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張邈頓時大吃一驚,驚恐地問道:“汝方纔所言何人?”
“別裝蒜了,就是你下令追擊的白衣少年!”無名忿然又衝了上前,一把揪住宗寶的衣領道:“你最好祈禱他還活着,不然的話,哼哼……”
“這個條件絕計不成!”宗寶此時卻是硬朗得很,任憑無名將唾沫吐在他面上,皆是不肯鬆口。
雙方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夏侯淳也無可奈何,只得喚了石韜到一旁商議。
“你爲何要提出那個要求?”石韜不解地低聲問道。
夏侯淳苦笑一聲,無奈地言道:“我也沒辦法撒,這是臨行之前,少夫人私底下的交代。”這個少夫人卻是指的胡敏了。
聞說是胡敏吩咐的事情,石韜也無可奈何,便指着那宗寶言道:“你估計他會答應麼?”
“此人看似懦弱,卻十分愛惜手下士卒性命,我倒也始料未及……”夏侯淳嘆了口氣。其實,先前他對宗寶還是比較鄙夷的,現在聽了其寧願自己受辱,也不肯將手下士卒處死,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覺。
“如果此時與北海國鬧僵了,恐怕會遭來朝廷的瘋狂報復。”石韜忐忑地言道:“如此一來,我們在哪兒都站不住腳跟了。”
夏侯淳點了點頭,贊成道:“主公雖然有雄霸一方的野心,卻也不欲與官府鬧得太僵,這出頭的屋樑先爛的道理他在西山就講過多少遍了。”
“如此,便只能暫時違抗一番少夫人的意思了……”
“和氣生財。”
“你的意思是改要錢銀?”
“嗯,有錢銀就有兵馬。”
“就這麼辦!”
這邊夏侯淳與石韜二人商議了良久,那邊隨同的官吏中有那素來親近北海王的早就將情況飛快地報到了城上。
那北海王聽說最後雙方竟然是爲了這麼一點小事鬧僵了,便不悅地言道:“這宗寶也真是的,不就是些許士卒麼,滿足爾等便是。”
“王爺有所不知,那晚追擊的人中亦有國尉大人……難道讓其將自己也處死不成?”那官吏卻是熟知宗寶心中所想。
“本王還以爲是個忠君愛兵的好將領呢,不曾想,也是貪生怕死之輩。”此時,北海王不由地暗暗後悔,怎麼就偏偏商議定了讓宗寶出去交涉,若是換了其他文官,大不了自己親自做主,先保了自家性命再說。
讓國尉自殺這條路看來暫時是行不通了,北海王想了想,便吩咐道:“汝下去問一問,看看能不能用錢銀解決?”
“遵命。”
兩批人重新攏到一起,夏侯淳尚未開口,那立功心切的官吏便上前大聲地言道:“吾家王爺心中體恤士卒,欲要用錢銀交換爾等性命。”
這官吏也甚有心計。本來分封的王爺與地方軍政一律不相干,此時北海王被迫出面之後,主動提出用錢銀交換士卒性命,將來這個消息一旦傳來,估摸這整個據城上下,數千士卒心中便只有北海王而無統軍的國尉了。這也是在變相地爲其主上收買軍心。當然了,北海王是不清楚再過幾年,他這北海便亂成了一片,自己亦是衆叛親離。若是能料到以後的事情,恐怕此時也不須這個官吏出來傳話,他早就忙不迭地出來親自交涉了,那樣起到的效果估摸還要大上幾分。
對方竟然與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夏侯淳得意地回頭望了一眼石韜,口中卻是淡淡地言道:“那些士卒足足數千,殺之也實在有違天和。既然王爺憐憫下面士卒的性命,我也不便駁了這番美意……只是,不知道王爺準備出多少?”
“將軍果然是個深明事理之人。”那官吏小小拍了一把夏侯淳的馬屁,便回頭望向了城上。北海王見雙方有和談的跡象,便遙遙地伸了只巴掌出來揮了揮。
那官吏自以爲得計,便試探着言道:“五萬大錢可否?”
夏侯淳卻是將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顧左右而言他道:“數千士卒也頂得上這據城的大半力量了,王爺竟然如此小氣?”
“那還請將軍明言。”
夏侯淳望了望那城上猶自揮着手的北海王,想了想,便笑眯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風中左右搖了一搖。
見狀,那官吏卻是鬆了口氣,賠笑着言道:“原來大人只要一萬……”話未說完,夏侯淳又將手指搖搖,眼神卻是突轉凌厲地望了過去。
“十萬大錢?”自己也知道先前那話有些滑稽了,那官吏便往上加了個位數。夏侯淳那手指依然在不停地搖動。
“百萬?”
聞言,夏侯淳思忖了一下,點了點頭,卻又將手指搖動了一下。
“總不會是千萬吧?”此時,那官吏已經訝然失色。
“我怎麼會獅子大開口呢……百萬就可以了。”不待那官吏神色回覆自然,夏侯淳又笑眯眯地言道:“當然了,這數字是夠了,只是那個大錢實在不太順耳,還是換成金銀之物比較妥當……”
“百萬銀子……”那官吏口中重複了一聲,眼前一黑,便待暈了下去。
夏侯淳卻是腳下一移,輕輕地將其扶住,在他耳邊言道:“你看看,怎麼這麼不小心……我都沒說好,你就搶口了。”
那官吏面色這纔好了一些,卻還是蒼白地望着夏侯淳言道:“不知將軍究竟是指?”
“金子。”
“咳……咳……”這下不再是那官吏一人,連同宗寶在內,出來參與交涉的十數名官吏聞聲,一口氣沒咽得上來,差點都倒了下去。
“你們看看,又都小氣了不成,哎……”夏侯淳仰首看天,冷笑一聲,言道:“就是百萬金,我拿了回去都未必能止了上面的怒氣……大軍攻城,玉石俱焚,我就不相信,這北海國中砸鍋賣鐵還弄不出個千萬金出來。”說完,夏侯淳也不再廢話,直接扭頭就走,黃忠等人更是大聲喝令手下上前,準備攻城。
仔細看看這些人中間,也就是夏侯淳是個善茬了。那官吏見了遠處的流寇開始緩緩地圍了上來,陡然醒悟過來,忙不迭地上前牽住其衣袖,小聲地央求道:“這事下官也做不了主的呀。”
“下官?”夏侯淳腳下停頓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言道:“我也不是你的上司,就不用這麼客套了。”
“且容下官回城稟報一下,待王爺定奪,可好?”
“好,你去吧……記住,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是是是,下官一定快去快回。”
半響,北海王雙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語道:“爾等賊人竟然敢要百萬金……”
“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錢銀不去,賊人不退啊!”
“可是百萬金去了,我北海國庫也就空了……”
“就算不給,賊人亦會攻進來自取,還請王爺三思啊!”
“要不然,便答應爾等,將所有參與追擊的士卒一律處死?”
此言一出,城牆上下頓時譁然變色,有那性急的士卒早已緊握兵器神色不善地圍了上來。見狀,北海王的面色一片蒼白,半響,方纔無力地揮了一下手,心如刀割地言道:“就依了爾等要求吧。”
雖然此次北海國大破財了一番,可最終北海王還是絲毫未能收買到一絲軍心,流寇退走之後短短半個時辰,全城皆已知曉了那北海王竟然昏庸到欲要犧牲數千士卒的性命來滿足賊人要求。當夜,國尉宗寶便無奈地發現,自己手下竟然已經悄悄溜走了數百士卒。
一陣春風吹過原野,回到桃花島的明溯聽聞自己失蹤不到一月的時間,諸人暴怒之下,竟然冒充流寇劫掠了北海國數十萬的百姓回來,心中不由一陣大喜。
這民是立國之本,之前自己總是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讓手下出去擄人,只得慢慢地吸納流民,擴充自身力量。現在好了,不待吩咐,這些瘋狂的傢伙便將自己的心願給完成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直接做!這做賊,也就像這男女之間做事一樣的道理,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以後再做的時候心中自然無所障礙了。
尤其是那素來講究仁義禮儀的石韜、孟建等人更是親自參與謀劃此事,不消多說,做出瞭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後,哪怕是自己立即下令讓他們去攻城略地,估摸也不會再皺一下眉頭了。
自己小小的失蹤一把,竟然無意間解決了全軍思想統一的問題。這是件大好事,若不是蔡琰、胡敏二人淚流滿面地苦苦相勸,說不得明溯又得跑出去再玩一回失蹤了。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時隔一日,得知主公平安歸來的衆人快馬加鞭,趕回了桃花島,又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喜訊。望着那一袋袋牢牢幫在戰馬背上的金子,明溯頓時喜出望外,緊忙迎了上去,雙手微微用力,便撕開了一隻袋口。
這次,無名領的職事是負責全軍的殿後,等她進來的時候,遠遠地望見自家老公,便泣不成聲地衝了上來,不想明溯卻是絲毫沒有理睬,只是興奮地捧着一把金子,捂在自己臉上,連聲歡呼道:“我太愛你們了……這下,造船的錢銀也有了!”
無名愕然望着似乎陷入癲狂之中的明溯,目光在地上灑得到處都是的金子上轉了幾圈,心中頓時悲憤萬分,側身狠狠一腳便飛踹了過去。
“哎呀……我的金子!”緊接着,旁邊的灌木叢中便傳來撲通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