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帶兵圍住楚王府的時候,長安城裡其他人都沒有閒着。
姚廣孝、劉文靜和上官瑞鶴三個人一連三天都沒怎麼睡覺。
樑濟趁着報社在城內搞風搞雨,又趁着樑俊一直蹲守在楚王府無暇分身。
通過一系列讓姚廣孝讚歎不已的操作,整合了兵部,順利的接管了韓勵留下來的政治遺產。
樑俊看着上官瑞鶴派人送來的信息,對樑濟的操作也是深感佩服。
同樣都是藉着老爹的光上位的皇帝,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在樑俊看來,同樣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樑昭徵收商業稅的做法要比樑濟劫獄強的多。
看着上官瑞鶴根據蒐集來的線索,還原的雲德社事件來龍去脈。
樑俊對樑昭的做法直搖頭。
你說你進來收稅就收稅,好好的非要出什麼風頭呢?
進了雲德社二話不說先把金先生綁了,以偷稅漏稅的名頭關進戶部的小監獄裡。
東宮就算再有一肚子火,還能因爲這點小事和你撕破臉不成?
可惜啊。
樑俊搖頭感慨,自己之前還高看了樑昭一眼。
現在來看,樑昭連沈雲都不如。
沈雲雖然是現代人,可人家知錯就改,鬥詩會之後直接認慫,一心一意給皇帝當狗。
雖然最後死在了刁鳳山手裡,但這完全可以當做一場意外來看。
哎,一手好牌,就這樣砸自己手裡。
牌砸在手裡也就砸手裡了,自己帶兵將他團團圍住。
他樑昭還不低頭,府裡面早就兵糧寸斷了,依舊負隅頑抗。
軍機處那邊早就把他當做了棄子,他好像還渾然不知。
“軍機處這幫人啊,對待自己人,還不如皇帝呢。樑老三好歹做不出賣隊友的事。軍機處這幫人賣起人來真是利索。”
樑俊將手中的情報放在一旁,一邊感慨一邊看着漆黑的楚王府大門。
王保探過頭來,低聲道:“殷大哥,咱們這樣一直耗着也不是辦法啊,不如今天晚上,我帶幾個兄弟進去摸摸底,看看這楚王府裡到底藏沒藏着糧食。”
雖然早就打探過,知道楚王府裡的糧食不足。
可這已經是第五天了,整個楚王府裡沒有一丁點的動靜,難免讓王保心中生疑。
這幫人那麼能抗的麼?
沒有糧食還能這樣的堅挺。
樑俊搖了搖頭,示意王保稍安勿躁。
王保剛想再勸,只聽吱呀一聲,寬厚的楚王府大門緩緩的打開了。
“出來了。”王保興奮的低呼一聲,隨後抽出腰刀擋在了樑俊的前面。
周圍的驍騎衛聽到聲響,各個拉滿弓弦,將鋒利的羽箭對準了楚王府的大門。
大門大開,沒有王保想象之中,烏泱泱的衝出來一幫人。
也沒有萬箭齊發,只是一輛馬車從門口緩緩的走了出來。
馬車上坐着一個人,身穿王爺服侍,看面貌正是樑昭。
樑俊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着樑昭。
想要看一看這位楚王到底搞什麼名堂。
是接受了自己那苛刻的條件,還是說另闢蹊徑。
馬車走的很慢,車子後面拉着一個棺材。
樑俊皺了皺眉,這棺材裡面裝着的難不成是金先生?
馬車走的很慢,靠近了再看,樑俊發現了一些端倪。
車上的棺材很粗糙,好像是拆了幾扇門臨時拼湊的。
這是什麼操作?
不等樑俊深思,馬車上的樑昭說話了:“太子,金先生的遺體就在馬車之上。”
他說着從車上跳了下來,手裡握着一根荊條。
荊條上細小的藤刺刺破了樑昭的皮膚,樑昭向着樑俊走來,鮮血順着藤條往地上低落。
樑俊皺了皺眉,樑昭這麼變了性了?
依照着自己對他的瞭解,就算是死,樑昭也絕對不會向自己低頭。
有些不對勁。
樑定昌見樑昭拿着荊條一臉陰沉的走向樑俊,趕緊帶兵將他攔住。
“太子,如今你已經派重兵將我王府團團圍住,難道還害怕我圖謀不軌不成?”
樑昭一臉不屑的看向如臨大敵的樑定昌。
“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誰知道楚王有沒有其他的後招。”
樑俊冷冷一笑,看着樑昭道:“這長安城內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讓本王,躺在這棺材裡,還是小心爲妙。”
這邊說着,文淵靠近了樑俊輕輕的搖了搖頭。
楚王府的門一開,文淵就帶着人仔細的觀察了四周,確定楚王沒有安排弓箭手。
得到了文淵的準信,樑俊安心下來。
“定昌,你帶着兄弟們先到一邊,王保,給楚王看坐。”
樑昭敢單槍匹馬出來,樑俊嘴上雖然說小命要緊,可當真慫成狗,憑白讓人笑話。
樑定昌聽到吩咐,揮手讓驍騎衛退下,王保也趕緊搬過來一個凳子放在了樑昭身後。
樑昭沒有坐下,反而站在一邊看着樑俊,又看了看棺材。
樑俊站起身來,滿臉的肅穆。
慢慢的走向馬車上的棺材。
靠近了棺材,樑俊才確定,這棺材乃是門板所拼湊而成。
雖然有些簡陋,但這些門板全都是上等的木材,做成棺材盛放金先生的遺體倒還能說得過去。
樑俊看了看躺在棺材裡的金先生,悠悠的嘆了口氣。
哎,金先生實在是有些衝動了。
弄清楚了前因後果,樑俊對金先生的死甚是惋惜。
旁人不能理解金先生爲什麼死的那麼突然,但一手把金先生帶到雲德社班主地位的樑俊卻心知肚明。
這位與劉三刀一樣出身,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金先生,更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他不止一次給自己說,這輩子無法報答自己的知遇之恩,只能下輩子做牛做馬。
每次樑俊都被金先生真摯的情感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炎朝的百姓,大部分還是重情重義的。
士爲知己者死的執念根深蒂固,這讓習慣了謊言和欺騙的樑俊有些不適應。
可不管怎麼樣,這位金先生還是死了。
王保旁的事可能沒有眼神,但是涉及到這種人情往來,婚喪嫁娶的事,他卻聰明的很。
早在棺材一出現,他就趕緊命人去準備了香爐和香。
樑俊站在馬車旁看着棺材出神,王保趕緊讓人在一旁搭好香臺。
“殷大哥,人死不能復生...”
王保手中握着三根香站在樑俊身邊低聲道。
樑俊緩過神來,看了看王保,見他手中握着香,衝着他點了點頭。
接過香來,走到案桌前,樑俊雙手併攏,引燃了香,插在了香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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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喃喃道:“金先生,你的心意樑俊心領了,你爲東宮做的事樑俊也都知道。希望你也能有穿越的機遇,只是千萬別穿越到封建王朝,直接穿越到二十一世紀,那裡纔是屬於你真正的天堂。”
樑俊嚴肅的將三根香插在了香爐上,隨後又鞠了三躬。
吩咐道:“等香燒完了將金先生送回東宮,用上等金絲楠木的棺材收斂了,然後葬在雍州的陵園裡。”
王保應了一聲,馬上安排了下去。
樑俊收拾好心情,轉過身看向樑昭。
“楚王當真願意揹負荊條從楚王府走到東宮?”
樑昭無奈一笑,道:“事到如今,我還有選擇麼?”
樑俊沒有說話,樑昭的出現打亂了他的節奏。
在他的設想中,自己提出負荊請罪的條件,楚王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的。
不光他這樣想,東宮所有的謀臣都認爲楚王絕對不會負荊請罪。
他們認爲樑昭最大的可能則是出府和樑俊火併。
畢竟這算是樑昭唯一的活路。
不管怎麼說樑昭始終是炎朝的王爺,就算軍機處放棄了他,可他始終是太子名義上的兄長。
樑俊在外面造勢那麼多天,爲的就是等樑昭耗死之後,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如果動了刀兵,樑昭死於亂軍之中,那麼意義就不同了。
可千算萬算,樑俊怎麼也沒有算到樑昭居然能夠幹出這種忍辱負重的事來。
莫非是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本王只想問一句,金先生到底是不是楚王所殺,雲德樓又是不是楚王放的火。”
上官瑞鶴查來查去,也只查到了金先生的死和樑昭沒有直接的關係。
卻沒有查清楚雲德社的火到底是誰放的。
這也是爲什麼樑俊只圍住楚王府而不主動出擊的最大原因。
現在的楚王沒成氣候,誰都能對付得了他。
自己嘁哩喀喳把楚王弄死了,最後發現放火的另有其人。
他樑俊豈不是成了旁人手中的槍?
樑昭看着樑俊,目光如炬,搖了搖頭道:“金先生的死,非是本王所願。雲德社的火也與我無關。”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樑俊目不轉睛的看着樑昭的表情還有眼睛。
樑俊可以保證,就算前世世界第一的微表情專家來了,都無法從樑昭的臉上看到撒謊的痕跡。
“如果不是楚王放的火,那又是誰放的呢?”
樑俊反問道。
樑昭笑了笑,道:“很多,這長安城內有這個想法的人很多,有這個能力做到的人也很多,但唯獨是有我,是最沒有可能放火的。”
“因爲我去雲德社,只爲了求財,我也知道,放火燒了雲德社,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他說着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樑俊:“本王雖然自大,卻還沒有愚蠢到認爲軍機處會爲了我得罪東宮。”
“尤其還是在這個時候。”
樑昭的話很有說服力,不僅是樑俊,連旁邊的文淵都被樑昭說服了。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樑昭伸出手用力撕掉自己的王服,露出雪白入玉的上身。
此時寒風陣陣,繞是穿的很厚的樑俊坐在椅子上也覺得渾身冰涼。
樑昭光着膀子卻一臉的淡然。
“還希望太子金口玉言,本王從這裡走到東宮,雲德社一事,就此作罷。”
樑昭說着將荊條綁在背上,冰冷鋒利的荊刺瞬間刺破樑昭的後背。
鮮血順着脊背流了下來。
樑昭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衝着樑俊拱手,隨後轉身奔着東宮而去。
樑俊眉頭緊皺,看着樑昭觸目驚心的後背,沉聲道:“楚王請留步。”
樑昭停下了腳步,因爲忍着劇痛而有些猙獰的臉龐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得意之色一閃而過,誰也沒有看到。
樑昭轉過身,一臉疑惑的看着樑俊,冷聲道:“難道太子殿下要食言不成?”
樑俊搖了搖頭,道:“既然此事非楚王所做,楚王自然不需要去東宮負荊請罪。”
樑昭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如釋負重。
“太子又想如何?”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想與楚王化干戈爲玉帛,不知楚王有沒有興趣。”
樑昭看着樑俊,彷彿想要看穿樑俊的心思。
半響樑昭才點頭道:“本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太子既然說須得本王親自揹負荊條到東宮,此事方纔作罷,太子乃是國之儲君,一言九鼎,豈能朝令夕改?”
樑俊皺了皺眉,樑昭今天怎麼怪怪的?
自己都主動不讓他負荊請罪,他怎麼還上勁了。
不等樑俊反應過來,樑昭高聲道:“袁英!”
楚王府中隨即傳來一聲應和,緊接着一個人高馬大,穿着與樑定昌一般服侍的男子走了出來。
此人正是楚王的親衛隊長袁英。
袁英見了樑俊,不敢擡頭。
“此乃我親衛隊長袁英。”
樑昭介紹道。
袁英硬着頭皮衝着樑俊行禮道:“小人袁英,拜見,拜見太子殿...”
下字還沒說完,只見袁英口吐鮮血,胸膛之處冒出一把刀尖。
袁英一臉的不可思議,想要轉過身看一看是誰在背後給了自己一刀。
不等他轉身,樑昭用力一拔腰刀,袁英隨即倒地。
樑昭撩起衣襟擦了擦腰刀上的血,遞給了身旁已經嚇傻了的驍騎衛。
“太子,楚王府終究欠東宮一條人命。若想化干戈爲玉帛,只怕太子願意,東宮其他人心中也不平。此人乃是本王親衛隊長,拿他的命抵金先生的命,楚王府與東宮算是兩清了。”
樑俊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樑昭,心中涌出無數種念頭。
“楚王說的是,咱們現在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