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三十餘人,就敢對着自己數千兵馬發動進攻,一時之間,那賊人首領心中頓時產生了一股強烈的羞辱感。
更有甚者的是,就是這三十餘人,雖然每個人面對的都只是寥寥無幾的十數個對手,可自己手下那些暫時找不到事情做的士卒,竟然就這麼傻呼呼地圍在四周,互相推搡着,不停地吶喊着。
就是頭豬,也知道應該分出精力來看看對手剩餘的人去幹甚麼了。望着獨自一人站在城牆上耀武揚威的明溯,賊人首領心中十分憤慨,隨手便是一劍重重地將旁邊奔走的一名手下劈翻在地,嘶啞着嗓子狂吼道:“不要管他們,趕緊進城!”
若是被明溯控制住了這座城池,那麼自己先前二千多手下可真算是白白地奉獻出性命了。只要能夠頂到白天,憑藉明溯聖上御封的侯爺身份,就足以得到滿城百姓的擁護。
不管那城中的官吏曾經暗中得到了甚麼吩咐,一旦大家旗幟鮮明地坐到了一起,便無人再敢明着去殺害一個朝廷要員,除非他準備立即拉起旗幟造反。
至於自己,雖然還有數千兵馬,可是,在不敢亮明身份的前提下,難道還能與一座城池作對不成?只要自己所率領的“賊人”膽敢攻城,明溯就能將那些守卒逼了上牆與自己爭鬥。
一個人爲了活命,甚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儘管不清楚明溯是否有這個決斷力,但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已經被自己壓着殺了三天的明溯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復仇的機會,而且,這座城池剛剛還幫助過他的對手。
其實,明溯也不一定非要據城而戰,只要掌握了這座城池,憑他的手段,想要從那幫豬一樣的官吏口中逼出真相,簡直是易如反掌,到那時候,被動的就是自己這一方了。
除非將城中萬餘百姓全部屠戮一空,否則的話,自己襲殺仁義侯的消息立馬就會傳了出去。
其實,就算是將這些百姓都殺了,也無濟於事,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只要自己在徒河大開殺戒,那麼先前曾經暗中幫助過自己的人立馬都會將自己孤立起來,到時候,可能不等朝廷大軍來剿,單就這些沿途的城池,可能都能將自己留了下來。
反正他們從來沒有明着與明溯對過陣,最終天下一怒,伏屍百里的都是自己這一方九族之人。
想到這裡,那賊人首領心中便不寒而慄,再也顧不得去圍殲尤勝等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衝了過去。
“營長,我們還往回殺麼?”突然壓力一輕,那些衝了出來的士卒都紛紛覺得不可思議,緊忙圍攏到尤勝旁邊急切地問道。
尤勝不甘心地往後望了一眼,斷然喝道:“我們先走,到半路上再停下來等待主公。”
就在明溯站在城牆之上,搜腸刮肚地尋找着詩句,來表達自己獨孤求敗的寂寞之時,突然數不盡的箭矢從城牆下面飛了上來,頓時將他嚇了一跳,一個縱身便躍下了城樓,潛入了民宅的陰影之中。
那些守卒就沒有這麼好的身手了,隨着幾輪拋射,一片片的人羣成堆地倒了下來,餘下的守卒沒頭蒼蠅一般,驚惶地到處尋找着能夠躲避的地方。
一個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之前明溯一人躍上城牆的時候,那些守卒盡皆奔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地將這段城牆密密地圍了起來,後來明溯殺人立威,雖然沒能將這些守卒當場嚇跑,卻是讓他們都退到了一起。
箭雨紛飛,嗖嗖地穿過那些布袍蔽體的身軀。現在可是最爲炎熱的夏天,除了一些統兵的將領,比如說方纔那枉死在飛起的直劍下面的黑甲都尉之外,其餘人皆是袒胸露肩,只是粗粗地披了一件衣袍。
下面的賊人首領卻不知道明溯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是喝令着手下一波一波地將箭矢拋了出去,密集地將那城牆上面洗涮了個遍。回身望了一眼正在被“自己人”無情絞殺的守卒,明溯不屑地笑了一聲,縱身便穿過街道,徑自往對面奔了過去。
場面徹底失控了,與“賊人”勾搭的都尉第二個就戰死了,知情的縣令卻是畏畏縮縮地躲在縣衙之中不敢出去。幸運地活了下來的士卒早就各自尋得了掩體,被城下的賊人殺了這麼同儕,自然沒人會再相信那些人的喊話,於是,本來早就勾結在一起的兩幫人竟然就這麼詭異地隔着護城河對峙了起來。
這是一座小城,儘管明溯刻意地避開了繁華的地段,卻是無可避免地撞上了縣衙門前守衛的一堆士卒。見一人匆匆忙忙奔了過來,那些士卒齊聲發了一下吶喊,便平端着長戟迎了上來。
是殺過去還是怎麼辦?明溯腦中念頭一轉,便迅速地將長刀掩入了身後,腳下速度不改,口中卻是惶急地喊道:“城破了,賊人攻進來了,好多血啊……”
底層的士卒哪裡知道上面那些骯髒的勾當,這些士卒也只知道今日有賊人犯境,所以一直在加強戒備,此時突然聽到賊人破城的消息,頓時一個個面面相覷,等到想要問個究竟之時,明溯卻是腳步如飛,一路高喊着“賊人攻進來了”,直接轉過了街尾。
這場對峙一直持續到了天明。好不容易纔壯起膽子爬上城牆的縣令望着那死狀慘烈的一段城牆,以及眼神怨毒的守卒、民壯,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恨不能直接將那暗中傳書的人的祖宗八代女性都綁了過來,全城男子發動起來,挨個兒排隊運動過去。
不得不說,這縣令的涵養還是十分好的,儘管心中將對方罵得狗血噴頭,可是一看到那城下打了起來的黑色旗幟之後,腦中一轉,便遙遙地對着城下喊道:“大人,反賊已經穿城而過,還請撤兵吧。”
“還請讓我等入城搜上一搜。”那賊人首領不得入城之後,再已派兵將四門團團圍住,此時那縣令讓他無功而返,自然是不情不願。
“大人見諒,小城昨晚遭了賊害,需要安撫的地方甚多,無暇招待大軍。”縣令也不敢開門啊,作爲合作方,都被對方殺傷了這麼多,此時縣尉又無辜枉死,自己若是放了這些人進來,萬一他們當場翻臉,直接殺人滅口怎麼辦?
這邊交涉無果不談,那邊文成卻早已上演了一場好戲。
昨晚,黃忠領着百名士卒暗暗地灑了出去,果然摸出了幾名遠遠監視的探子。遇到這些精於夜襲的青龍戰隊四周,那些探子也只能到陰曹地府去向閻羅哭訴自己的委屈了。
攻城的過程卻沒有明溯想象的那麼艱險。先前出城的時候,那賊人首領太過於匆忙,竟然沒有吩咐留守的手下將吊橋升了起來。省了一半步驟的士卒只是尋了沒人的地方,攀爬了進去,悄悄將那城門開了一道縫兒,便大功告成了。
沒有絞盤的吱咯聲響,等待那些守卒的命運自然是在懵懂之間一個接一個地暗中被割開了喉嚨。
不得不說,這一次那夥“賊人”是滿懷信心地準備將明溯圍殲在徒河城下,所以留下來的人就少了點。就在那剩餘看管着車輛的百餘人惶恐驚訝的目光之中,面色煞白的縣令、都尉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奉仁義侯命令,所有混進城內的賊人格殺勿論!”縣令死命地嚥下了那口一直徘徊在口中的濃痰,抖顫着聲音喝了一聲,頓時旁邊數百名守卒搶了出去,刀劍揮舞,長戟亂刺,片刻時間便將那些賊人給消滅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殺完了自己的合作者之後,文成縣令畏懼地偷眼望了一下身後的黃忠,悄悄地央求道:“大人,能不能將那刀讓開一些,下官腰間咯吱得怪難受的。”
“有老子那些死去的弟兄難受麼?”黃忠鼻間哼了一聲,刀往前多送了半分,口中卻是冷冷地言道。
似乎落入了冰窖之中,那縣令頓時渾身打了個寒顫,緊忙陪着笑臉言道:“不礙事,不礙事的,大人儘管放那邊,下官克服克服就是了,克服、克服……”話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
明溯到的時候,險些以爲黃忠等人已經全部掛掉了,因爲那城中正喧鬧異常,隨着一道道的鑼聲緊促地響起,城中的靑壯大多都被從家中趕了出來,手持各式奇形怪狀的武器,如臨大敵地分散到了各段城牆之上。
望着城門洞口抖抖簌簌的縣令等人,明溯釋然一笑,淡淡地吩咐黃忠將長刀撤掉,這才勾着那縣令的肩膀一同行了進去。
“聽說過本侯的名頭麼?”
“侯爺大名如日中天,下官對你的景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大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天地可證,日月可見啊!”
“是不是還要加上點甚麼千秋萬代,一統漠北?”
“對對對!”
“我呸。你以爲本侯是胡人撒,還真扯到漠北去了。”
“不不不,侯爺是千秋萬代,一統中原……”見明溯眉頭倒豎了起來,那縣令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語無倫次了起來。
“嗯?”明溯好笑地擡眼望了那縣令一眼,卻是回頭對那被兩柄長刀生生地架住的都尉言道:“這位大人可要爲本侯做主了,萬一哪天聖上問起來,想要造反的可不是前來尋求庇護的本侯,而是你們縣令大人。”
聞言,那縣令嚇得膝蓋一軟,差點當場就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