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1

一輛馬車沿着鄉間小路軲轆軲轆地走着。

車裡, 孫氏笑眯眯地看着自家老大:“等會兒見到你岳父岳母,記得嘴巴甜點。”

十一歲的陳伯宗皺皺眉,更正母親:“我與俞姑娘尚未成親, 母親慎言。”

孫氏:“慎什麼慎, 這裡就咱們娘倆,你少跟我扯那麼多規矩,就是你爹也沒有你這麼酸腐過, 小小年紀的,沒一點少年郎的樣子。”

陳伯宗不再說話, 看向側座上擺着的幾樣禮品。

當年父親與俞叔同去府城參加秋闈, 路上遇到馬車橫衝直撞, 俞叔捨命推開父親, 自己卻因爲跛足,無法再繼續科考。

父親爲了報恩, 與俞叔約下了一門娃娃親。

陳伯宗是家裡的長子,俞秀是俞家的長女, 這門娃娃親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們身上。

中秋將至,今日母親便要帶他去俞家送節禮。

陳伯宗並不抗拒這門婚事,只是希望母親不要再開他的玩笑,更不要說些此時談及會顯得失禮的話。

馬車在路上顛簸半日,終於在晌午前趕到了俞家。

俞家家境並不富裕, 父親幾次想要接濟俞家,俞叔都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文人最重風骨,俞叔如此, 父親也不好強求。

好在俞叔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在村裡開了一傢俬塾, 靠着弟子們的束脩,養活一家四口也綽綽有餘。

馬車停穩,孫氏母子下了車,就見俞秀的母親趙氏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神色難掩憔悴,保持着十來步的距離道:“嫂子來了,瞧我這手忙腳亂的,真是失禮。”

十一歲的少年郎,穿一身玉白色的細布衣裳,俊秀知禮。

趙氏的目光一落到未來女婿身上,立即變得溫柔起來,誇了誇陳伯宗,再攔住準備靠近的孫氏,快速解釋道:“嫂子來得不巧,前兩日阿文起痘了,他爹以前沒起過,這次竟然也跟着得了,父子倆吃不好睡不好,我這一直忙着照顧他們,連家裡都沒收拾利落,怪難爲情的,也不敢請嫂子進門,怕過了病氣給你們。”

生病起痘,這都是沒法預料的事,孫氏也不再往前走,又是關心又是開解的。

陳伯宗默默地看着趙氏身後的俞家小院,俞叔父子病了,俞秀如何?

他都能想到,孫氏自然也想到了,關心過俞家父子、趙氏,馬上問起準兒媳:“阿秀呢?”

趙氏朝左看,指着門口長了一棵柳樹的宅子道:“我怕她也染了病氣,暫且讓她住在我大嫂家了。”

孫氏低聲道:“我記得,你們兩家並不和睦?”

趙氏垂眸,尷尬道:“平時是有些口角,不過這時候,他們也願意幫忙。”

一個村子裡住着,大哥大嫂若將阿秀拒之門外,傳出去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這邊正說着話,那院子裡就傳來一個孩子的哇哇哭嚎,緊跟着有女人破口大罵:“好你個白眼狼,我管你吃又管你喝的,你竟然推我兒子,看我不打你!”

母子倆速度慢些,到了那戶人家門口,趙氏已經衝進去了,將已經捱了俞家大嫂一燒火棍卻悶聲不吭的女兒拉到身後,怒容道:“有事好好說不行嗎,怎麼能動手打孩子?”

俞家大嫂剛要罵,忽然瞧見門口的孫氏母子。

自打孫氏從京城回來,年年都要來俞家做客,俞家大嫂也認得。

她既眼紅弟妹找了門好親家,又忌憚這門親家,哪裡敢當着孫氏的面欺負趙氏?

俞家大嫂收斂氣勢,拉起哭鬧不止的兒子,叫兒子自己說。

七歲的俞秀臉上掛着淚,小聲替自己辯解:“他先搶我的鐲子,我才推他。”

趙氏低頭,這才發現女兒還戴着今年過年孫氏送的一對兒銀手鐲。

都怪她憂心丈夫與兒子,急着找個安全的地方託付女兒,忘了女兒的銀鐲很是扎眼,忘了大嫂一家人的貪婪。

“誰叫你搶你姐姐的鐲子?喜歡銀子好好讀書,將來當官自己買,搶人東西就是不對!”

俞家大嫂拉過兒子,對着兒子的屁股啪啪兩巴掌,再勸趙氏快去招待客人,女兒繼續留在他們家。

沒等趙氏開口,孫氏笑着道:“弟妹,帶阿秀出來吧,有陣子沒見了,我挺想阿秀的。”

趙氏無暇想太多,與嫂子點點頭,牽着女兒出去了。

回到俞家這邊,孫氏將俞秀拉到自己懷裡,一手摟着一手摸着小姑娘的頭,不容拒絕地對趙氏道:“阿秀是你女兒,也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便是你忍心叫她在那邊受委屈,我卻是萬萬捨不得。這樣吧,我接阿秀去我那邊住一段時間,等她爹她弟的病徹底養好了,家裡的病氣都除乾淨了,你們再去接阿秀回來。”

孫氏:“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除非你不放心我,怕阿秀在我們家受更大的委屈。”

這句話徹底把趙氏的客氣之詞都堵住了,猶豫片刻,她嘆氣道:“那你們等等,我給阿秀收拾幾件衣服。”

孫氏:“不用麻煩,我纔給阿秀做了兩套衣裳鞋襪,就在車裡放着。”

說完,她吩咐車伕將茶果等送給俞家的節禮搬下來,給俞秀的那份留在車上。

“阿秀,你願意去伯母家裡住嗎?”

孫氏沒忘了問懷裡的小姑娘,“你娘太忙了,伯母替她照顧你一段時間。”

趙氏眼圈紅紅的:“去吧,伯母最喜歡你了。”

母親同意了,俞秀也願意的,留在大伯父大伯母家裡,她自己受委屈沒關係,就怕大伯母故意罵給母親聽,讓母親傷心。

“唉,你們大老遠來,我們連頓飯都沒招待。”

“今日你就是招待我我也不敢進去吃,不差這一回,下次大魚大肉的給我們補上。”

孫氏上了車,挑開窗簾朝趙氏笑笑,這就吩咐車伕出發。

車裡備着水,孫氏往帕子上倒一些,幫俞秀擦擦臉,再拉過女孩子一雙小手,細細緻致地擦乾淨。

白白淨淨漂漂亮亮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多好啊,孫氏早盼着有個女兒,結果一個個全都是兒子,幸好身邊還有個準兒媳可以疼愛,哪裡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阿秀別難過,你爹他們的病養養就好了,到時候咱們在自家過,誰也別想來你面前耍威風。”

俞秀乖乖地點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轉,看向坐在側座上一言不發的少年。

孫氏笑了:“還認得他嗎?”

俞秀點頭,怯生生地喚了聲“大哥”。

陳伯宗回以頷首。

俞秀低下頭。

現在她已經明白一點事了,再加上經常被村裡的孩子們起鬨,說她有個小夫君,俞秀也就早早知道,陳家大哥就是她的那個小夫君,等她長大,她會嫁給他,會像那些壞孩子嬉皮笑臉說得那樣,與陳家大哥睡在一個被窩。

儘管俞秀並不懂睡在一個被窩有什麼可笑的,可她猜到那應該是讓人害臊的事,於是每次別人這麼說,她都會窘迫,除非必要,她都不願意再出門。

俞秀也有點怕這位不愛笑的陳家大哥。

但她很喜歡孫伯母,喜歡孫伯母親切的笑容與爽朗。

“咕嚕”,還沒吃午飯的俞秀肚子餓了。

她的臉也跟着紅了起來,心虛似的,偷偷地看向斜對面的小夫君。

陳伯宗看過來,俞秀的頭就垂得更低了,臉也偏向孫氏那邊。

“等會兒會經過一個鎮子,咱們去鎮上吃,先吃點瓜子墊墊吧。”

孫氏翻出一包瓜子,這是她備着路上打發時間用的。

娘倆就剝起瓜子來。

俞秀吃了兩顆,偷偷瞥眼陳伯宗,她開始將剝好的瓜子攥在手心,攢了十幾顆後,悄悄塞向孫氏:“伯母,給大哥也吃點吧。”

孫氏不接:“你自己送,我忙着呢。”

說話間,她吐了一個瓜子皮,繼續往嘴裡放新的,確實很忙!

俞秀臉又紅了,但還是轉過身子,垂着眼朝那邊的俊秀少年伸出手:“大哥,你也吃吧。”

陳伯宗:“我不餓。”

俞秀不敢多說,慢慢地縮回手,自己吃了。

孫氏搖搖頭,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半個時辰後,娘仨終於到了鎮上,孫氏都餓得飢腸轆轆了,要了三碗陽春麪,還要多放肉。

三碗麪一起端過來,孫氏從自己碗裡夾起一片肉,剛要放到俞秀碗裡,兒子竟然比她快了一步。

孫氏就不管了,默默地看着兩個孩子一個道謝,一個淡淡地說不客氣。

下午仍然要趕路,孫氏靠着車角,俞秀靠着她,娘倆挨在一起打盹。

陳伯宗拿出一本書,看一會兒,再看看窗外。

當夕陽灑落,馬車終於停在了石橋鎮陳家門外。

“娘回來了!”

蹲在門口玩沙子的陳孝宗對着院子裡大喊道。

陳伯宗先下車,見到三弟兩手沙子,皺眉道:“又在玩沙子,你都已經六歲了!”

陳孝宗:“娘都不管我,要你多嘴。”

孫氏也下來了,果然沒有管,只轉身抱俞秀下來。

陳孝宗一愣,直勾勾地盯着俞秀看。

陳伯宗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時,八歲的陳衍宗牽着兩歲的四弟陳敬宗出來了。

孫氏一起給他們介紹:“這是阿秀,今年七歲,老二叫妹妹,老三、老四都叫姐姐。”

陳敬宗最乖,馬上叫道:“姐姐。”

陳家四個兒郎,俞秀也只有面對這個脣紅齒白的小娃娃不緊張了,朝陳敬宗甜甜一笑。

陳衍宗溫聲道:“阿秀妹妹。”

俞秀覺得這個哥哥看起來特別溫柔可親。

陳孝宗目光一轉,笑着道:“大嫂。”

俞秀:……

陳伯宗臉一沉,一手攥住三弟的胳膊,一手捂住三弟的嘴,把人帶到別處教訓。

孫氏:“哎,不管他們,咱們快進去吧,收拾收拾就吃晚飯了。”

一直到孫氏等人都洗了手,圍着飯桌坐下,陳伯宗、陳孝宗才姍姍來遲。

俞秀坐在孫氏身邊,盯着眼前這一塊兒,哪也不敢亂看。

孫氏的心思一半放在準兒媳身上,一半放在明明自己還拿不好筷子卻非要用筷子的老四身上,其他三個都不管。

夜裡,孫氏安排俞秀跟她睡一個屋,反正丈夫在京城當官呢。

孫氏知道俞秀在家裡也讀書認字的,問俞秀想不想跟着三個兒子一起去學堂聽講。

俞秀不想去,她對這邊很不熟悉,更想待在孫氏身邊,或者……

“我陪四弟玩吧。”

俞秀看向鬧着要去外面的陳敬宗。

孫氏笑道:“行,家裡隨便逛,北面有條小溪,去那裡也行。”

陳敬宗:“魚!”

意思就是,他要去溪邊!

俞秀就牽着他往溪邊去了,孫氏派了一個丫鬟跟着。

學堂。

教書先生去淨房了,趁這功夫,陳孝宗笑着戳了戳大哥的胳膊:“大哥,大嫂來咱們家裡住,你是不是很高興?”

陳伯宗冷眼看他。

陳孝宗:“我看大嫂挺好看的,咱們鎮上的小姑娘都沒有她好看,長大了肯定跟娘一樣漂亮。”

陳伯宗:“既然知道她是你未來大嫂,你說這種話合適?再有,咱們兄弟都是讀書人,你要知禮守禮,在外面不要隨便打量女子,她們是美是醜都與你無關,更不該隨意置喙,那是紈絝所爲。”

陳衍宗點點頭:“大哥說的對。”

陳孝宗眨眨眼睛:“我還小,不用那麼講規矩。”

陳伯宗:“孔融四歲讓梨,你已經六歲了。”

陳孝宗:“行吧行吧,我聽你們的。”

上午散學後,三兄弟來見母親,陳伯宗進來後先掃視一圈。

陳孝宗也掃了,問:“娘,四弟他們呢?”

反正明知是大嫂,讓他叫姐姐他叫不出來。

孫氏:“北面溪邊呢,老四那野性子,也就肚子餓了知道回來,不然這一天都能賴在溪邊。”

陳伯宗:“四弟還小,大了就好了。”

孫氏:“嗯,你們過去看看吧,再玩兩刻鐘就回來。”

三兄弟再一起前往溪邊。

潺潺流淌的小溪邊,俞秀疲憊地坐在石灘上,看着蹲在岸邊不停用小手翻弄石頭的陳敬宗。

她不明白,翻石頭有什麼好玩的,也不明白弟弟明明沒找到幾隻小河蟹,爲何還能堅持不懈地翻下去。

她想回去,可她答應孫伯母要陪弟弟玩,怎麼能半途而廢?

剛剛偷懶一會兒的俞秀,突然發現陳伯宗三兄弟往這邊走來了。

她有些心虛,忙不迭地站起來,重新蹲到陳敬宗身邊,幫他翻石頭。

兩歲的男孩子並不是很在意她在不在,只管翻自己的。

“哎,怎麼才抓到一隻河蟹?”

岸邊擺着一個小水桶,陳孝宗湊過來看看,調侃弟弟道。

陳敬宗聽見三哥的聲音,高興了,三哥抓河蟹最厲害,他立即走過去拉住三哥的手,往水裡推。

讀了一上午的書,陳孝宗早想玩了,捲起褲腿拎起水桶,去河裡尋找起來。

河蟹喜歡藏在水草叢或泥岸中,知道這個規律,自然找得快。

短短一會兒功夫,陳孝宗抓到七八隻小河蟹,拿過來給弟弟看。

陳敬宗開心地坐在水桶旁邊,都不許三哥拿走了。

俞秀也站在這邊,佩服地看着陳孝宗:“三弟真厲害。”

捱了誇的陳孝宗抓河蟹抓得更賣力了。

陳伯宗微微抿脣。

這時,陳敬宗突然用他的小髒手抹了抹臉,留下一點泥巴。

俞秀見了,拿出帕子蹲下去,要幫他擦掉。

“不用你,我來。”

陳伯宗擋開她的手,手指沾點桶裡的溪水,在弟弟的臉蛋上一抹,泥巴就沒了大半,再抹一下,徹底乾淨,只剩一點水珠,被陳伯宗用袖口擦掉。

俞秀低下頭,覺得陳大哥好像很不喜歡她,都不許她碰四弟。

回去路上,俞秀下意識地往看起來最和善的陳衍宗那邊靠。

陳衍宗體弱而早慧,大哥又是那麼看重禮法的人,他咳了咳,找個理由與三弟說話去了。

俞秀想了想,走到孫伯母派來的丫鬟身邊。

陳伯宗抱着出門能走一里地回家就非要叫人抱着的四弟,對着俞秀小小的背影皺皺眉。

接下來幾日,只要陳伯宗在,每當俞秀想照顧陳敬宗的時候,都會被陳伯宗打斷。

這一日,陳伯宗讓二弟、三弟留在家裡,他單獨去溪邊接俞秀、四弟回家。

然後他就看見,俞秀又在給四弟擦臉。

陳伯宗沉着臉走了過去。

俞秀見到他就害怕,蹲在溪邊低頭翻石頭。

“你隨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陳伯宗讓丫鬟照顧四弟,他板着臉對俞秀道。

俞秀不想去,卻不敢不聽他的。

陳伯宗帶着俞秀走出一段距離,見丫鬟沒有往這邊看,他才抿抿脣,看着比他矮了很多的俞秀問:“你該知道,你我是未婚夫妻,等你長大,我會娶你過門。”

俞秀知道啊,她攥着衣角,偏頭看向溪水,不懂陳大哥爲何要說這個。

陳伯宗:“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怎麼能隨便碰觸我的弟弟?”

俞秀才七歲,因爲被人取笑多了才早早明白她與陳伯宗的關係,其他的依然懵懂。

她仰起頭,黑白分明的杏眼裡滿滿都是疑惑。

陳伯宗鬼使神差想起三弟的話,她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但他還是要講解清楚:“你我有婚約在身,成親之前,你與我都不能有身體接觸,更何況接觸別人?”

俞秀依舊茫然。

陳伯宗頓了頓,道:“總之你記住,你是我的未婚妻,不能再碰其他男人,尤其是我的弟弟們。”

這個好懂,俞秀記住了,試探道:“我不碰他們,你是不是就不討厭我了?”

陳伯宗皺眉:“我何時討厭你了?”

俞秀低頭:“你都沒對我笑過,跟我說話也都兇巴巴的。”

陳伯宗:“……我只是恪守禮法,哪怕你我是未婚夫妻,也不該過於親密,不然壞的是你的清譽。”

俞秀隱隱明白了。

自此之後,俞秀見到陳衍宗、陳孝宗、陳敬宗幾乎都是躲着走,當然,她對陳伯宗也是如此,區別就在於,她是礙於陳伯宗才躲那三個的,對陳伯宗則是真心地懼怕,父親待她都沒陳伯宗嚴厲!

半個月後,俞父的病好了,帶上妻兒一起來陳家道謝,順便接回女兒。

陳敬宗已經喊了半個月的姐姐,這會兒姐姐就要走了,陳敬宗最先哭了出來。

陳衍宗依舊帶笑,陳孝宗也有那麼一點不捨,卻不至於像兩歲的弟弟那般嚎啕。

陳伯宗像平時一樣,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待俞父趙氏恭敬有禮,看俞秀的眼神,淡泊如水。

俞秀還是怕他,可真的要分別了,她竟然有些不捨,人都站在馬車上了,回頭時,還是朝陳伯宗望去。

陳伯宗攥了攥手。

馬車出發了。

陳孝宗最先打趣兄長:“大嫂走了,大哥是不是很難受?”

陳伯宗再次捂住弟弟的嘴,帶回家裡教訓,以前都是講道理,這次陳伯宗也朝三弟的屁股來了兩巴掌。

捱了打的陳孝宗跑去母親面前告狀。

孫氏:“活該,明知你大哥心裡難受,你非要去招惹他。”

陳孝宗:“他有難受嗎?我看他跟平時一樣啊。”

孫氏:“他那是喜怒不形於色,只是他的功夫還不到家,這一打你,就露出破綻來了。”

陳孝宗若有所思。

已經離開石橋鎮的馬車上,俞父端坐着,聽妻子詢問女兒在陳家居住的情形。

趙氏委婉地問了問女兒與陳伯宗的相處。

俞秀如實說就是,只隱瞞了陳伯宗在河邊單獨與她說的那段話,因爲陳伯宗不許她告訴別人。

趙氏有點擔心地看向丈夫。

女兒小,陳伯宗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對女兒如此冷淡,莫非不喜歡?

趙氏並未指望少年郎對才七歲的女兒動情思,就怕陳伯宗看不起自家的家境。

俞父只對陳伯宗讚許有加:“此子聰慧過人,且沉穩內斂,頗有其父之風,將來必成大器。”

他相信陳廷鑑絕非背信棄義之人,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趙氏看向女兒,她倒沒盼望什麼女兒跟着陳家飛黃騰達,只希望陳伯宗將來別嫌棄女兒,別叫女兒受委屈。

俞秀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上,才七歲的她,還不會考慮太多。

直到她及笄這年秋天,孫氏帶着陳伯宗、陳衍宗、陳孝宗從京城回來了,爲的就是兩人的親事。

街坊們紛紛登門向父母道喜。

俞秀躲在屋裡,聽見他們說十九歲的陳伯宗已經中了舉人,陳伯父更是入了內閣,人人都尊一聲陳閣老。

那麼,閣老家的大公子,真的會喜歡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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