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朝廷方面倒也沒有吃虧,而且隨着上蔡、宛丘大片失地的收復,汝南的賊人已經被牢牢地壓縮在宛城之中……雖然秦頡心中清楚以自己區區萬人大略也只能勉強守住賊人突圍的必經之道而已,可劉宏卻不這樣認爲。
長社解圍之後,波才已經退到了陽翟。經縣、廣宗兩城的焚燬,更是將賊人驅散到了倉亭、典陽等處,零星之敵,不足爲懼!劉宏心中大略對各地形勢有了個瞭解之後,便連續下了五道詔書。
第一道詔書自然是給明溯的,畢竟在外的將領之中,明溯可是名副其實的第一人。
倒不是他功勞最大,殺賊最多,事實上,經縣一戰,便是連那些自相殘殺,東門屍首壘成了小山的賊人一併計算在內,明溯能夠送往帝都請功的首級也不過區區萬人。然而,千萬不要忘了,這中原第一把火可是他先燒起來的。
這個時候,已經再也沒有人會記得三個月前皇甫嵩先放的那把火了。原因很簡單,放了沒效果,所以大家記不住唄!
按照劉宏的旨意,冀州一片的流竄賊人暫時由明溯率兵追擊,戰後及時聚攏殘部士卒的宗員負責留在廣宗、經縣一帶清剿殘餘,安撫百姓,恢復民生。
第二道詔書則是給破圍而出的左中郎將皇甫嵩的。
從這個階段與賊人的對陣之中,除了只進行過一次大規模戰鬥的明溯之外,無疑皇甫嵩是其餘諸人之中最耀眼的那個。
姑且不談先前輕車趕路,救下了慘敗的右中郎將朱儁這一義舉,就是在賊人長期的圍困之中,皇甫嵩亦是屢次率兵突圍,雖然沒有甚麼具體成效,可卻是搶回了大量的糧草,爲長社能夠煎熬到現在立下了汗馬功勞。
所以,劉宏便將肅清東郡一片賊人的重任交給了皇甫嵩。
現在地公將軍、神上使張曼成已經被秦頡斬於亂軍之中,剩下的張角已經暫時由明溯這個監軍“不務正業”地去追擊一回,已經到達東郡,與卜已所部串聯了起來的人公將軍張樑自然便成了劉宏的眼中刺、骨中釘。
此前,是因爲實在騰不出人手來,所以只能任由他在那裡蹦躂。既然現在長社已經解圍,那麼功勞赫赫的皇甫嵩自然應該趁勝追擊,將波才殘部以及那張樑、卜已一起順勢拿下了。
負責配合皇甫嵩的正是明溯的老熟人,從議郎位置上選拔爲騎都尉的曹操所部。
第三道詔書發給了右中郎將朱儁。
說起這個朱儁,當初劉宏可是將其作爲一個方面軍統帥來使用的。不曾想朱儁實在有些不爭氣,立功心切之下,竟然首戰就整得個灰頭灰臉,險些便被波才抹去了這個番號。
好在,吸取教訓之後的朱儁全心全意配合皇甫嵩守住了長社,而且在突圍之戰中,更是一舉擊潰北門之敵,順利完成了對波才的合圍。
仔細思忖了良久之後,劉宏還是決定再給朱儁一個機會。
既然長社周邊已經有皇甫嵩去掃蕩了,那麼朱儁自然不能閒在原地。於是,朱儁便被劉宏派往了南陽,與荊州刺史徐璆、南陽太守秦頡合兵,一起拿下宛城。
考慮到朱儁的嫡系部下在之前的一系列戰鬥中損失慘重,劉宏便慷慨大方地將佐軍司馬孫堅一起派去了南陽。反正那孫堅所部也就千餘人,在這種大規模的戰鬥之中,區區千人不過是個蒼蠅肉而已,劉宏暫時還沒放在眼中。
第四道詔書卻是給了一個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物——鉅鹿太守郭典。
那郭典在先前張角謀反的時候,被打得狼狽而逃,便連家眷錢財都落於了賊手,不想這次劉宏卻又突然想起了他來。
按照詔書所言,郭典負責安撫鉅鹿流民,重徵鄉勇,組成新軍,待皇甫嵩或者朱儁其中一人騰出手來之後,便配合其一舉剿滅張角餘孽。
雖然說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可畢竟鉅鹿千瘡百孔的現實情況擺在那裡,此時換了誰去都難以收拾下這個爛攤子,於是,納悶的諸多大臣也就不再急於發言,靜待下一道詔書的內容。
其實,劉宏這道詔書卻是有着一石二鳥之效。明面上來看,詔書是發給郭典的,可事實上卻是暗地裡提示了那皇甫嵩、朱儁二人:你們可要好好幹,誰的成效顯著,朕就將最終鼎定江山的功勞給誰。
可想而知,有了這道詔書,無論是那東郡還是汝南的賊人,未來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至於第五道詔書,殿中諸人聽完之後,便一個個面如死灰,尤其是那何進,更是心中忐忑,將頭足足埋下去了半尺有餘。
這道詔書卻是一道呵斥的旨意。
對於董卓這個自家的遠房親戚,現在劉宏是又氣又恨。
氣的是自己纔想提拔他,竟然就大意地做出瞭如此令人失望的事情;恨的則是那廣宗城中可是一把火燒去了三萬餘士卒的性命,可想而知,撥付下這麼多人的撫卹之後,自己才那藏了大半年的私房錢又得空空如也了。
劉宏一邊宣佈將董卓遷爲隴西縣令,一邊眼神不住地在階下羣臣腦門上轉來轉去。
親眼見證過上次何進大出血的經歷之後,所有的文武大臣心中都清楚:自家主子這是在心疼私房錢了。
當然了,此時最擔憂的還是何進,畢竟盧植的五千士卒撫卹自己尚未到手,不想卻又屋漏連逢陰雨天,攤上了這等倒黴的事情。
正在何進心中忐忑不安,徒嘆奈何的時候,那劉宏卻是突然腦子一轉,便淡淡地下了一道口諭:“着仁義侯明溯代冀州牧,就地取用所部後勤供給!”
其實,劉宏心中也清楚,那何進正月裡被自己聯手明溯狠狠地敲詐了二百萬金……幾乎所有食秩中二千石的官吏那次都算是倒了血黴,不僅是家中辦上了喪事,還破財消災了一回,之後又承受了護烏恆中郎將宗員所部五千陣亡士卒的撫卹,現在即便是將他敲碎了分片去賣,也着實湊了起來這麼多人的撫卹。
幸好,自己還有一個備用選擇。那明溯斂財的手段自己可是見識過不止一回,毋庸置疑,在財政最爲困難的時刻,劉宏終於還是想起了明溯這個自家人來。
就地補給……劉宏也是真的想得出來這個妙招。雖然說那些冀州的地方官吏難免都有些縱賊的罪過,可畢竟賊勢最爲猖獗的也是冀州,在此之前,他們的資產收益或多或少也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這個時候,選擇拿冀州開刀,雖然說有泄憤的涵義在內,可劉宏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一切只有看那明溯如何把握好尺度了!劉宏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卻是極爲疲倦地宣佈了退朝。
詔書到達的時候,口諭自然亦是一併傳到,明溯此時正在清河國內繞了一個大圈子,將張角等人從甘陵往平原方向驅逐。
甘陵是清河國的郡治所在,說起來這清河也甚是無禮,區區七百餘暗探之中,竟然足足超過半數就是清河國相推薦上來的。結果不言而喻,張角發現三面受敵之後,無奈之下,只能徑直往東流竄,一路穿越安平,直達清河境內。
與清河國相一番深談之後,除了破財消災之後,清河國守卒又被明溯逢五抽一,足足“徵調”了兩成兵力,這才神色惶然地將勢力大增的討賊平送出了國境。
本來明溯是準備從甘陵直下廣川,重新進入安平國境內觀津地界的,不想此時一封密信突然從洛陽傳來過來。
安平國治地信都縣,正是劉宏“阿母”趙忠的老家。安平國地方官吏也知道先前配合盧植暗算了明溯一把,自己理虧,得知清河國的情況之後,便緊忙使人連夜趕往洛陽,求得趙忠說情的書信一封,又自行組織了五千精卒並百萬金送了過來。
明溯一看,安平還是比較識相的嘛,何況趙忠一直對自己不錯,現如今劉宏對其又是言聽計從,自己也沒必要像盧植一般,爲了一時之氣,最終遭人陷害。
於是,明溯笑眯眯地收下了孝敬,卻是讓來人轉告那安平國相、國尉二人陳兵南宮縣城,壓迫廣宗、經縣一帶的殘餘賊人不得向北逃竄,自己則是領着胡母班等人直接將張角驅逐出了清河,穿越冀、青二州邊界,直接趕往了平原。
其實,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明溯去趕了,畢竟甘陵至平原一帶,向南便是大河,倉促之間十數萬賊人也難以一下子尋找到合適的工具渡河,北邊又有清河國尉得了明溯吩咐傾盡全國兵馬,一起壓了上來,這個時候,除了越過冀州邊界,進入青州境內,張角其他也想不出甚麼更好的辦法了。
先前因爲黃巾之亂,臨近許多州、郡的主官都被劉宏一氣之下直接撤掉了,剩下則是心中忐忑,許多也不敢在治地停留,這平原郡也不例外。
平原與那濟北國地形正好相反,濟北國絕大部分地界都在河南,只有茬平小縣突在河北;至於平原,除了郡治所在平原縣境完全在河北,其餘高唐、祝阿等縣則是橫跨大河兩岸。
張角進入平原郡時,那太守此時在膽戰心驚地躲在高唐“視察民生”,郡中兵馬被他足足帶走了三四千人,餘下各縣城中,稍許“兵強馬壯”些的也不過二三百人,至於與濟南、樂安交界的城池則早已玩起了空城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