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各部人馬均已編制完成,除了暗軍人數不受限制外,其餘基本框架已經定了下來。
明溯滿意地望着臺下五千人馬,微微向側後頷了一下首,樂進將手中棒槌猛地砸在了大鼓之中,隨着鼓點的加劇,各部人馬按照既定的規則開始了演練。
今日雖然是成軍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軍演,但是諸人卻是格外的認真,原因無他,若是哪個得空稍稍向那遠處山坡上一望,便能發現一羣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擠在那裡,足足有上千人,與高臺遙遙相對,一起審視着諸人的操練情況。
前些日子,選拔鄉勇時,二十四莊羣情激昂,蓋因明溯定了個徵兵的年齡範圍,十八至四十之間,年老的人自然留在家中專司耕作,如若全部選了過來,那麼明年的軍糧就該成了問題,至於那些還不滿十八歲的少年,除了一些十一二歲的被擇優選進了楚門的羽林壬、癸兩曲,其餘一些年歲稍大的卻是兒童團嫌大,正式鄉勇又小了點,於是一個個糾纏着徵兵的老人,死皮賴臉地想要選入軍中,有的甚至虛假報了年齡,卻被葛權一個一個地又拎了出來,劃去了名字。
那葛權老謀深算,可謂是人精一個,明溯與他商量徵兵之事時,便提出了暗暗訪問、掌握實情的建議。暗軍的隱藏人手遍佈二十四莊,葛權自然對衆人情況瞭如指掌,一衆少年想要矇混過關,自然比登天還難。每個熱血少年心中都深深地埋藏着一個英雄的夢想,無奈之下,衆少年相約來到明溯這兒,聯名上了血書,請求編入軍中。一個非正式的軍隊,能夠得到這麼多人的支持,尤其是這些熱血沸騰的少年,可是明溯未來幾年的生力兵源,自然不能隨意處置,冷了衆人的心。於是,明溯考慮了一番後,給了那些少年一個機會,即是每次月考時,他們可以前來參觀,幫助自己挑選出其中不遵指令的鄉勇,逐一代入。
有這麼多雙眼睛在場邊挑刺,不由得諸人不努力上陣,打起十二分精神,把那隊列、陣型細細地演上了一遍。儘管如此,還是有那三五個憊懶之輩被少年們挑了出來,明溯給他們二次機會,單獨在全軍面前操練了一會,發現確實是前期沒有下那苦功,此時動作僵硬,指令不熟,於是便按照少年的年齡順序,選了幾人頂了進去,一時間,衆少年歡呼雀躍。那幾個憊懶的鄉勇在萬餘道鄙視的目光之下,灰溜溜地回了各莊,又被家人譴責了一番,自此要麼是痛改前非,立誓下次應徵必然會挽回臉面,要麼便是灰心喪氣,從此一蹶不振。
月考結束,遊騎曲又一次奪了第一。待明溯宣佈完成,隨着一陣歡呼聲,那二百人、六百匹馬如一條長龍,席捲過場地,直奔高臺而來,到了高臺之下,肅立不言,那一部軍司馬蘇平卻是一騎絕塵,後發先至,馳到隊伍前面,一個漂亮的勒繮,頓時那馬人立而起,雙蹄一頓,硬生生地剎在了原地,打了幾個響鼻,便不再動彈。明溯心中暗道,衆人之中以遊騎最爲氣勢沖天,奈何後面對那青龍山的用兵,遊騎曲卻是空有一身馬上功夫,也英雄無用武之地,甚是可惜。
想到這裡,明溯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伸手從樂進那接過鑲邊旗幟,走到臺前,蘇平也是配合,見明溯並不下來,心領神會地一個翻身,迅猛地從馬背上長身而起,單腳踩鞍,一個漂亮的金雞獨立,頓時高過了檯面,順順當當地接過了那面旗幟,也不下馬,只是收回了一隻腳,輕輕往下一跺,口中吆喝一聲,身子微微前傾,便站在馬鞍之上隨馬全場奔了一圈。見主將英武,那遊騎曲長招呼一聲,武藝高強的老兵是有樣學樣,紛紛跳到馬背上,人立奔馳,新兵則是或雙手脫繮,或單手執兵,吆喝着競相奔馳,有那膽大的,甚至直接在馬背上玩起了換馬技藝。一時之間,衆人恍惚中彷彿來到草原,正在觀看那鮮卑狼騎操練。
此次拿了倒數第一的卻是那方纔成立的長槍隊。長槍最重基礎之功,沒個數年的練習,很難有所建樹,明溯也不在意,只是鼓舞了幾句,言道長槍畢竟不如其餘兵器順手,讓大家不要氣餒,熟悉後再來比過。
不想,明溯這一番話卻是惱了後面山坡上觀看的一名少年。本來因爲年齡稍遜,未能替補頂入軍中,那少年已是十分惱火,此時,見一幫比自己長了不知多少的長槍兵因爲兵器不夠純熟,在衆人面前丟了一次大臉,微忿之下,便持了一杆白蠟枝條衝了下來,攔了一個遊騎隊中的熟識之人,借了匹馬,便往臺前奔了過來。
見陌生少年手持兵器衝至臺前,樂進自是拔了腰間長刀,上前護住了明溯。明溯倒是並不在意,此時見那少年雙手持槍,目光專注,馬兒奔馳之間,腰盤紋絲不動,心中暗驚此人武藝了得,倒也是欣喜異常,一時之間,也忘了追究其不敬之罪,問了一句:“臺下來人是誰?”
葛權尚未上前回話,那少年卻是將白蠟杆兒往地上一戳,生生地止住了馬勢,高聲回道:“曲阿無名,見大人輕視槍法,特來請教一二。”
樂進叱道:“大人何等身份,豈是你一小兒能夠挑戰的。”
那少年卻是冷笑不已,伸手一抖白蠟杆,挽了個碗大的花兒,勒馬便欲轉身,不想此時那壬曲少年曲長見一個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出盡了風頭,心中忿怒,亦是搶了一匹馬來,翻身綽槍出陣,大叫一聲:“有膽的別走,先與我鬥上三百回合。”
那陌生少年見有人上前應陣,便轉身不動,單手握住白蠟杆,杆頭點地,斜斜地瞥向那少年曲長,衆人只見眼前一陣光芒反射,兩個少年已經交手了數十個回合。少年曲長見自己兩隻手還沒拿下對方單手,心中大怒,長喝一聲,竟然舍了那馬,飛身撲了過去,手中長槍在空中一記橫掃千軍,當作了棍棒,揮向那陌生少年腰間。那陌生少年也是臂力了得,此時見長槍掃來,空着的單手一撈一挽,竟然就將那槍夾在了腰間,手中白蠟杆兒順勢向前點了出去。少年曲長見杆尖已到面前,眼見已躲閃不及,索性空了一手,死命地攬住了杆子。二人稍一較力,陌生少年身下駑馬吃不得勁,哀鳴一聲便往前跪了下去,把個二人拋出了二三丈遠。
二人均是一手執着自家兵器,另一手去搶對方兵器,在塵土裡翻滾不休,不一會兒,兩個兵器已經盡落陌生少年之手,那少年曲長頓時狂性大發,雙手按地,低喝一聲,對着槍尖便撲了過去。陌生少年本是一時爭強好勝的心性作祟,自然不肯出了人命,便把雙手往外一甩,將槍、杆分頭砸出去三四丈遠,空出雙手去扭那少年區長的胳膊。此時,旁邊諸人方纔醒悟過來,忙手忙腳亂地擁了上前,分開了二人,各自扯到一邊。
臺上,明溯也是看得興起,一時忘了出言阻止,此時見二人已被分開,遂使了樂進下去仔細盤問一二。樂進本是對那陌生少年不敬極爲不滿,此時上得前去,甚麼話也不說,一把便揪住那少年的衣襟,欲要將其提了起來,不想自己身短,那少年卻是身長了幾分,拼了力氣才提過胸口,發現人家屁股還坐在地上,頓時一張方臉漲得通紅,伸了個手在前面是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那少年前面被樂進揪了個不留神,此時反應過來,滿面漲紅地欲要護住胸部,擡首間卻見樂進愣了一下,靈機一動,雙手半途轉向,一摟樂進的腰身,頭望後一仰,一個倒摔金鐘,便把樂進重重地摔了出去。旁邊夏侯淳離臺子最近,見不是路數,眼神一瞟,手下曹洪、鄭可等人各率親兵一起搶出,按住那少年手腳,齊刷刷地喝了一聲,默契地反手一抓一送,頓時將那少年擡了起來,迅速地翻了身,這次是臉朝下按在土中。
樂進本也自恃勇武,這才選擇當了明溯的親衛,此時見連一個少年都沒拿下,急忙爬了起來,呸了幾口灰塵,唰地一下便拔出了長刀,上前便待往那少年頭上砍去,不想此時臺上卻傳來了明溯的聲音:“文謙且不忙動手……你們先放了他吧。”
那少年卻不領情,雙手一撐,便跳了起來,指着臺上罵道:“一羣大人對付我一個娃兒算什麼本事,早知如此,我也不來投你這什麼子破爛的軍了。”
這句話可是把場中諸人都得罪盡了,一時之間,刀槍劍戟,鏗鏘作響,數千人面色不善地往中間逼去。明溯正歪着頭看那少年有趣,此時也是笑了起來,戲謔地言道:“我便拿大軍壓你,你來咬我啊。”
“呸,咬你也太臭了。”那少年猶自不肯言語上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