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到江陵了。”明溯正在車內靜靜地修習着內功心法,突然車子停了下來,黃忠在外面輕輕地叩了一下廂板。
“怎麼又轉回來了?”明溯不由大吃一驚,這黃忠到底是怎麼帶路的,行了一日半,昨晚還離江陵有近百里路程,怎麼今日竟然又折轉回來。
“不是那個江陵,是這個江陵。”黃忠也說不清楚。
明溯心中惱火,便一把掀開簾子,跳了出來,正想呵斥一番,突然發現眼前的一切都完全變了樣子:“啊……這又是哪座城門?”
“南門。”
“江陵究竟有幾個南門?”
“就一個。”
“那我們上次經過江陵又是從哪個門進的?”
“這個不是那個江陵,那個江陵早就過去了……”黃忠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短短相隔不到百二十里路,竟然能有兩個江陵,而且,都屬於南郡的治下。
“什麼這個那個的,你倒是把話說清楚點。”明溯也給搞得有點糊塗了,難不成自己還沒走出那個設置的宋方幻境之中,想到這裡,他便狠狠地一掌斬了下去。觀鵠下車的時候,明溯正抱着自己一條大腿坐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黃忠說不清楚,觀鵠這個長期混跡於江面之上的滾江龍卻是十分熟識別這段典故。半響之後,明溯瞪着一雙驚奇的雙眼問道:“你確定這個江陵便是那當陽?”
“江陵縣本由那臨江國改置,前朝景帝年間析江陵復置當陽縣,仍屬南郡,那王莽篡朝之後又將編縣提升爲南順郡,領轄境域爲鄀縣、當陽縣,本朝南順郡雖未廢除,卻止在編縣設了縣令,與鄀縣、當陽縣同級,當陽一下子成了兩不管的地域,說是南順郡的吧,南順郡又不存在了,說是南郡的吧,可南郡從來又沒有管過這兒。屬下也好久沒來過這裡了,”觀鵠解釋了一遍,卻發現這筆糊塗賬自己也算不清楚,便無奈地言道:“反正這裡百姓一向自稱自己是江陵人,至於現在官府冊中記作當陽還是江陵屬下便不甚清楚了。”
“應該是當陽!”明溯仔細想了想,肯定了心中的記憶。
“爲什麼?”黃忠和觀鵠異口同聲地問道。
“因爲這裡有漳水,有長阪坡,有麥城……”明溯興奮地言道。
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黃忠莫名其妙搖了搖頭,不再搭理這個經常腦袋碰線的主公。觀鵠卻是對明溯的神機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接言道:“那麥城屬下前幾年曾經去過,就在此地東南三十里的兩水交匯之處。”兩水便是那沮水、漳水。
想到那趙子龍單槍匹馬,七進進出虎豹騎重圍,張翼德據水斷橋,曹軍無一人敢於前進,更有那曹純表現優異,不但捕獲了劉備的兩個女兒,而且還獲得了大量的百姓以及輜重,收編劉備被擊潰的部隊,同時捕獲了徐庶的母親,逼得徐庶不得已,只得放棄和劉備逃亡,轉奔曹操,明溯心中便是好一番興奮。那曹純已經收入自己麾下,趙子龍、張翼德還會遠麼,明溯心中一時豪情萬丈,一門心思全部飛往了那長阪坡上。
“大叔,長阪坡便在這裡?”兩刻鐘之後,當陽縣城東門外,明溯略帶迷惑地望着面前一片綠油油的坡地問道。
“也不全是。你看,從此地出發,一直到那堆亂石,都叫做長阪坡。”那花了一百大錢僱來帶路的大叔手搭涼棚,望了一眼遠處隱隱約約幾堆嶙峋的石塊,認真地介紹道。
“好吧,你說是便是了。無名,給他一百錢。”既來之,則安之,明溯擡腳便往那亂石方向行去。
大半個時辰之後,二女氣喘吁吁地問道:“還有多遠?我們腳都疼死了。”
明溯擡眼望了一眼前面那亂石,目測了一下距離,又回頭望了一眼,不確定地言道:“應該快了吧。”草坡上一眼望去綠油油的,沒有任何標誌物。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郭貴陪着二女賴在那地上死活也不肯往前行了,明溯咬了咬牙,領着無名、黃忠、觀鵠三人堅持往前行去。
沒了二女拖累,兩刻鐘後,明溯終於尋到了那長阪坡的終點,十餘塊錐形巨石突兀地指着天空,除此以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哎,這麼遠,早知道就騎馬過來了。”無名沮喪地言道。本來明溯跟他們介紹這邊風景很好,大家便跟了過來,不想徒步走了兩個時辰,竟然就是爲了來看這堆破石頭。
“年輕人,也就十餘里,就當做鍛鍊身體了。”黃忠卻是氣定神閒地在旁邊說着風涼話:“你看,此地居高而望,涼風習習,委實是個登高望遠的好去處。”
明溯正在東張西望地找着那張石橋,聞言,隨口問了一句:“有十餘里麼?”
觀鵠素來頂真,見其發問,忙上前回道:“稟渠帥老祖,屬下適才一共行了二萬七千三百一十六步。”
“啊?”竟然還有這樣的奇葩?無名與黃忠齊齊傻眼。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出來之後不要再稱呼我渠帥老祖,要叫主公。若是被那有心人聽了去,你還怕我死得不夠快麼?”明溯糾正了一下觀鵠的語病,問了一句:“你確信,你數學真的有那麼好?”
“是。”
“那三百五十七加六百七十二等於多少?”
“屬下不知。”
“那你還說自己數學好?”明溯沒好氣地反問了一句。
“屬下是應了渠……主公的吩咐,不再稱呼主公那個……”觀鵠委屈地言道:“至於主公所說的數學,屬下從來沒有聽說過。”
“你們也不知麼?”明溯轉頭去問那無名與黃忠。
“不知”二人不假思索地回了一聲。
難道這個時代數學還沒有發明出來?明溯納悶地想了半會,覺得實在不大可能,又問了一句:“那你們是如何得知幾件不同的貨物一共需要花多少錢銀的?”
“算數啊!”三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觀鵠只以爲明溯這個渠帥老祖是不食人間煙火,也沒有多想,無名與那黃忠卻全用一副看白癡的目光不屑地望着明溯。
白癡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樣,半響之後,明溯訕訕地沒話找話說了一句:“那坡下哪裡有座石橋,你們幫我找找。”
長阪坡前便是一座座屏風般的山峰,山壑林立,卻哪裡有甚麼石橋,無名望了一會,甚覺無趣,便悄悄地對那黃忠言道:“看來我們這位主子,今日不僅是腦殼壞掉了,便是那眼睛,也是不行了。”
“是啊,明明我們從當陽城中出來的時候,便有一座小石橋,他偏偏要跑到十餘里外的山坡上再找一遍。”黃忠大爲贊成無名的推斷,也提出了自己觀察出來的異象。
觀鵠是明溯說什麼他便做什麼,雖然前後確實望不見甚麼石橋,他還是努力地探長了脖子四下觀望着。
“找到了麼?”見終於還剩下一個認真地陪着自己尋找的,明溯心中欣慰地想着:“太平道的洗腦方式確實見效,你看看,堅持到最後還是觀鵠最爲忠心。”想想便有點喪氣,沒個好聲氣地吆喝了一聲,便領着衆人往回行去。
行至途中的時候,卻不見了郭貴與二女的蹤影,明溯心中焦急,便加快了腳步,迅速往來路趕了過去。天色昏暗之前,衆人終於趕回了那當陽的東門之外,卻見離那城門數十步開外,郭貴並着二女正愜意地坐在一座石橋邊,光着大腳丫子在水中撥弄着河底的水草。
走到近前,發現那橋也就大概三五尺寬,一兩丈長,上面一整塊條石晃悠悠地擱在上面。明溯隨手扯過旁邊一個路過的行人,客氣地問道:“請問,這當陽城周邊,有沒有比這石橋更大的橋了?”
那人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溯,覺得面前之人確實不太像個白癡,想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哥兒,閒得無聊出來找點野趣味,便耐心地回道:“當陽離那大江距離甚遠,方圓數十里之內,止有一些比這還小的橋石,這座算是最大的了。”
明溯欲哭無淚地望着那塊自己都能一腳跺翻的橋石,心中暗歎了一聲:聞名不如相見。好吧,就算是那張翼德過橋之後不小心踩翻了條石,曹操手下都是重騎兵,都躍不過這窄窄的一兩丈距離,只好望溝興嘆罷了。反正天下的旅遊景點都是不去失望去了更失望,也算增加了一番閱歷吧。
當晚,衆人便借宿在城東的晏坡官亭。飯後,郭貴促狹地問那明溯要不要出去走走,欣賞欣賞這晏坡夜景,明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當我傻啊,此地名雖叫晏坡,卻哪裡有甚麼坡景”
“原來你不傻呀。”除了觀鵠,其餘諸人異口同聲地怪叫了一聲,明溯氣得嘴脣直打抖索,卻是甚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冷冷地哼了一聲,背手進了自己的屋內,顧自生那悶氣去了。
“耶!”無名與郭貴一躍而起,雙掌在空中高高地互擊了一下,大侍女在一旁笑得早已直不起腰來了,小侍女則是強自把臉上的笑容壓了下去,端了那洗腳的銅盆進去侍候明溯更衣。黃忠更是唯恐天下不亂,摟住那觀鵠的肩膀,神秘地問道:“知道主公爲什麼不開心麼?”
“不知。”觀鵠被黃忠的親暱弄得全身雞皮疙瘩一個個都冒了出來。
“主公平生最喜歡別人與他開開玩笑,你老是板着個麪皮,一點也不解風情,主公自然不喜。”黃忠滿面誘拐娃兒的猥瑣笑容。
“哦,知道了。”觀鵠似乎有點開了竅。
“來,讓老兄我好好地教導教導你……”聲音漸漸地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