那個……”
滿足地拍打着加裝在卡瑪斯載重汽車前的機械臂,霍士牛氣十足地啞着喉嚨笑道:“我還給改進了一下!英國佬的掃雷器最多能頂住十五公里,就得更換那些鏈條。可我這個……多了不敢說,至少二十公里是能扛住的,絕無問題。”
有些奇怪地看向了荊楚鋒,吳楠詫異地問道:“可是……頭兒,我們要弄這麼個東西幹嘛?”
將手中的AK74大背到了身上,荊楚鋒一邊掃視着沙坪中那些已經改裝得差不多的車輛,一邊朝着吳楠說道:“離着那些烏干達上帝軍士兵藏身的峽谷兩公里,有一片形狀不規則的雷區!具體是誰經手埋的,已經弄不清楚了,也就更不可能有具體的佈雷圖!”
回身瞟了一眼那些還在熱火朝天祈禱着的南蘇丹政府軍護衛人員,荊楚鋒壓低了嗓門說道:“我們就這麼一百多號人,如果不搶在那些烏干達上帝軍士兵衝出峽谷之前,強佔峽谷口的有利地形,恐怕勝負之數還真不好說!靠着他們去探雷……我們還是別指望了!”
乾脆利落地拍打着身上的塵土,吳楠一臉輕鬆地朝着荊楚鋒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到時候只要一馬當先,掃出來一片安全的空場就行!順便說一句,秦朗總算是弄好了他那臺筆記本電腦,正在屋子裡喜極而泣呢!”
擡頭看了看建築工地宿舍屋頂上豎起的兩個小型傘狀訊號接收器,荊楚鋒也不禁失笑道:“終於讓秦朗能聯繫上外界了?還真是不容易……”
從車裡抓出了幾個小巧的通訊器,吳楠熟練地將其中一個通訊器扣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再將另外兩個通訊器交到了霍士與荊楚鋒的手中:“是啊……這通訊基本靠吼的日子,總算是熬到頭了啊!”
話音剛落,幾名在河邊負責觀察水流情況的工人,已經氣喘吁吁地衝了過來:“河裡……出現了綠色的熒光染料!”
拉開了身邊卡瑪斯載重卡車的車門,荊楚鋒揚聲朝着正在一旁忙碌着的老餘喝道:“老餘,跟小兄弟們看好家,我帶着馬利亞先去掃了那些藏在峽谷中的耗子!”
月黑風高,連黯淡的星光也顯得格外的遙遠,根本就無法照亮車輛前方的道路。而加裝了防彈柵格的車燈,也只能透出些支離破碎的光斑,勉強讓駕駛車輛的吳楠能夠看清大致的路面情況。
爲了儘可能的晚一些讓那些藏身在峽谷中的烏干達上帝軍士兵發現,在與馬利亞商量之後,荊楚鋒選擇了一條几乎隱藏在溝壑中的小路,前往那個只有一個出口的峽谷。
坐在打頭的第一輛車中,荊楚鋒默默注視着車前那些大大小小的障礙物與坑窪,不時地提醒着視界不良的吳楠,及時避讓着那些能夠導致車輛傾覆的危險地帶。
因爲在車輛前端增加了一個長長的機械臂,自然在無形中增加了吳楠的駕駛難度。幾近呲牙咧嘴地扭動着很是沉重的方向盤,不過一小時左右的路程,吳楠便已經出了好幾身透汗。
當車前終於出現了一大塊突兀的岩石時,記在頭車駕駛室中的馬利亞猛地朝着吳楠伸出了他那巨大的巴掌:“就到這裡!從這裡出去後是一路下坡,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就能衝到那個峽谷的入口!可是……只要離開了這個隘口,那些烏干達上帝軍士兵,就能馬上聽到我們汽車的聲音!”
緩慢地踩下了剎車,吳楠側過身子看着荊楚鋒說道:“差不多也該讓所有人準備了吧?”
伸手捏了捏已經緊張得渾身冒汗的馬利亞那黝黑的脖頸,荊楚鋒像是安慰般地和聲說道:“放鬆下來,馬利亞!霍士會跟你一起待在那個機槍巢裡,你只需要聽他的指揮開槍就好!”
有些神經質地狠狠點了點頭,馬利亞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一溜小跑地衝向了走在車隊最後的輪式剷鬥車。
望着馬利亞那急匆匆的背影,吳楠很是納悶地低聲自語道:“就這天天都槍聲炮響的地方,自己也好歹幹過幾年游擊隊,至於跟個新手一樣、一聽見要開打就怕成這樣麼?”
抿着嘴脣,荊楚鋒倒是一本正經地朝着吳楠說道:“這次跟以往不同!以往打仗,他們只是自己求活,壓根不知道爲什麼打仗,輸贏也無關緊要!這次……他們知道是爲了什麼。而且……他們想活着回去!”
看着從汽車車廂裡跳出來的一個又一個南蘇丹政府軍護衛人員再次聚攏到了一起,在車隊尾部殿後的霍士也擠過了人羣,走到了荊楚鋒身邊,沙啞着喉嚨說道:“秦朗的通訊還是不太穩定,有些時斷時續的!不過剛纔他聯繫我的時候說過,從截取的美軍軍事衛星實時熱能圖上看,在那個峽谷裡的烏干達上帝軍士兵人數沒發生什麼變化,還是三百多人!前出哨兵也不過三四個人,都聚在峽谷口附近的一處窪地裡。”
有些疑惑地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通訊器,吳楠訝異地低聲叫道:“怎麼我們就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同樣摘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通訊器,荊楚鋒翻來覆去地將通訊器檢查了一遍後,重新將通訊器掛到了脖子上,朝着霍士與吳楠說道:“這東西也不能全指望,萬一出現通訊中斷反倒不好!吳楠,你從側翼開過去,儘量掃出一條弧形的安全通道。霍士,你的機槍巢是整個作戰中最高的火力點,估計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火力都會被你吸引!你的司機,頂得住麼?”
重重地點了點頭,霍士毫不猶豫地應道:“絕對沒問題!就是工地上原本的剷鬥車老師傅,原先是老山前線第一批衝上去的汽車兵,大場面見得多了!”
拍打着霍士那結實的肩膀,荊楚鋒瞄了一眼正聚集在一起的南蘇丹政府軍護衛人員,壓低了聲音朝着霍士說道:“那你跟司機說清楚,你們的位置必須不停的變換,絕不能頂在一個地方捱打!傢伙帶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