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平原,明溯便發現沒有前些日子爽了。
倒不是因爲這裡民風彪悍,或者是對劉宏的詔書置若罔聞,而是那劉宏可是說了很明溯:自己是暫代冀州牧,所部補給從地方取用。
既然如此,青州的地方官吏自然就不需要再向明溯納貢了撒。
明溯才享受了不到半個月的牧馬人的幸福日子,眼看自己手下人手激增,一會兒工夫便躥到了兩萬餘人,足足翻了一倍還拐彎,正心中抖擻時,突然發現不提那主動上繳的孝敬錢銀,就是大軍出動,人吃馬嚼,竟然還得從後面運了過來,這可不符合運動戰的需要撒!
儘管那些官吏面對平叛軍的時候十分有氣節,可前面張角所部過境的時候,他們卻是卑躬屈膝,傾盡城中所有,只求賊人趕緊離開自己治下,那張角本來就被明溯在後面追得急,此時一見當地的官吏如此配合,便也勒令大軍,不再擾民。
如此一來,這兩支大軍的斷後部隊與先鋒部隊不住地進行着小規矩的交戰,至於腳下這片土地,整個平原郡卻似乎都在旁邊看着熱鬧。
當然了,若是他們僅僅是看熱鬧也就罷了,連續逼進了三天之後,明溯終於遇上了一件迫在眉睫的大困難。隨着戰線的深入,現在再從冀州運輸糧草過來已經不大現實,餘下一個便捷的方式便是就地補給。
畢竟自己已經代了冀州牧,這平原與冀州交界,再怎麼樣也算個近鄰,所以,明溯對他們的冷淡也沒有太介意,只是命那劉備領先遣部隊過去買糧,提供大軍食用。
這個時候,劉備才發現自己這個第二方面軍統帥的名頭實在有些不管用了,無論是捧着白花花的錢銀過去,還是好話說盡,那些閉門不見的地方官吏皆是視若未見,或者說是充耳不聞吧。
連續在兩座縣城碰壁的劉備只得怏怏然趕回中軍,嚮明溯彙報此事。
說實在的,明溯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個結果撒。根據劉備彙報,兩座縣城,其中一個縣令勉強出面接見了劉備不到盞茶的工夫,當然了,對於劉備的請求,那縣令的回答很乾脆:“本官也知道朝廷大軍供給困難,奈何先前賊人過境時,已經徵用了縣中所有的存糧……還請這位將軍見諒。”至於另一個縣令,劉備更是連面都沒見上,更加不談迴音了。
這下,明溯可算是怒火沖天:青州可是自己的老朋友了,姑且不提桃花島此時就在樂安境內,就算是那馬元義勾結了封諝、徐奉,派了王匡過來追殺自己的時候,所徵用的士卒可大多是這樂安、齊、濟南、平原諸縣國的。
當時,一方面因爲有了劉宏的安撫,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的工業中心深居敵後,所以也就暫且忍下了這口惡氣,沒有聲張。沒想到,這些地方官吏還真以爲自己是好欺負的。想到這裡,明溯便大聲地喝令典韋進來,命其帶了自己的手書,星夜趕去桃花島,抽調五千精兵強將出來,從樂安迎頭趕上張角所部,務必保證張角在青州地界、大河以北轉悠上半個月。
當然了,按照明溯的吩咐,青州地方官吏皆有通賊嫌疑,所以沿線縣城,只要閉門不見的,自然便視同賊患,大軍過處,片甲不留。
毫無疑問,明溯這是決定在青州屠城震懾了。
正在胡母班在一旁急得直跳腳的時候,明溯卻是突然換上了一副笑臉,對那悶悶不樂的劉備言道:“玄德兄跟在本侯後面,也算是舟車勞頓,所部士卒亦是損傷不少了吧?”
聞言,劉備頓時極爲不滿,甚麼跟在你後面,每次都是我與關羽在前面打頭陣,你逍遙自在地一路遊山玩水過來的好不好?而且關於士卒的損傷,即便你不說,這次我也要提出來。
劉備本身就有涿郡帶出了五百多鄉勇,後來在經縣城外,明溯又爲他補充了八百新軍,滿打滿算下來也算是有大半個營的兵力了。可還沒等劉備欣喜幾天,卻是發現手下士卒的折損率也着實太高了一些吧。
姑且不談那本身就註定了送死命運的八百新軍,連拔頭籌的劉備雖然也算在明溯麾下打出了一些名聲,可現在包括那五百多鄉勇在內,現在整支先鋒營,也就是名義上的第二方面軍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本來,在甘陵的時候,見明溯從地方郡國抽調士卒,劉備同樣欣喜了半天,可直到現在,任他每天眼巴巴地望着中軍方向,便連那當初從自己手下出去的張飛、孫禮二人此時亦是單獨分成了右軍,雖然依舊是副營長的職位,可直接統轄的士卒卻已經超過了二千人。
心中雖然很有想法,可畢竟現在自己的地位都是明溯給的,想了想,劉備還是決定暫且忍下這口氣,只是十分謙遜地應道:“蒙侯爺看重,雖然備所部折損超過七成,可卻是信心十足,勢必追隨侯爺將賊獠斬於馬下。”
劉備這話有兩層意思,首先自然是爲自己表功,其次則是在暗暗提醒明溯:我一直在打頭陣,現在手下士卒不多了,甚麼時候你也該爲我補充補充兵員了。
看來,明溯還是深知其良苦用心的,見劉備態度甚爲謙卑,明溯心中滿意,便回顧左右將領,大聲地讚歎道:“大傢伙都看看,玄德多麼謙虛……不是我說你們,一個個操練的時候喊得震天響,你們看看人家玄德,雖然整死了這麼多的手下,可還是信心十足。”
一聽這話,頓時旁邊諸位將領就不服氣了。不就是整死部下麼,這個誰不會做,尤其是那太史慈,仗着與明溯的關係密切,便衝了出來大聲嚷道:“妹婿……主公,這憋得太久,渾身骨頭都養圓了……接下來先鋒一職該論到了我了吧?”
聞言,最開心的自然是劉備。說實在的,若不是每次明溯都直接點他的名,他也早就不想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了。
既然有人出來搶先鋒,那誰願意做誰做,反正我劉備是不想做了。正當劉備面露喜色,暗暗慶幸終於脫離苦海的時候,明溯卻是嚴肅地喝斥道:“子義休要嚷嚷,本侯已經決定了……這平原太守有消極抵抗的嫌疑,治下官吏大多已經有通敵的行爲。當然了,一郡主官的任免還是要聖上做主的,本侯只是覺得賊人過境肆虐,民不聊生,平原郡可以參照封國,臨時設置一個平原相,負責主持民生政務……”
一番話,將諸人說得是雲裡霧裡,尤其是那劉備更是覺得納悶:先鋒一職與暫代平原郡這個不倫不類的“郡相”,二者之間又有甚麼必然的聯繫?
當然了,既然明溯這個戰地最高指揮官准備選個郡官出來,雖然不是劉宏親自任命的,至少日後也能算得上是個晉身的資歷。在場所有略通政務的,包括劉備在內,聽了這話,都是目光無比渴切地緊緊盯着明溯,等他將話說完。
“俗話說,舉賢不避親,季耽是本侯的義兄,也有過治理一縣之地的履歷,本來應該是最好的人選,奈何季耽才能雖是出衆,武力卻也稍遜,不適合同步治亂。”說到這裡,明溯微微地喟嘆一聲,似乎是不能將這個職務交給親信有些鬱悶。
季耽便是鄧元的字,當初在桃花島的時候,諸位兄弟可是有過商議的,那鄧元若是想當一地政務主官,北方七城之中早就任他選了,所以此時聽了明溯的分析,鄧元只是微微一笑,站來起來推辭道:“元非良才,還望主公另擇賢良。”
“論起治政,公達算是平叛軍中第一能人,奈何他志在投筆從戎,本侯也不能隨意勉強。”說完,明溯安慰地看了荀攸一眼。
荀攸卻是靈竅,一見明溯眼神促狹,便緊忙站了起來,朗聲應道:“屬下一心想做主公近衛一小卒,此時獨掌一軍,已然十分慚愧,還望主公另選他人。”
“其餘諸人,其實也大多能任這個職務,只不過大家資歷都差不多,能力水平不相上下,若是本侯輕易作了決定,也不大妥當。本侯考慮了一下,既然是未來的平原相,自然在治政水平上應該有突出的才能,比如說查獲通賊的地方官吏,爲大家徵召後勤供給,爲聖上分憂陣亡士卒的撫卹……”
說到這裡,明溯稍許頓了頓,繼續言道:“諸將聽令:自即日起,大軍全線進擊,誰能夠最快速度籌足廣宗一應撫卹,本侯定然向聖上保舉他爲平原相,乃至日後的太守!”
“諾!”衆將轟然聽令,各自下去準備去了。至於那劉備,聯繫到典韋傳出去的手書命令內容,此時已經算是徹底明白了明溯話中的意思。敢情這平原的地方官吏惹得明溯心中不爽,這位準備借大軍過境,可勁兒地公報私仇一番了?
當然了,劉備卻是十分理解明溯的想法的,畢竟現在明溯已經被任爲了冀州牧,那麼自然胳膊肘往裡拐,不會過分地驚擾治下民衆了。何況,那三萬餘人的撫卹的確是個難題,在初出茅廬的劉備眼中,哪怕是百金,都是一筆龐大的財富,他哪裡知道明溯早就狠狠地敲詐了清河、安平兩地一大筆,只不過那些到手的錢銀這次已經順帶被典韋運回桃花島了。
劉宏詔書在前,明溯軍令在後,青州一番雞飛狗跳便在所難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