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安頓下來,又在洞前臺旁拾來一堆枯柴絨草,升起了火堆,將那乾糧架在上面慢慢烤了起來。無名則取下背上那最後一皮囊高純度的酒水,衆人就着火堆,津津有味地品嚐了起來。
那酒的製法有些類似後世的燒刀子,口味也相去不遠,衆人一個個交接着皮囊,小口小口地飲着。觀鵠是第一次見到此酒,渾然沒有在意,接過皮囊,便是咕嚕咕嚕一大口灌了下去,明溯剛想提醒之時,那皮囊肚子已經明顯癟了下去,怕是已經三四斤入了肚子。”“
觀鵠此時已經是甚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從喉嚨往下,一道熱辣辣的火流直竄了進去,沿着那五臟六肺,一路燒個不休,頓時汗珠直如雨下,熱得把個上身衣衫盡皆甩了開來。
明溯緊忙連呼了一聲水來,急促之間,在這半山腰間,山高崖險,道陡石滑,又兼伸手不見五指,其餘諸人又能從哪裡尋得了泉眼,便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觀鵠嘶啞着喉嚨,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滾兒。
好不容易尋得一員水性絕世的將領,明溯自然不捨得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自己發明出來的燒酒活活地嗆死在這荒山野地,心中合計了片刻,咬了咬牙,立身拔下一根火把,空餘一手抓起那屠龍,吩咐道:“你等且在此處護理,我去那上面的洞穴探探,看能不能找到暗藏的水源。”黃忠本欲跟了上去,卻被明溯攔了回來保護衆人。
明溯舉着那根火把,跌跌撞撞地往前不知捱了多少步,終於到達那山洞前面。夜幕籠罩之下,那洞口高寬均約丈許,坐南朝北,深處黑黝黝的如同一隻猛獸大張着巨口,猙獰地等待着明溯自投羅網。
明溯摸了塊石頭,遠遠地扔了進去,只聽到一陣叮噹叮噹,迴音嫋嫋,不一會兒,一片白蝠如鴉羣般從中間撲了出來,遠遠飛進了夜幕之中,將明溯驚嚇得差點摔落旁邊的石崖。明溯穩住心神,見洞中再無動靜,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只見周邊荒草叢生,半丈之外便再難看清,洞口陣陣涼風颯颯吹過,心中不禁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轉身便欲下去另尋他處,此時洞中忽然傳出陣陣嗚咽之聲,似那怨婦哀鳴,又似猛獸低嘶,不一會兒,這股聲音越來越大,突然如同洪水迸發,泥流橫掃,又似那瀑布摔落崖間,轟然作響。
洞中有水,驟然一陣喜悅衝上明溯的心頭,挽救屬下生命的絕然讓他短暫地忘卻了石灰溶洞的複雜曲折和危險,轉身便小心翼翼地摸入了那山洞之中。一路行去,那洞內幽密深長,左彎右曲,石乳倒懸,層池如蓮,小窟旁生,不知迷了多少迴路之後,明溯終於摸到一處玉泉交流之處。
果然不出所料。明溯緊忙伸手撩了一口,香甜清冽,潤滑爽口,正待裝上一些帶了回去,突然想起自己出來匆忙,竟然什麼盛器也沒有攜帶,便焦急地在周邊轉了起來。
那玉泉旁邊卻雖乳石遍佈,卻無甚麼低窪之物,明溯尋了片刻,慢慢地摸到旁邊一處岔道中了,眼前頭頂之上,一支乳石,似乎形成時間較短,尚未填充完整,此時正猶如一隻巨大的瓦罐般倒懸在那頂壁中間。
那瓦罐形的乳石離地大約丈許,明溯躍了幾次都沒有能夠敲下,便又心生一計,將屠龍系在腰間,依照那日熊河村中祭臺之上裝神弄鬼的法子,靜靜地調息了幾下內功心法,待氣息逐漸粗壯了起來,便猛地沿着雙腿經脈向腳地涌泉穴迅速地涌去。上次離地只停留在那幾寸之處,這次卻是要生生地拔高三四尺,明溯也不保留,直把全身氣息全部灌入了雙腿之中,只聽到腳下嘶啦啦一陣亂響,明溯的身子陡然擡升了到那瓦罐乳石高度。明溯心中驚喜,心知自己這個狀態也堅持不了多久時間,便火速地將那雙手一伸,抱着那乳石用力一扭一轉,便摘了下來。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只聽到石壁後面一陣機簧聲響,明溯暗道一聲不好,腳下一空,眼前一暗,便如同一隻滾球般滑入地面突然出現的一個狹長的石道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明溯悠悠地醒了過來,摸了摸身上,除了幾處刮傷了些表皮,其餘並無損傷,便放心地坐在地上,四下打量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泡在一個淺淺的乳池中。旁邊池底,還在咕咚咕咚地慢慢地冒出一些手指般粗細的乳液,填充着這個猶如蓮座般層層疊起的池子。旁邊的石壁之中,偶爾夾着一些熒光閃閃的石頭,微微地照得周邊如同那亮了數盞日光燈的房間一樣。難不成是遇到傳說中的奇遇?明溯驚奇地伸出一根手指,蘸了點旁邊的乳液,探入口中品嚐了一下。
“呸。”這什麼味道,又苦又澀還帶着點酸酸的硫磺味道。明溯趕緊吐了幾口口水,卻還是趕不走那已經混入唾液之中的氣味。
看來是自己穿越小說讀多了,竟然異想天開地將那石灰乳當成了什麼鍾靈毓秀的天地靈物,也是自討苦吃,怪不得誰去。明溯懊喪地立了起來,甩去滿身如同渾濁膏體一般的乳液,趕緊離開了這個池子,慢慢地在四周尋找着出路。
進來的那條石道只有尺許窄狹,一路彎彎扭扭地曲折向上,滑溜難行,便是用那屠龍也是施展不開手腳。不消多試,便知道這條出路已經完全指望不上了。明溯沿着石壁,慢慢向內行了三四百步,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石窟,內有石牀、石案、小潭及兩座巨大的鐘乳石,再往裡行卻是再無出路。左右暫時找不着出路,明溯便退回那石窟入口之處,細細地打量着那兩座鐘乳石,只見左手一座體型渾厚,前面一道倒懸的細長乳石猶如象鼻一般,心中一動,換了個角度再看,果然是那大象的造型。前面已經有了經驗,再看那右手的鐘乳石時,明溯輕易便認出這是一座巨獅的造型。
切,天然形成的獅象道場,這似乎在哪裡見過,明溯心中肯定自己從沒來過這個充滿古怪的雲夢山,卻一時又想不起那獅象道場是何方的排場,只好佯佯地再去打量那些石牀、石案。這一看,卻是發現了一些端倪。原來鐘乳石形成自有其規律,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鐘乳石再是神奇,也不可能形成的平面呈現完全的水平,再巧奪天工,也是要留下那瀉水的坡度和那滴落的印痕。
可這些石牀、石案表明平滑如鏡,四方平整,怎麼琢磨都像是有人加工過似的,明溯圍着牀、案轉了幾圈,想想便去那水潭之中掬了一捧清水清清地灑了上去,這一下,答案便躍然眼前果然不出明溯所料,那些石牀、石案已經經過了人爲的打磨,只不過時間長了,石窟之中又甚是潮溼,慢慢地便被腐蝕掉了周邊的痕跡而已。
明溯的手輕輕地沿着那張石案周邊摸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狀,卻是不肯死心,再耐心地把那石牀邊上摸了一遍,還是沒一無所獲。望着眼前的一應陳設,明溯眼前朦朦朧朧地出現了一道模糊古人的身影,明溯喃喃自語道:“你永遠不懂我出不去的悲,就像那白天不懂夜的黑。”
唯一可能出去的石道久經那石灰水的浸泡,滑溜溜地難以立足,難道自己的生命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凋零在這裡。“老天啊,你把我投到這個時代,就是爲了給後人考古的發現中添加一具骸骨的麼?”明溯忿怒地揮舞着手中的屠龍亂劈亂砍一氣,四周迴音蕩蕩,隱隱之間如同獅象齊鳴,滾滾地在其中迴旋不休。
正在盡情地發泄着心中的不滿的時候,明溯突然腳下一滑,跌飛了出去,那手中的屠龍寶刀一個把持不住,突然往那象身上面飛了出去,如同切割豆腐一般刺入了石壁小半個刀身。
絕望歸絕望,自己的隨身兵器卻不是不能隨意丟棄在那上面。明溯爬了起來,發着狠勁將那周邊地面的石案、鐘乳石盡皆硬生生地扳斷了開來,一個個地疊在那大象的旁邊,慢慢地堆了有大半個象身高,便小心地踩着,往那象身之上爬去。
雖然那象身之上滑膩難以落腳,明溯還是努力爬到了那屠龍的地方,握住了刀身便用力拔了出來,躬了身子便欲轉身下去。正在此時,那刀身反映石壁上的光芒,照亮了旁邊腳下一小塊地方。
“咦?”明溯驚訝地蹲了下來,仔細地把那腳下形成時間不長的一些乳石屑抹了出去,頓時,一幅似乎是鈍器所刻畫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現在眼前。
“吾自幼師從老聃,研習道、兵、法、陰陽諸家,身兼衆長然又飽嘗人生疾苦,世間百態,久而久之漸漸精於心理揣摩,深明剛柔之勢,通曉縱橫捭闔之術,獨具通天之智,便自創縱橫一說,教導門下四大弟子,長者孫臏,仲者龐涓、叔者蘇秦、季者張儀,均能顯赫一時。然那仲子龐涓不學無術,以私忿遷怒兄臏,吾傷心之餘,以爲非吾冒天威而揣測人心,方纔遭此報應,便不再招收弟子,潛心此谷,採藥雲夢,持身養性。今日偶感頭暈目眩,掐指一算,當知即將歸於天地,便將生平所得悉數記載於此。蒼生塗塗,天下繚燎,諸子百家,唯吾縱橫,後世有緣後輩見此書,當爲吾之弟子幼者,尊吾號令,抱圓守正,安居樸己以息天下。玄微子手書。”
那孫臏、龐涓的老師不是鬼谷子麼?怎麼到了這裡又成了玄微子了。明溯心中納悶,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然久久蹲在那洞窟頂部、大象身上,時間長了,覺得有些陰寒難耐,適才仔細辨認了這麼一段文字工夫就頭昏腦脹,渾身直如同針刺般難受,便也不去管孫臏、龐涓的老師究竟是玄微子還是鬼谷子,只管四下尋找那潛居之人留下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