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道遠幾時通達,路遙何日還鄉。這十二個字分別對應了青龍、明堂、天刑、朱雀、金匱、天德、白虎、玉堂、天牢、玄武、司命、勾陳,其中有“走之旁”的字即爲黃道吉日,其餘即爲黑道。黃道主吉,黑道主兇。
“農曆三月十八,侯爺在莊中設宴,慶祝侍妾有喜。”徐庶撤去四門守衛之時,對那前來“送行”的曹吏言道:“還望太守大人能夠撥冗前往觀禮。”
那曹吏只是唯唯諾諾,卻不敢應聲。
半個時辰之後,張邈在府中大發雷霆,又摔壞了貴重物品無數,方纔恨恨地言道:“天刑黑道,天刑星,利於出師,戰無不克,其它動作謀爲皆不宜用。這麼多黃道吉日,明溯小兒不用,偏偏選了個天刑的日子,莫非……”說到這裡,張邈不禁瞳孔緊縮,忙不迭地吩咐下去,要求四門緊閉,嚴查進出人等,其餘郡卒盡皆召回營中,馬不下鞍,將不卸甲,日夜戒備,以防不慎。
徐庶拔營之時,又使人前往陳留城中,稟報了明溯有後的消息,並且好心地詢問張邈是否需要他們護送前往西山道賀。這個使卒索性連張邈的面都沒見到,只是帶回來兩大箱財物並盔甲、兵器若干。
據說張邈聞說明溯喜事,大悅之下,便欲親自前往,不想起身速度快了些,迸裂了腰上的傷口,此時正躺在牀上,動彈不得,只得奉上道賀財物,委託西山諸人帶回,聊表心意。
“這個怕死的老混蛋!”徐庶笑罵了一聲,卻是沒有派人再去勉強張邈,畢竟此前尤勝那一番星夜追擊,嚇得張邈到現在都是神魂未定。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識過了明溯睚眥必報的手段之後,張邈若是還敢輕易去西山做客,那就真是不長記性了。
西山軍民卻是沒有張邈這麼多顧慮,此時,二十四莊一起張燈結綵,便是那西位亭亭長俞生,亦是湊了個熱鬧,將全亭佈置得猶如自家嫁女一般。可不是麼?那麗兒本就是大婦人萍兒的姨妹,此番懷了明溯的骨肉,對於俞生而言,也就如同自家女兒嫁了出去,得到夫家榮寵一般。
只是俞漢在家卻是悶悶不樂:須知,這麗兒本是姐夫他的一半屁股,現如今,卻成了侯爺的侍妾,而且,不僅如此,便是連他明媒正娶的婦人亦是白白倒貼了出去。此事,還不能隨意聲張,倒也委實憋屈死他了,只是把自己關在內屋之中,拼命地咒罵自家父親好官,最終連個媳婦都送與了他人。
當然,此時明溯卻不會想到俞漢這等小人物。本來,此次遼東之行,大小婦人萍兒、麗兒是應該一起帶走的,奈何麗兒有了身孕,輕易顛簸不得,只能暫且先安置在西山之中,待生產之後另行安排行程。
衆女之中,無名是自己的貼身親衛,羽林軍的統領,又是去尋那太史慈的關鍵人物,自然不可能留下;胡敏身爲自己第一個女人,又掌了獨立一營,也就是暗軍的一半職權,與葛權一併窩在西山,並無實質性的意義,所以,經過諸人商議,此行胡敏亦是率了部分精幹的營卒一併前往遼東;蔡琰是劉宏親自賜婚的夫人,本身除了詩書,兵法戰略無一精通,留在西山,除了坐鎮意外作用不大,明溯思忖了一番,又徵求了其本人意見之後,還是決定將她帶去遼東,也能在那邊開設學堂,教導將校識字;至於小侍女,前番洛陽之行,明溯已經充分感覺到有個訓練有素的女子服侍的好處,西山軍事其又從未涉足,當然還是帶在身邊端茶送水,洗洗涮涮的。算起來,所有女子之間,與麗兒最爲熟悉的只有其姨姐萍兒了,然而,萍兒原先是俞生家的兒媳,如果就這麼一直留在西山,對自家的名聲總是一種損害。
正在明溯舉棋不定的時候,那新任的西位亭亭長俞生卻是識相地送了一紙文書過來,明溯拆封一看,不禁哈哈大笑,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原來俞生見此番明溯榮歸故里,大婦人萍兒逐漸在衆人面前拋頭露面起來,便悄悄地將其聘書送了過來,自此也就算得是兩不互幹、相得益彰了。
這薑還是老的辣,俞生將萍兒當初的聘書送上,而不是寫了休書,這卻是一種高明的手法。若不是如此,在世人眼中,明溯總還是奪了俞漢的妻室,傳言出去總不大好聽。如此一來,萍兒本就是自由的,只不過在俞家當了若干年童養媳,又遇上了明溯,雙方解除了婚約而已,雖然說起來也是不大呵護倫理綱常,卻總比*女的名聲好聽多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俞生表示出如此的誠意,明溯總不能不回報一番,於是,老奸巨猾的俞生便被任命爲了西山的莊佐,主持西山耕種之事。這個莊佐雖然不是官面上身份,卻比那西位亭的亭長要體面多了。
常言道:宰相門前三品官。不管怎麼說,明溯畢竟是劉宏親封的仁義侯,西山是其老家,俞生這個位置在表面上來看,大致也就相當於侯府的大管家,當然,這個管家的職責範圍是管不了駐軍的。儘管如此,俞生還是喜出望外,當即在徵得明溯的同意後,將王大叔邑西里里長的位置改任了大子俞漢,王大叔又提拔爲了西位亭的求盜,代爲應付亭中事務,也能確保他本人能夠全心全意留在西山做事。
俞生的這個提議,明溯倒是極爲贊成,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己得了這麼多好處,連帶的,當初支持自己的家鄉人總該跟在後面喝點湯兒。至於那王大叔能否擔負得起一亭求盜的職務,明溯倒是毫不在意,有徐庶這個老八營的大統領坐鎮在西山,萬餘人馬四下梭巡,方圓百餘里之內,哪裡還有宵小之輩敢來擼這個虎鬚。
當然了,西山雖然強橫,那畢竟是暗地裡的力量,就像之前萍兒跟了自己,大家夥兒都心中清楚,可誰也不會當麪點了出來,這就必然需要一支符合朝廷法綱的人手,去專門應付各種政令,正如此時的西位亭亭長俞生、求盜王大叔。當然,俞漢能被搗鼓成邑西里的里長,卻是明溯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不管怎麼說,人家的老婆都被自己弄回來了,再不給點補償,也實在說不過去。反正這個里長選誰都是當,還不如就送與了俞漢,也能讓這個鄉里輩分上的“叔叔”體面一些,再納上一門妻室,也好爲老俞家開花散枝。
坐在家中正生着悶氣的俞漢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當了官兒,日後整個大媳婦,拐了小婦人都是順當得多。此時,明溯將一應安排定了下來,便着人寫了文書送與縣中蔡曄去蓋上官印。旁邊,俞生看得暗暗咂舌不已:沒看見自己侯爺多威風麼?家鄉的官兒直接寫了公文,縣中就得蓋章確認,看來,這次自己是絕對沒有站錯陣營。當然了,俞生卻是不清楚,那已吾縣的頭面人物,此時背地裡都是西山的靠背,與明溯乃是八拜之交的兄弟,所以,明溯只要自己定了,哪裡還需要再去與幾位兄長客氣。
與文書一併送上去的,卻是還有幾封請柬。侍妾有喜這種事情,明溯自然不會忘了自家幾位兄長,這時候都應當請了過來好生喝上幾樽。其實,西山先前的遷移動作,蔡曄、鄧元諸人已經看得個清清楚楚,若不是明溯的根基還在這裡,估計明日張邈便得爲一堆掛印辭去的官職該如何任命發愁了。
畢竟西山的實力擺在這裡,若是任命的官職不稱明溯的意,估摸着還等不上到任,路上便被人暗暗地給做了再埋進溝裡了。對於已吾的情況,張邈很是惱火,本來之前藉着人事變動,他還悄悄塞了幾個人進來,不想此次自己一遇刺,去年纔剛剛上任幾個月的市令,也就是郡中長史他小妾的孃家兄弟,立馬嚇得屁滾尿流,跑回了陳留,再也不肯到縣裡工作了。此外,接楊簡位置的那個獄史,也就是號稱青龍山剿賊行動中“功勞顯著”的襄平縣白廟鄉三老,在自家親信連續被胡魁以奸細的名義打得遍體凌傷,再送了過來要求自己關押的情況下,亦是膽戰心驚,沒過幾天便託病掛印,匆匆忙忙地逃回了白廟鄉養老去了。
依照張邈的性子,既然這個重要的縣裡有位置空出來,那自然得塞幾個眼線進去,可郡中那些平素乖巧得如同兔子一般的曹吏,一聽說遷往已吾,都緊忙求了各種關係,哭述自己頗多困難,任張邈將俸祿提高了一倍,也無法敢去。無奈之下,張邈只得怏怏然先把那兩個位置懸着,哪怕是無人肯去赴任,也不願授予蔡曄、鄧元推薦上來的人選。
張邈不待見西山,可蔡曄、鄧元他們卻是毫無顧慮。請柬送過去的當天,距離那三月十八還有二日,當初結拜的一衆兄弟盡皆團聚一起,一番寒暄之後,西山莊中殺豬烹羊,大擺筵席,數十鍾燒酒如同流水一般傾倒於衆人面前的酒樽之中。
諸兄弟坐定之後,徐庶領着副曲長以上將領魚貫而入,各個皆是一身戎甲,昂首挺胸,精神抖擻。明溯舉樽遙遙示意一番後言道:“恰逢我侍妾有喜,今日衆兄弟聚於一堂,歡天喜地,不醉不歸……明日休整一天,各理家事,後日三更,準時出征!”言罷,自己領先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