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張飛此話說得極爲斬釘截鐵,可神態、語氣之間卻是暗暗透着一絲消沉。
明溯定定地看了張飛半響,卻是上前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請求道:“這些士卒都是本侯家鄉的子弟兵,還望翼德振奮起來,將他們狠狠地操練成一支天下有名的強兵。如此,亂世之時,也能多上一份活命的機會。”
“飛……”自從與劉備割袍絕義之後,張飛心中一直有着片陰影存在,先前明溯珍重地授予兵器的時候,張飛已是感激莫名。
畢竟先前三兄弟相處,從劉備身上感受得最深的還是爾虞我詐,現如今自己獨掌一軍在外,明溯過來之後不僅沒有剝奪去自己的兵權,還專門送過來得心應手的兵器。
不談這兵器與之前的丈八蛇矛相比如何,明溯能夠記得些許小事情,至少說明心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記不清楚自己上一次流淚是甚麼時候了,其實,哪怕是與劉備絕交的時候,張飛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此時特別感受到來自自家主公的溫暖的時候,這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你看看,本侯也就是提了點高標準,嚴要求,翼德犯的着如此鬧情緒麼?”見張飛眼睛都快哭腫了,明溯心中好笑,便當衆開了個玩笑。
“飛不是鬧情緒……”張飛卻是完全沒有聽懂這個玩笑話,努力抑制住面上的抽搐,十分認真地言道:“飛只是想起了以前與兄……那劉備相處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好了好了,都已經過去了,不用再想那麼多了。再說了,劉備現在不也是過得很好麼。”明溯微笑着拍了拍張飛的手背,安慰道。
“主公不計前嫌,可那劉備還是有些……”張飛擡頭欲言又止。
轉頭看了張飛好半響之後,明溯方纔展顏一笑道:“這些情況本侯都知道,不過本侯的宗旨是寧可天下人負我,不可我負天下人。人在做,老天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劉備的事情翼德就無須放在心上了,只要翼德不負本侯,任他劉備長了三頭六臂,本侯也無所畏懼!”
“飛此生定然不負主公!”
“那還不快把眼淚抹乾淨了……都是統兵的大將,在手下士卒面前哭哭啼啼,又成何體統?”
“是……”
離開安平地界數十里之後,明溯卻是轉頭吩咐一名特戰隊員道:“你繞道趕回桃花島,傳訊葛權:那張飛太過重情重義,我怕這支軍隊被劉備暗中算計了,請他挑選暗軍精銳士卒百人趕赴安平,趁此次擴軍之際,加入第三營右營。”
不待那人應聲,明溯繼續吩咐道:“傳完信之後,你向曹、尤二位營長再要百人,直接趕往宛陵,去幫襯幫襯王重。”
那名特戰隊員本身就是西山附近的遊俠出身,與王重原先就有交情,所以明溯便將這個任務交給了他。
領導身邊的人就是沾光,此人本來不過是軍中一普通士卒,只不過因爲人頭熟悉,所以被明溯派了這個差事。可想而知,等他再統領了百人出發時,至少一個屯長,甚至是曲長的職位是少不了的。
現在明溯也是在大力提拔西山系的親信,便於自己更好的掌控日益龐大的隊伍。當然了,此人的任命畢竟是青龍戰隊內部的調整,自己完全沒有必要插手,想必那曹洪、尤勝二人得知自己的意思之後,定然會心領神會地給上一個職務。
聞言,那特戰隊員頓時眉開目笑,歡天喜地的領了任務回返桃花島去了。就在其餘士卒心中暗暗羨慕此人好運的時候,明溯卻是淡然吩咐衆人改變方向,直接轉向西南,穿過鉅鹿郡,直奔鄴縣。
“前面已經是無極縣了撒!”見狀,典韋疑惑不解地追問了一聲。
“我知道。”明溯隨口應了一聲,便撥馬帶頭往南行去。
“甄家就在無極……”典韋還以爲明溯忘了行程安排,忍不住趕了上去,又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明溯依然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我們不是要經過無極的麼?”既然沒有忘事,怎麼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典韋心中不禁暗自納悶了起來。
其實,現在明溯比他還要鬱悶。雖然說先前不管不顧地準備“順道”去那甄家看上一眼,可到了這中山國境內,明溯卻是發現越往前走,自己心中就越是惶恐。
當初甄逸生死不知的時候,那千嬌百媚的婦人爲了央求自己去救她的夫君,已經將話挑得十分明晰了。雖然說最終這筆一廂情願的“交易”並未完成,可畢竟人家夫君確實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次,是因爲甄豫的意外早夭,所以自己被老甄安趕了出門,可現在自己再上門,又該如何敘述呢?
難不成自己跑到甄家,告訴那女子,老子想你丫頭了,所以拐過來看看她。對於一個曾經壯起膽子向自己的表白的女子,自己突然告訴她,我想當你女婿,恐怕這話說出來,別人不是以爲自己人老珠黃,便是氣憤得拿大棒將自己趕出去了。
當然了,若是直接玩一出曲線救國,去問那女子準備不準備改嫁,一方面人家夫君屍骨未寒,另一方面那甄逸的老爹,上任家主甄安可還好好在守在家中呢。
這些問題很現實的擺在自己面前,原本出來時就有些匆忙,連說辭都沒想好,便興沖沖地過來了。等到了附近,卻發現那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瞻前顧後,左右思忖之後,明溯還是決定先去看看張角留給自己的三萬精銳遺產。
鄴縣就在冀州南端,最靠近司隸校尉治下那片區域。對於鄴縣而言,明溯這次屬於典型的突然襲擊,之前行程中間沒有安排這個點,自然更是無人去通知那蔣何芹兒這一消息。
進城的時候,明溯已經發現那鄴縣之中明顯比上次經過時要繁華了許多。似乎是要驗證自己心中想法一般,明溯刻意地繞開了蔣何芹兒所開的酒肆,在那城中四門好生地走訪了一番。
不得不說,蔣何芹兒還是有些暗探的潛力的,雖然明溯一下子給她塞了三萬人過來,可她卻還是不顯山不露水地接納安置了下來。
若不是那些店招下面都繡了一道格外醒目的紅線,明溯都險些以爲這些店鋪都是其他地方的商賈過來開設的。紅線的特徵還是葛權的發明,恐怕就連他這個暗軍最大的頭目此時跑到鄴縣之中,看到如此密集,基本上是一個緊鄰着一個的據點,也會嗔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吧。
如此震撼的場面便造成了一個必然的結果:無論誰從鄴縣哪個門進城,至少要經過三十六個眼線駐紮的店鋪。明溯不敢相信地領着衆人沿着大街又晃悠了一圈之後,心中不由地呻吟了一聲:能不能不要將那太平道的一套照搬照抄過來?
毫無例外的是,似乎是借鑑了張角分成三十六方進行組織管理一般,每座城門進去之後,都是連續的三十六個店鋪,兩兩相對,開在大街上面。這些店鋪大多經營的是穀物酒水,少部分則是鋪滿了焉脂花粉、布匹雜貨、零星鐵器農具。
也不知道蔣何芹兒到底是怎麼想的,那些彪悍異常的漢子往店裡一站,估摸着就是貨物再有吸引力,都沒哪家的大媳婦小姑娘膽敢獨自一人進去挑選喜好之物。
心中覺得好笑,明溯便信步度進一間專營女性首飾的店鋪。不出所料,那些看店的大漢對於生意上門,完全沒有推銷的自覺性,只是遠遠地坐在側面,冷眼旁觀着這一行不速之客。
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後,明溯隨口挑了一支步搖,轉頭詢問道:“這個怎麼賣的?”
話才說口,諸人便詫異地發現那幾名大漢卻是突然將手伸進了懷中,看那鼓鼓囊囊的模樣,毫無疑問,裡面定然裝着一些趁手的短兵器。
典韋早就察覺了其中的異常之處,見那些人有些動作,便猛然將雙戟抽了出來,戒備橫身擋在明溯面前。
就在那些特戰隊員準備上前制服這些行蹤詭異的店鋪主人時,明溯身後卻是傳來了一聲輕笑:“不知這步搖準備送給何人呢?”
“送給芹兒好不好?”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明溯頓時心中便笑開了話兒。
“好啊!”那聲音越來越近:“不過如此珍貴之物,客人也願意相增麼?”
“沒事,你只要以身相報,我也就白送一回了。”明溯也不回頭,卻是嬉皮笑臉地接了一句。
“芹兒正愁長夜漫漫,無心入眠,若是客人如此偏愛芹兒,芹兒也只得委身侍寢了。”那聲音亦是調笑了一句,卻是突然換了個幽幽的口氣問道:“不知客人是否嫌棄芹兒已非完璧?”
“怎麼會呢?在我心中,芹兒永遠是最……”明溯才說了一半,卻突然發現那到現在都沒能搞得清狀況的典韋見那女子靠近,竟然雙戟一個交叉,便猛然往前撲了出去,緊忙一把拽了上去,口中則是急切地喝道:“五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