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焦雷齊齊在麓都的天空響起,密佈的濃雲如同一塊巨大烏青的鐵幕一般,橫貫天地。
連綿細密的雨水瓢潑而下,將盛暑時節的悶熱演繹到了極致,也將人們內心潛藏的躁動與不安,暗暗蘊養滋生,直至破土而出,生長成爲失控了的狂暴。
南宮琪,還有兩千名飛霞衛的屍身,就是在這麼一個陰鬱至極的雨天,藉由一輛輛轆轆發響的馬車,從邊城靈風直直拖到了西商國的國都麓都城,拖到了南宮奕的面前,最後停駐在了勤政殿外那被雨水沖刷得異常乾淨的漢白玉校場。
當南宮奕看到了面前這一張張黃得發暗的草蓆下面,沉睡的竟是西商國曾經的勇士,和自己最爲倚重最爲信賴的親人南宮琪,心中油然而生的悲傷和憤怒,在短時間內聚集與噴涌,瞬時席捲了南宮奕的那本已疲憊倦惰的身軀。
怒火在南宮奕的眼中燃燒,悔恨的雙拳緊緊握住,北明國赤裸裸的挑釁已經讓他無法再容忍下去,身爲西商國的君王,他必須要讓北明國爲他們的傲慢與無禮付出應有的代價。
雖是如此,在將南宮琪和飛霞衛風光大葬之後,南宮奕仍舊未下達最後進攻北明國的決心,他似乎在等待着一個最佳的進攻時機。
雖然南宮琪的死確實讓南宮奕一度悲憤難抑,但身爲帝王的他,感情絕對不是他的全部,他還有他的天下蒼生要考慮。
歸國的南宮靖立即被南宮奕以私通敵國的罪名,打下大獄,聽候處置。
雖然在獄中的南宮靖連連上書,極力反對南宮奕發兵攻打北明國,並且指出這是北明國的一個陰謀,但殊不知南宮靖越是這樣,就越是會收到相反的效果,特別是南宮奕一直對他提防再三的前提下。
身爲北明三軍最高統帥的冷玥,見南宮奕遲遲不進攻,便知他還在等,等待一個萬無一失的時機,而這個時機,冷玥說有就有。
和親之期已到,冷玥立即進宮面見夏侯宇,要求夏侯宇以北明太子的身份宣佈,北明國將不會與東雷國和親。
暗地裡,冷玥通過東雷國之人與東雷國的皇帝私下取得聯繫,冷玥要求東雷國以此爲由,表面與北明國反目成仇從而與西商國結成攻守聯盟,實際上卻是要加速西商國進攻北明國,以便在日後的會戰之中臨陣倒戈,兩國合計共同來圍殲西商國的精銳。
冷玥答應,事成之後,北明與東雷兩國平分西商國,同時夏侯宇還會娶東雷皇女衛子琳。
對於這個豐厚的條件,東雷國的皇帝又豈有不答應的理由?
不過,夏侯宇卻很是反對,原因就在於兩國合力攻滅西商國之後,條件竟是自己要娶衛子琳爲正妃。
對此冷玥的解釋,仍舊是一個字,拖。
現在的北明國,由於軍制改革之後,軍事的突起、商業的壟斷再加上農業的致興,已然成爲了三國之中最爲強盛的國家。
待消滅西商國之後,北明國的國力就更是強大無匹,到時即使北明國撕毀盟約,甚至是發兵出戰,東雷國又豈能奈
何?
聽冷玥如此一說,夏侯宇才勉強同意。
就在南宮琪的屍身運抵麓都城的一月後,東雷國遣使來西商國,商議兩國結盟之事,並且提出了想要攻打欺人太甚的北明國的計劃。
這正中南宮奕下懷,當即兩國化干戈爲玉帛,結成軍事同盟,並且將進攻日期秘密定在了一個月之後,兩國軍隊同時從東西兩線出擊,最終會師在陵京城下。
得知此消息之後,身在囹圄的南宮靖極力反對,但是南宮奕心意已定,絕無更改的可能。
知道爭取無果的南宮靖,只能在監獄中頭纏白布,以遙遙祭奠那將要葬身北國的西商將士。
南宮奕得知南宮靖的種種做法之後,更是惱怒,決定在聯軍得勝還朝之日,就是南宮靖處斬之時。
冷玥早就通過東雷國得知了西商國的全部部署,包括進攻日期,行軍路線以及戰略意圖,所以從一開始,冷玥就爲西商國準備了一場蓄謀已久的屠殺。
於是,冷玥開始大規模調動北明軍力,準備一舉殲滅西商國的精銳力量,一戰就將西商國打得一蹶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一個月之後,西商國的三十萬大軍兵分五路,由原北明國諸西南藩王帶路,大勢入侵。
在東線,東雷國的二十萬大軍也如期出動,進攻北明國。在冷玥的指揮下,全線北明國紛紛不戰而退,保存實力,同時各地同仇敵愾,皆實行堅壁清野的戰略,不讓敵國得到任何的物資補充。
開戰僅半個月,西商和東雷兩國聯軍在冷玥的示弱下,一路高歌猛進,勢如破竹,一舉就侵奪了北明一半的疆土,前鋒吹奏的號角聲,都能迴盪在北明都城陵京的上空。
不明實情的北明軍民,一時間愛國之情高漲,紛紛請戰加入軍隊,而這正是冷玥所要的結果。
當西商和東雷的五十萬聯軍快要逼近陵京之時,冷玥的手頭已經集中了北明國七十萬的精銳兵力,準備以多打少,集中優勢之軍,徹底將西商國的有生力量消滅在北明的國土之上。
這日,天氣還是一如往常的悶熱,陽光烘烤着大地,滾滾熱浪剝奪着輕風最後一絲的力量,整個天地都是一副無力反抗的景象,充滿着任燥熱宰割的頹喪。
而冷玥,已經將全部重兵,集中佈置在陵京城,原有的居民已被疏散,偌大的陵京城儼然變成了一座軍營,靜靜地等待着聯軍的到來。
北明國的軍隊竟會如此不堪?
這讓西商國的將領生疑,也遲滯了他們進攻陵京的步伐,因爲他們隱約覺得這是一個陰謀。
但是兩國有約在先,哪一國的軍隊先攻下陵京,那麼哪一國就能奪得比較多的國土,東雷國的將領沒有這方面的疑慮,所以他們已經搶先迫近了陵京城,隨時準備發起總攻。
無奈之下,西商國的軍隊也只能啓程,並且最終搶在東雷國之前,發動了攻城之戰。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西商國軍隊英勇善戰,率先攻進了陵京城,但是待他們進得城去之後方纔
發現,這原來竟是一座空城,而這時,一直在慌亂後撤懦弱怕戰的北明國軍隊,已然出現在了陵京城的外圍。
象徵國家尊嚴的都城被佔,大片的國土淪喪,連日來的倉皇北撤,這一切積攢下來的怒火,都將在今日燃燒成復仇的強大力量,並且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
陵京城門關閉,沉悶的聲響如同是敲響了西商國軍隊死亡的喪鐘一般,而且在加上城外東雷國軍隊的全速撤退,宛若是給西商國三十萬軍隊的最後覆滅捶打上了難以翻身的棺材釘。
鐵壁合圍,冷玥三軍已經將陵京城團團圍住,無數的如同鐵塔一般的拋石機被北明軍士推出,校準角度,點燃火球,一拉發射的繩索,散發着黑色濃煙的火球好似天下落下的流火,破空而出,重重地砸落到了陵京城中的、已經簇擁成一團亂麻的西商國將士之中。
面對如此強大而又持續不間斷的火力攻擊,西商國軍隊根本毫無招架能力,那些個賴以躲避的房屋全都被北明軍士澆上了厚厚的一層火油,遇火即燃。
整個陵京城儼然成爲了一處火海,西商國的將士無處可躲,更無處可藏,哀嚎之聲響徹雲霄,淒厲恐怖。
觸目所見,陵京城中到處都是被燒焦的、面目全非的屍體,所有的一切都被熊熊的火焰所無情吞噬。
西商國的軍隊本想冒火突圍而出,可是在城門緊閉又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又談何容易?
後來,持續轟擊引發的大火在困有三十萬大軍的陵京城中,足足燃燒了三天三夜,期間仍有西商國軍士在不斷企圖突圍,最後冷玥故意讓幾百人回去,好製造恐慌。
北明國請君入甕,東雷國臨陣倒戈,西商國自投羅網,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也是一場精心策劃施行的屠殺。
冷玥的一把大火,不僅將西商國三十萬軍隊化作灰燼,經此一役更將西商國打得一蹶不振。
站在瞭望臺,望着經久不息的大火,冷玥面無表情,不動如山,既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更無半點躊躇的憂慮。
“冷玥,現在西商國的一半以上的軍力都已經被你統統消滅,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可就順利得多了。”
夏侯宇和冷玥並肩而立,揹負雙手。
“不過,你怎麼沒有半點喜悅呢?”
“如果天空有一千個太陽,那麼人類終將滅亡,我彷彿成爲了死神。”
冷玥吟誦起古印度的詩句,無限感慨。
“夏侯宇,我是爲了儘快結束戰爭才這麼做的,我這麼做是對的,是嗎?”
“冷玥,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夏侯宇信任地注視着冷玥,冷玥漠然一問,“如果我錯了呢?”
驀然間,冷玥想起了南宮靖。如果他在自己身邊,又會怎麼說呢?
“下個目標,西商國,麓都!”
冷玥號令三軍,調轉方向,全力南下。
覆亡的消息傳來,西商國滿國皆戴孝,招魂的風帆隨風飄蕩,不勝唏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