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阿魯貝圖克的方法,阿爾很快就感應到腳下某處一股熟悉的力量,屬於魔神薩爾迦的力量。
以死去魔獸的體積來算,應該是前領主的胃部,那裡應該還殘留着強酸,從嘴裡直接下去?這魔獸死了許久,連軀殼都變得像石頭一樣硬,腸胃只怕已經堵塞住了吧……
“他想做什麼嗎?”月精靈妮娜眼看阿爾鑽進已經石化的前領主口中,不由嘀咕了一句,“該不會以爲法陣藏在裡面吧?要是那麼簡單,早就被找到了,哪還能輪到他。”
獸人祖魯沒吭聲,尾隨着阿爾一道進入石化的魔獸軀體內,由於石化後魔獸的內部堅硬無比,難以開鑿,黑沼城只建在背部,並沒有延伸到體內。退守黑沼城後,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這曾經的魔族領主體內一探究竟。
妮娜長嘆一聲,亡靈應該不會這麼快回來,索性陪他們進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也不一定。
邪法師斯達克斯自然不會在上面等消息,最後一個鑽入石化的魔獸口中。一路上都盯着走在最前頭的阿爾,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可惡,拜恩人真是天生的法師,這小子的防禦毫無破綻。
隱於皮膚下的惡魔符文每一個等同與一個防禦法陣,只憑斯達克斯的八階當然無法破解,他既羨又恨。
難怪第二帝國攻城略地無人能阻,要是巫妖都這麼變態,以人類目前的魔法根本無法抵抗,遲早物質界連同下界都會變成亡靈帝國吧。他爲什麼要放棄帝國皇子的身份,幫助活人,僅是因爲自己還是活人?
心懷各異的一行人在阿爾的帶領下來到了前領主的胃部,儘管裡面的胃液已經乾枯,可空氣裡依然散發着粘稠的酸腐味。
“你把我們帶到這裡,該不會是想說法陣就藏在這裡吧?”有卡洛斯的前車之鑑,斯達克斯說話沒之前那麼張揚了。
“不可能,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不少人來過,都沒有發現跨界法陣。”這是妮娜第二次進入胃部,前領主死去多年,名字早已無人知曉,像他們這樣的外來者都用‘酸湖主人’來稱呼這具早已石化的巨型魔獸。
那是因爲你們都看不到啊……阿爾眯着眼,注視着半空某個點。在他看來,被打穿的胃部正中就漂浮着一個與神座心室相似的法陣,也是黯淡無光,缺失了重要的啓動咒文。
“就算拿到了法陣,沒有魔神賜予的神力,照樣不能使用,我說的對嗎,阿魯貝圖克。”
心靈連接最便利的地方就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交談而不爲外人所知。
“是的,吾主,這是您以自身神力所創的法陣,沒有您的授權就無法啓動。”
這就對上了,難怪締結契約之前阿魯貝圖克會說魔神不歸位下界與物質界的通路就無法開啓,在這點上,他並未撒謊。
“這麼說,只要我一使用法陣,其他領主也就知道我的身份。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費了……”暴露魔神身份沒有好處,只會讓費澤爾大陸的局勢更亂。阿爾千方百計地隱瞞,就是不想讓世人知道他非但不是人類,還是一度入侵地面的下界魔神。
“您不必擔憂,雖說持印領主可自由在不同層數之間穿梭,但受制於法則,它們都無法進入物質界,您迴歸的消息並不會這麼快就傳到地表。”
“收服二層領主的事我一個人就夠了,你留下協助這些廢物防守。”下達完命令,阿爾自己也愣住了。
最近他的思維方式和行爲越來越像暴戾的魔族,回收神力,連帶性格也會改變嗎?還是這纔是被封印的真實性情?
對於阿爾的轉變,阿魯貝圖克並未覺得不妥,反而認爲這纔是魔神應有的姿態。
依照神座的跨界傳送,阿爾在法陣中央填上魔神的神徽,原本隱藏的法陣頓時恢復了原有的光亮,呈現在諸人眼前。
“等等!”斯達克斯話音剛落,阿爾的身影已連同剛出現的法陣一起從眼前消失。
“還真讓他找到了,爲什麼我們之前都看不見?”妮娜看不懂阿爾書寫的惡魔文,只能詢問在下界待的時間最長的斯達克斯。
“他與惡魔簽訂了契約,自然能看到法陣。”斯達克斯心不在焉地回答,其實他清楚這不過是忽悠外行的謊話。自前領主死後,無數的魔族尋找過法陣均以失敗告終,並非他們不夠強力,而是缺少了某個關鍵的原因,而這個關鍵被‘他’找到了。
阿爾一傳送走,阿魯貝圖克也從被打穿的胃部大洞飛走,安加斯要塞的前主人的加入並沒有給留守黑沼城的三路守軍首領增加多少信心。他們都在心裡祈禱,希望阿爾能趕在亡靈發動新一輪進攻前帶着援軍返回。
神徽形成的一刻,阿爾感到手裡的法陣忽然多出幾排惡魔符文,只有神座與陰謀之域亮着,剩下全都是灰色。
這法陣可真有意思,還可以選擇傳送。
他輪番嘗試,只有緊挨着陰謀之域的蟲巢可以傳送。
雖然看名字就知道不會有好風景,但真正傳送到第二層,阿爾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裡準備的不夠。他目前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地下洞穴,視線所及全是黏糊糊的液體,一個個或圓或方的格子連在一起,將地面、牆壁、頂部都佔滿了。空氣超市潮溼悶熱,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感應到外物入侵,格子中不時探出長條形的蟲子,最小一個也可以輕易吞下號稱陸上最大的摩古獸。
咯咯咯——
曾在可可山聽過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一個信號,更多的蟲子從巢穴中探出身,詭異的‘咯咯’聲越來越響,足以用排山倒海之勢來形容。
“我討厭醜陋的東西,尤其是昆蟲。”似乎受到可可山與蛛怪戰鬥的影響,阿爾十分討厭多足的生物。環狀火焰以他爲中心向四周擴散,一圈又一圈,探頭探腦的蟲子發出尖銳的嘶鳴,很快,黏溼的液體就蒸乾了,露出本來面目,這些提供蟲子藏身的格子並非天然,而是排泄物和蟲子吐出的粘液混合後的產物,這第二層不同於第一層有堅實的地面不同,像是建立在一個凌空的巨大網格上,越往中心靠攏,蟲子的數量就越多。
如果沒猜錯的話,第二層的領主應該就是蟲巢中心的蟲母了……
阿爾朝着類似於蛛網的網格中心飛去,沿途不時有從巢穴裡探出身體的巨蟲,弱一些的直接被火焰彈飛,有本事的能突破火焰環,但也只是能再靠得更進一些。
自從回收了神座裡的神力後,只在阿爾記憶裡出現的惡魔符文代替鏡龜之盾成爲無需施法就能自動防禦的結界。比魔力臂還好用,又不懼破魔,就不知能不能防禦住針對神術的驅散。
“請停下無意義的殺戮吧,索姆。它們是我的後代,也是您的子民。”
網格深處,傳出一個低沉的奇怪聲響,不屬於任何一種語言的精神交流直接出現在阿爾腦中。
“既仍尊我爲王,爲何還要讓它們做無謂的試探,蟲巢之母。”阿爾反脣相譏,他還未找到蟲母所在,即使對方已經承認了他的身份,仍不能掉以輕心。
整個網格亮了起來,發出更大的嗡嗡聲。阿爾陡然明白,這就是蟲母,並非想象中巨大的生物,它就是一個不停生產的子宮。
感應不到法陣,被藏起來了。
“整個下界都會爲您的迴歸而狂歡,但那也要建立在您依然是戰無不勝的最強之魔的基礎上。與我締結契約吧,倘若您的靈魂依然純粹,我也依然會奉您爲統帥我族的萬魔之王。”
契約,就像阿魯貝圖克那樣?
隨後,阿爾意識到了一個一直被他忽視的問題。
與大惡魔簽訂契約用的是埃倫迪爾,而非薩爾迦,爲何契約依然成功了?還有,阿魯貝圖克與蟲母都提到過‘純粹的靈魂’這個詞。約束契約的究竟是真名?還是靈魂本質?
整個蟲巢發出的光越來越強,阿爾感覺到這光在排斥他。如果不接受蟲母的提議,大概會被踢出第二層吧,哪怕他是跨界傳送的法陣創造者。
名字代表的是靈魂,既然我現在是以埃倫迪爾的身份存在,那麼締結契約的也該是現在的靈魂,而非薩爾迦。
不想被過去的魔神陰影籠罩,阿爾毅然選擇使用現在的名字。是或不是,試了就知道。
“締結契約吧,蟲母,吾名埃倫迪爾。”
這具軀體的真名一出口,阿爾再度領教了一遍和阿魯貝圖克締結契約時的感受。只是這次鋪天蓋地襲來的不是威壓,而是強光,蟲巢的光還在增強,仿若召喚火熾鳥時的耀眼。
隱於皮膚的符文浮現,兩股力量碰撞在一起,整個第二層都震動了。和上次相比,這一回阿爾的意識要清醒得多,他能感應到蟲母入侵,就像寒夜的冷風,無從防禦,一陣陣鑽入皮膚,血管,那股寒意最終到達腦海,意識的深處。
記憶被翻攪起來,艾達、克萊爾、巴爾、泰倫斯、星之長……一個接一個人物在腦中閃過,最終定格在許久不曾夢到的畫面。漣漪陣陣的湖面,掛滿靈魂的世界樹,任何溢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這幅景象的光輝。
蟲母的意識退卻了,阿爾重新掌控了身體,蟲巢的強光在他看來已沒有先前強烈,並逐漸黯淡。
“雖然宿體不同,但您的靈魂依然和過去一樣純粹。”
隱藏的法陣在阿爾眼前出現,觸手可及,蟲巢的符文已然亮起。
這就完了?我根本沒做什麼。
阿爾知道真正擊潰並讓蟲母臣服的不是自身,而是世界樹。到底魔神與世界樹有什麼關聯?不僅外來神祇認爲他是世界樹的使者,就連本土的神也在不經意間提到世界樹。
也許,這就是關鍵,記憶缺失的最後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