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了徐、石二人的關係,其餘諸人身份呼之欲出。
毫無疑問,那口出惡言,名爲州平之人,便是那荊州名士,後來諸葛四友中唯一下落不明的那個崔均崔州平。那最後開口一士子,想必便是四友中的孟建孟公威。與那水鏡先生甚爲熟捻的老農,一直聽水鏡先生稱之爲“德公”,估摸應該是東漢名士龐德公,這一點,只要看看他那醜陋的侄兒便能確認。
想想那龐統此時亦不過是個娃兒,那比其還要小上幾歲的諸葛亮估計此時應該還貓在他娘懷中啃奶呢。想到這兒,明溯心中不由對自己先前的做法暗笑不已。
那水鏡先生見明溯不言則已,一言之下竟然就這麼輕易地拉走了自己兩名得意弟子,心中頗有些不悅,此時見了明溯嘴角咧出一絲笑容,心中一動,便挪揄地言道:“明小哥兒是否是因爲招攬了二人而心有得意?”
這話說得卻是有點挑撥離間的意味了,一個應答不好,說不準前面辛辛苦苦的努力全部都將付諸東流。明溯聞言不由心中大恨,老而不死是謂賊,若不是人家兩名弟子剛歸於自己麾下,估計此時便是立馬舉刀相對,血濺五步了。
恨歸恨,此時大家都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還是要想個法子妥善地糊弄過去。
“水鏡先生所言甚是。先前我與諸位大賢齊聚小廟,未識賢人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廟中。幸得龐德公出言提醒,方纔明白自己險些錯失了賢才,真是僥倖啊僥倖。”明溯坦白地順着水鏡的話感嘆了一聲,那老奸巨猾的水鏡方纔露出一絲得色,明溯便飛快地接上方纔所言:“我之有徐、石二兄相助,猶如那魚之有水。必會爲天下蒼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圖德範遐邇,勳蓋季世,但求民無餘泣,禮樂大興。”明溯心道,不就是有點才華麼?想掉小爺的面子,小爺我拿漢字砸也砸死你了,沒聽說過研究古文的全是變態麼,還敢隨便過來招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一番短短的話說了出來,頓時廟中震驚一片。
那孟建喃喃自語地咀嚼“未識賢人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廟中”的深意。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廟”大多指的是廟堂之上,此時明溯一語雙關,直接惹得其聯想翩翩,那久久不能得志的鬱悶頓時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有徐、石相助,猶如那魚之有水。”崔均先前口出惡言,其實也就是紈絝心性而已,適才見了徐、石二人找了個好東家,已經有所悔恨,此時,聞聽明溯如此高的評價了二人,心中更是酸酸的,一時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水鏡心中還在暗暗琢磨那“德範遐邇,勳蓋季世,民無餘泣,禮樂大興”中蘊涵的遠大志向時,旁邊龐德公已經是擊掌叫絕不已:“好一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壯哉壯哉!男兒當自如此,可惜老夫老矣,雖是壯懷激烈,卻已有心無力,徒喚奈何啊奈何!”
見龐德公如此賞識自己,明溯自然投桃報李,便也不甚客氣地言道:“先生謬讚了。不知小子有一言,當不當說?”
“汝且言之。”龐德公不知究竟。
明溯愛憐地撫摸着小龐統的頭,言道:“我與統兒今日一見,甚覺有緣,不知能否認其爲弟。”明溯這話卻是想將這個未來的鳳雛先納入自己圈子之中了。
那龐統自幼失了父母,大伯龐德公對他又甚爲嚴厲,心中只有畏懼,此時難得見了一個對其親暱之人,而且還是心目中的英雄豪傑,自是覺得親近異常,聽了明溯此言,便也將哀求的目光望向龐德公。
“這……”龐德公沉吟一會兒,便也打定了主意:“統兒自幼失親,卻是孤獨,今日能有一長兄照應,卻是再好不過了。如此便算老夫託大,就代吾族弟收下汝這個假子了。”
“先生不問小子來歷?”
“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是赤裸裸的剽竊,只不過,龐德公能夠剽竊一個後輩的詞句,明溯心中卻是與榮俱矣,一股暖流直衝心頭。
“先生不怕小子是歹人所扮?”
龐德公將手一指徐、石,言道:“怕。不過這兩個小子,尤其是那元直,江湖滾打過多年,比老夫還要精明。看他二人如此便歸心與汝,自然心中有所認定。”龐德公頓了頓,讚賞地言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能說出如此佳句的自非常人,能拜入吾家,倒是老夫跟着統兒後面沾光了。”
“伯父在上,侄兒給你磕頭了。”推金柱、倒玉山一般,明溯雙膝“咚”地一聲着地,連續三個響頭頓得地面是颯颯直抖,連那小廟大梁都晃了三晃。
聽那聲勢,龐德公頓時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起了明溯,愛憐地打量了一番,見其額前除了些許灰塵,連片紅腫淤血都沒有發現,欣慰地言道:“好侄兒!倒也不是老夫自家人誇自家人,文韜武略,確是雄主。哈哈哈哈……”小龐統見狀,緊忙從水鏡懷中蹦了下來,緊緊地拽着明溯的衣襟,言道:“大兄,抱……統兒要刀玩。”瞧這娃兒,趕緊是一直記念着那屠龍寶刀撒。
見龐德公欣喜萬分,徐庶等人緊忙上前好一陣恭維。一時之間,小廟之中,其樂融融,便是那水鏡見明溯成了老友的後人,面容也緩和了許多。
前面託詞要認龐統爲弟,現在如願以遂,被龐德公收了下來,這小龐統的禮物卻是不可廢。屠龍是自己的隨身兵器,得心應手,自然不可能送出,明溯轉念一想,便令那無名將那玉具劍捧了過來,讓小龐統抱在懷中,一語雙關地言道:“良玉寶劍配英雄,羽扇綸巾驚朝堂。爲兄我現在就已經很期盼看到小弟仗劍睥睨,策定天下的模樣了。”這卻是以玉喻德,激勵龐統上進的意思了。
那龐統雖幼,卻是性子耿直,見此劍流光玉彩,精巧細緻,自然知曉十分名貴,便堅決不肯收下。一把配劍換一個忠心的天才弟弟,如此便宜的生意,明溯卻是不願收了回來。
“老夫做主,統兒就收下這把玉劍吧。”龐德公言罷,轉言對那水鏡言道:“德操,老夫身無長物,收了個大侄兒卻無甚儀禮,不若汝便贈吾三五名得意弟子,也能時時跟隨提醒吾這侄兒行事謹慎,少犯過錯。”
“元直與廣元已經隨了去了,汝還待如何?”水鏡本就因爲兩名得意弟子莫名其妙地跟人跑了,心中不悅,此時龐德公又獅子大張口,讓他再奉上三五個弟子,自然心中不情不願。
“嗨,非是老夫言汝,”龐德公卻是不依不饒:“那元直、廣元兩小子是自願隨了去的,難不成還是汝送上門的?想想,想想,德操汝與老夫是甚麼關係,想當年,汝落難從北方輾轉回了襄陽,到了三江口,老夫連條唯一的褲子都借與了汝,汝坐於那桑樹上採桑,壓斷了枝條……”
這再說下去,估摸要破口大罵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了,確實是自己一直虧欠了那龐德公,水鏡心中無奈,又不欲在弟子面前失了麪皮,便轉頭對衆弟子言道:“汝等可有願意隨龐德公侄兒一行的?”
“是往那天下一行,可比一輩子窩在玉溪山麓強多了。”龐德公唯恐衆人不願,趕緊出言誘惑,腳下卻是狠狠地踹了一下明溯,這個傻小子,老夫都在幫你要人,你這個正主兒倒是說句話撒。
其實,明溯早已打好了腹稿,只不過兩位長輩拌嘴,他總不能胡亂插話吧,因而方纔,儘管二老說來說去話題都是圍繞着自己,他卻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畢恭畢敬地在那裡揣着明白裝糊塗。這龐德公一踹,倒是給了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了。
“哎呀。”明溯假裝呼了一聲痛,揉了揉小腿肚兒,正色言道:“這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帝王不用,賣與識家;識家不用,仗義行俠。現如今朝綱不振,奸臣當道,民心思變,天下有識之士無不痛心疾首。”
說話間,明溯一把拉過郭貴,言道:“方纔我講了個冷笑話,諸位起初沒有明白,還是我這七弟爲大家揭了個謎底。大家可知道他的身份?”左右徐、石二人已經跟隨了自己,郭貴的身份是想瞞也瞞不過去,與其以後被人挑撥離間,不若現在當着衆人的面先說個清楚。
“難不成又是一位統兵的大將?”水鏡以有知人之明著稱於世,那是相當的毒辣,一眼就看出那郭貴雖然生得威武好看,凡事卻皆是唯明溯馬首是瞻,不可能再爆出什麼大冷門的,便出言譏諷了一聲。
“是,也不是。”明溯有意賣了個關子,正待好好忽悠一下這位對自己印象不佳的好好先生。
不料,旁邊郭貴卻是倏地一下立了起來,慷慨地言道:“郭貴不才,一好色酒徒,呼嘯鄉里,平素多有拖累六兄,讓各位見笑了。”
果然被自己看出來了吧,看你還怎麼裝。水鏡得意地頷首言道:“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小哥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算不錯了。”
“錯!”郭貴卻是又爆出了一大新聞:“錯大了。我的伯父便是那京中的中常侍郭勝……”
一時之間,衆人目光閃爍,便是那徐、石二人也是低聲嘀咕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