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劉辨聽了明溯吩咐往外奔去,才走了幾步時,卻是突然想起未曾向堂上三個長輩問禮,便忐忑地住了腳步。
見狀,明溯卻是微微地向他又揮了揮手,眼角一眯,擠出了個鬼臉出來。那劉辨見狀,頓時大樂,竟然也就真忘了禮數的事情,就這麼出去了。
明溯問完話,又順帶地拍了一把劉宏的馬屁之後,那何蓮方纔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正所謂自家人知自家事,她這個兒子的性格,做孃的自然十分清楚。可是不管怎麼教導,怎麼呵斥,卻總是猶如那鄉下娃兒進城一般,畏畏縮縮,就是放不開膽子。
此時,就在何蓮的眼皮子底下,明溯就這麼三弄兩弄,劉辨卻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儘管說得還不流暢,口吶的積習卻似乎有所改善。
而且,破天荒地,這個娃兒竟然敢在長輩面前笑了。雖然劉辨的笑容實在有些勉強,可何蓮心中已經很滿足了。從頭到尾,明溯共同都沒有講過十句話,就這麼短短的一小會工夫,能夠達到如此效果,她就是不滿足也實在找不到更爲適合的師傅了。
“聖上,不若將辯兒的太傅換成侯爺,可好?”宮廷之中的資源競爭想來激烈,覺得撿到寶了的何蓮自然不可能放任這個人才跑過去教導王美人的兒子。
聞言,董太后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出口阻攔道:“君無戲言,皇后這話不大妥當吧?”
“先前,臣妾就覺得與侯爺投緣,不曾想,辯兒也與他如此親近……如此良師益友,棟樑之才,怎麼能用少傅的職位去糟蹋了呢。”何蓮卻是毫不讓步地言道。
聽了這話,劉宏怪怪地擡頭望了一眼明溯,卻是親自裁決道:“仁義侯已經任了太子少傅,協兒那邊就先掛名當個師傅吧……反正協兒還小,一時之間牽扯不了多少精力。”
其實,劉宏之所以這麼快下決斷,也正是因爲何蓮那句口不擇言。雖然說劉辨目前尚未表現出多親近,可卻是有所進步。當然,劉宏考慮的卻還是另外一件事情,倒是與太子廢立無關了。
自從明溯出現之後,何蓮一直表現得過於殷勤,說白了——劉宏那是心中吃醋了。若不是明溯自己也就十六,估摸着劉宏就能好好盤算一番這劉辨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了。
賤人!劉宏心中暗暗地咒罵了一句,卻是吩咐小黃門去將那尚還牙牙學語的劉協給抱了過來拜師。
一見劉協,明溯頓時心中就後悔了,恨不能立即當場抽打自己幾記耳光。
我這是多的甚麼事情啊?到底是鬼迷心竅,明溯先前大放豪言的時候竟然忘了那劉協方纔出生沒幾年,此時也就大致二三歲模樣。
雖然這娃兒天生一副不怕人的模樣,見了明溯這個生面孔,竟然還牙牙亂叫着伸出雙手去讓他抱,可明溯卻是對帶小孩絲毫生不起興致來。
就這麼個小東西,說話他也聽不懂,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除了充當個超級保姆之外,又能發揮甚麼作用呢。
拼命地抖着衣袍上面溼漉漉的一片,明溯面色發青,心中則是欲哭無淚。就在剛纔,這絲毫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一激動,竟然咯咯大笑着在明溯懷中撒了一泡尿。
雖然這是如假包換的童子尿,還是未來的皇帝親自賜下的,可明溯卻一點也不願意去享受這份尊榮。
更爲尷尬地是,那月白的長袍本身就薄,被劉協這一泡興許已經憋了半天的尿給灑了上去,頓時就黏黏地貼上了肌膚。
“給老子下去,給老子趕緊縮下去!”明溯一邊藉着跳動掩飾着心中的尷尬,一邊卻是不停地咒罵着那自從何蓮等人進來之後就一直練習着一柱擎天的小弟弟。
女人總是要比男人細心,見明溯轉身之際,那下面朦朦朧朧聳起的小山坡,董太后與何蓮二人面上齊齊地紅了紅。那何蓮眼噙微笑,就那麼死死地盯着明溯弓腰的詭異姿勢,竟然都捨不得轉開眼神了。董太后卻是十分矜持,見再跳下去明溯就要當衆出醜了,心中也是有心爲這未來的寶貝女婿遮掩一下,便隨手呼過旁邊一名小黃門,爲明溯取來了一件蔽寒的秋衣。
明溯捂住那秋衣,宛若烤熟了大蝦一般,面色通紅地窩回了位置。或許是好久沒有見到這麼有趣兒的場景了,那定下神來的董太后便莞爾一笑,輕啓朱脣問道:“少傅觀本宮這協兒如何?”
本來都已經有所消歇下去的明溯,被董太后這麼一問,面上的紅暈更是沿着脖頸一路躥了下去,直奔那猙獰的耀武揚威而去。
老妖精,老妖精……絕對是千年老妖精。明溯心中將那前世看過的鬼片都轉了一遍,卻還是難以遏制心中的衝動,只得無神地望着地面,吶吶地應道:“太后的鞋兒很好,微臣很喜歡……”
“那日後少傅可要好好教導協兒纔是。”董太后顯然沒聽出來明溯的口誤,卻又追加了一句。
這時候,明溯腦中已經不由地升騰起一個場景:一個雍容華麗的女子巧笑兮兮地將一雙玉足伸了過來,調皮地搓弄着……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明溯痛苦地呻吟一聲,卻是索性裝作了啞巴,只是將頭重重地點了幾下。
見狀,何蓮卻是心中不爽了,便高聲問道:“少傅對本宮那辯兒感覺如何?”
“很好很好,”明溯忙不迭地點頭應道:“皇后的辮兒微臣也很喜歡。”
“那你更喜歡協兒,還是辯兒……”
“皇后慎言!”何蓮才問了半句,卻是被那反應過來的劉宏急切地攔住了。這種內宮爭寵的話可不能隨意地在臣子面前議論,多少盛世王朝兄弟鬩於牆,大多就是因爲這個緣故。明溯是兩位皇子共同的老師,若是他心中埋了高低的想法,日後定然會在二人心中暗暗滋生事端。
明溯卻還是機械地沿着方纔的思路迷茫地答道:“太后的鞋兒與皇后的辮兒,微臣都很喜歡……一樣喜歡,不可彼此。”
得知了心中想要的答案之後,何蓮也不再爲難明溯,只是輕輕地言道:“舞陽宣德侯是本宮的父親,既然少傅負責教導辯兒,日後倒是應該多走動走動。”
“應該的,應該的……”明溯這時候都快要哭了起來,怎麼這宮中的女人囉嗦起來這麼煩人,也不知道那劉宏天天貓在脂粉堆裡,是怎麼抵禦住這種心理上的折磨,不至於變成抑鬱症的。
這場宴會甚麼時候結束的,明溯已經記不得了,因爲他樽中的酒水儘管度數遠遠比不上燒酒,卻是變得極爲苦澀。
原因很簡單,那二人告辭出去的時候,何蓮竟然不着痕跡地繞到明溯身旁,藉口討教一番教子的招兒,卻是惡狠狠地悄悄言道:“那太后的鞋兒就那麼香,竟然跟奴家的辮兒一般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哦!”
說完這話,何蓮看似無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髮髻,也不待明溯回話,便嫋嫋地行了出去。
糟糕,怎麼鬼迷心竅得就忘了她的出身了,明溯心中不由地大爲懊惱。
方纔那些調戲的話兒,董太后出自大戶人家,自然不會明白。可這何皇后——何蓮卻是自小混跡於市井集中,每日裡聽那些過來買肉的主顧葷葷素素地開着玩笑,自然早就耳濡目睹得百毒不侵了。
想着何蓮最後的口氣,明溯便是一陣心悸,緊忙偷偷地拿眼去看劉宏,劉宏也是喝多了,似乎沒有在意自家女人與別的男子說話,竟然將大手一揮,極其豪邁地吩咐道:“朕每日裡忙於朝政,這教導太子的事情也是無暇,但有疑惑,少傅自與皇后商議便是。”
於是,和着苦膽汁兒喝了良久悶酒的明溯,最終人事不省地被四名宿衛擡了一定小轎兒送出去了皇宮。
此時,劉宏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與那留下來伺候的張讓聊着話兒。
“阿公,爲何明溯那小子方纔會說這茶葉如同枯枝一般,苦得很?”劉宏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將那口中的散碎茶沫兒吐在掌中,好生納悶地研究了一回。
“老奴不知,可這的確就是嶺南今年的貢茶撒。”張讓心中早已將明溯的頭都罵臭了。自己伺候劉宏,每日裡擔驚受怕,喂好了吧下次還想更好,喂差了吧又得小心地矇騙着。
茶葉這玩意,張讓心中可是很清楚的。再極品的茶葉連續喝上幾年,口中都會淡出鳥來,可產茶的地方每年都是那個味兒,三年五載也無法改善。
所以,對於宮中使用的茶葉,張讓一直控制在茶沫兒的標準上面。如此一來,即便是那劉宏嫌棄不好,張讓也能讓劉宏稍許提高一番伙食標準,保證自己當差利索。
明溯卻不知道這番隱情,方纔喝着自己的膽汁已經覺得苦不堪言,等那些小黃門撤下菜餚,換上這超級劣質的茶水時,他幾乎當場就暴走了。
原來自己的生活條件比劉宏還要好撒!明溯心滿意足地醉了過去,卻不知道宮中此時正圍繞着他的生死大事展開了一番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