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樹的作用下,受到亡魂咆哮攻擊而枯死的植被也以驚人的速度生長,不到一個標準時,就長得與四周森林一般高。
收拾好長途旅行所需物品的奧洛芬走出法師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生命樹下的阿爾。那身法師正裝讓他他看起來非但不像法師,反倒有一種聖職者的神聖的感。
奧洛芬立刻搖頭驅散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哪怕是西希莉婭也比阿爾更具神性,作爲無信者,恐怕連阿爾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從潛意識裡排斥神祇,即使是星之長,他也只是尊敬,從未有崇敬之心。
“你打算如何處置法師塔?總不能把它晾在這裡吧?”
“用幻術做掩飾,加以言靈脩正,一般人只會把它當做一顆普通的樹木。更何況,這附近的地神殿曾遭受過亡靈侵襲,沒有個一年半載的緩衝,不會有人願意冒險途經。”這個想法並非源於阿爾的自信,而是查閱過資料和詢問過伊薩克得出。
待全員都離開法師塔,阿爾雙手貼門,開始施法。
灰黑色的建築外牆在人們的視線中漸漸扭曲,變成一截樹樁,不正常的枯萎形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死靈術,就連目睹幻術施展的安迪等人也沒法以肉眼分辨出,這截木樁就是他們片刻前還身處的法師塔。
一行人緩緩向北前行,採取了走齊亞特古道時的安排,奧洛芬走在隊伍最前,西希莉婭殿後,居中的是自保較差的法師組與後勤人員。
一路上,阿爾眉頭緊皺,一副陷入沉思的神態,其餘三名法師只好忍下已到嘴邊的疑問。
真的……有些不對勁……
至此,阿爾已經無法再用反噬引起的後遺症來說服自己。這具身體表面看沒有任何異樣,可內在卻已經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變成了什麼。
是人類,也不是人類。肌肉、骨骼,完全是人類的形態,可流動在體內的魔力脈絡卻已和從前大不一樣。更龐大,更深邃,就像……夢境之中的湖水。以往要很費力才能施展的言靈現在只需意念轉換就輕鬆完成,魔力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連感知元素這一步也省去了。而他眼中的世界,也從觸摸到世界樹新芽的那一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元素變得無所不在,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火的紅,地的黃,水的藍,風的綠,還有代表太陽與月亮的光與暗,六大元素都以不同顏色呈現,反倒是……原本五顏六色的事物都變成了灰白。無論人或物,在他看來,都是一片灰色,就彷彿沒有生命一般。
這異變阿爾誰都沒說,在弄清楚之前,他不想引起恐慌。
地神殿與火神殿之間間距較從自由城邦的直線要長一些,等塞特傭兵一行人抵達目的地已是黃昏時。
“怎麼辦?是先飽飽吃一頓?還是進城完成任務?”凱厄斯站在森林邊緣眺望近在咫尺的瑪蘭城,其他人也將目光投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阿爾,等待他的決斷。
“從節省乾糧的角度出發,我勸你還是不要選這個時候用餐。”阿爾總算開口說話了,不過話裡明顯的調侃意味卻與他一貫的風格不符。
“爲什麼?”
“我怕你進城後會吐出來。”說完這句話,一直充當坐騎的豹貓從岩石上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足有十五肘(5米)落差的地面上。
“喂!你還真打算現在進城?夜晚可是亡靈的活躍期!”凱厄斯沒想到阿爾竟然真打算在這個時間段入城,就算他不怕,也得爲其他人考慮考慮吧。阿加莎和霍德基本沒有戰力,無論是隨行還是留在這裡都得抽調人手保護他們。
“凱厄斯、奇諾和西希莉婭隨我進去,其他人原地待命。”阿爾沒讓奧洛芬一起去,顯然是讓他留下保護其他人。切爾西和吉娜固然有不弱的戰鬥力,但遠不及奧洛芬,而伊薩克的傷還未完全恢復,施展簡單的結界沒問題,但要提槍上陣就太過勉強了。
“我們不進城,吃晚餐應該沒問題吧?”吉娜早餓了,她既不是人類,也不信仰日和月神,完全不用遵守可笑的交替時用餐的規矩。
“生火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奧洛芬出聲制止了吉娜點火的舉動。
“切……持有那麼強的對亡靈聖器,居然如此膽怯。”見識過奧洛芬的光劍,對於他的過分謹慎,吉娜不免牢騷幾句。
“小心點總沒錯。”伊薩克趕忙打圓場,“別說話,這裡雖然距離城市有一段距離,但也不安全。”
吉娜雙眼掃視四周,雖然很淡,但的確有一股腐爛的氣息,是亡靈!
阿加莎和霍德雖然感受不到,但一陣陣不知從哪吹來的冷風還是讓他們感到不安。
切爾西用魔粉在地上畫出一個防禦法陣,體系雖不同,但法術也能施展出與神術相似的結界。伊薩克持槍坐在地上,即使體內的死靈之力已經散去,靠着阿爾新做的刻紋,他依然能施展破魔,加上槍的長度,做一些簡單的防衛動作不成問題。
奧洛芬駐劍而立,倒不怎麼擔心環繞在四周的陰森死氣,與之相比,從城市那端傳來的亡靈氣息更濃。
“你確信已將亡靈清除了?”
越靠近,從城內傳出的氣息就越濃烈,幾乎與泰倫斯不分軒輊。阿爾有些後悔讓凱厄斯和奇諾跟來,他本是想借這兩個正常人類吸引亡靈,卻沒想他們會變成累贅,真要遇上祭祀級的巫妖,西希莉婭完全指望不上,還得靠自己護着這兩人。
“我親手幹掉他們的首領。”對於第一次任務,西希莉婭記憶猶新,尤其是亡靈頭目居然是個矮人,“聽跑掉的神官的口氣,那傢伙好像還是個血將軍。”
“你居然會讓敵人溜走。”相比血將軍的階職,西希莉婭失手更讓阿爾驚訝。
“我沒料到死神的神官竟然會那麼怕死,自己一個人開啓傳送跑。”西希莉婭忽然停下腳步,豹貓嗖地一下閃到阿爾的影子裡,沒覺察到任何異常的奇諾與凱厄斯只能握緊法杖與武器,緊張而戒備地緊盯着近在咫尺的城門。
從半敞的大鐵門裡,緩緩走出一個黑影。人形,步履輕快,應該不是沒有思維能力的行屍走肉。空氣裡也沒有明顯的腐爛氣息,之前感受到的死亡氣息居然就是從它身上發出的。
凱厄斯緊張得直咽口水,黑影越走越近,很快就在殘餘的夕陽裡顯露出真實面貌——一個年紀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皮膚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如火般鮮紅的及肩長髮隨意披散着,身穿充滿異國氣息的奇怪服飾,表情倨傲。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一雙鮮紅的豎瞳,怎麼看都不是人類。
“夜安。”
少年清亮的嗓音與他陰沉的外表不太相符,所說的語言有些近似古代的拜恩語,但又不完全相同。總之,是打招呼之類的。
不確定這少年姿態的類人生物的來歷與目的,阿爾用拜恩語回了一句,希望對方能聽懂。果然,少年冷漠的面孔浮現出少許的訝色。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西希莉婭吸引住了。
“真奇怪,明明是不同的個體,你身上居然會有他的氣息。”少年探出手,西希莉婭向後一躍起,風息猝然出手,無形的風刃卻越過少年的身體,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西希莉婭!”阿爾低喝一聲,警告她不要亂來,這少年看似無害,實力與泰倫斯不相上下。
“原來是你,當真是許久不見了,薩爾迦。”少年對西希莉婭的攻擊不以爲意,不過他的這席話卻着實讓阿爾心驚。
薩爾迦,他從西希莉婭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是誰?古代拜恩的皇室成員?又或是深淵的惡魔?
“你……是誰?”這是西希莉婭唯一能念全的古代拜恩語。
“還沒覺醒嗎……既然你不記得我,那麼……姑且稱我爲夏爾好了。”少年的身體漸漸變淡,空氣中粘稠的死氣也隨之變淡,“運氣不錯呢,要是遇上尤金,他可不管你是否覺醒,直接將你附身的這個軀殼打碎。”
“你們還好吧?”
連西希莉婭都表現出難得的不適,更不要說體質差得多的兩名人類,奇諾和凱厄斯臉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呼吸。阿爾走到西希莉婭身邊,將她攙扶起。
“怎、怎麼?”看阿爾扶着西希莉婭往回走,總算緩過氣來的凱厄斯不解的問。
“你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適合再繼續任務,先回去與奧洛芬他們回合。”體表沒受傷,但西希莉婭的身體卻在微微發抖,這不是什麼好現象。阿爾絕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城。
“可是……”
“聽他的總沒錯,別忘了,他纔是頭兒。”奇諾扯了扯凱厄斯的衣袖,“你是不是最近過的太安逸,忘了他的性情。”
知道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凱厄斯看了一眼城門,扶着同樣腳步還虛浮的奇諾追上已經走遠的阿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