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揚輕點了一下腦袋,依然木木的說:“是的,是我讓你這樣做的。”
彷彿是溺水之人那樣的,柴慕容緊緊抓住楚揚的胳膊,指甲刺他黑色的襯衣,掐破了他的皮膚。
但她的心卻一直往下沉,沉到猶如今晚黑色的夜的冷水中,呆了很久才低低的問道:“你是不是不管我了,要讓他們把我帶走?”
在柴慕容心中,楚揚也許是個不知道珍惜大官人的睜眼瞎子,是個流氓是個混蛋、是個該被她殺一萬次卻總是下不了手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始終出現在她夢中的男人。
不過,就算是在夢中,就算是用滿清十大酷刑來逼供柴慕容,她也不會對任何人說楚揚會出賣她!
柴慕容自己也不明白,不明白她爲什麼會這樣信任楚揚,因爲這廝明明是她絞盡腦汁、拿出一切本事來對付的傢伙。
爲了讓他屈服,讓他乖乖的只趴在大官人一個人的石榴裙下,柴慕容可以使出她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但卻絕不會殺他,就像是寧死也不會承認有一天,楚揚會出賣她那樣。
可現在,當柴慕容聽從楚揚的話交出賴以保身的定時炸彈部署圖、白風等人拿槍壓上來後,那個讓她用生命來信任的男人,卻無動於衷。
世間最大的疼痛,不是有人拿刀子割你的肉,甚至也不是失去生養你的父母,而是被你用生命去在意的那個人出賣你。
“你、你利用我對你的癡情……欺騙我,呵呵,真好。”柴慕容雙手十指的指甲已然刺透了襯衣黑色襯衣,深深刺入了他的胳膊中,在感覺心迅速往下沉時,低低的傻笑一聲後問他:“你是不是不管我了,要讓他們把我帶走?”
這一次,楚揚沒有回答,只是眼角劇烈的抽搐着,滿滿擡起左手將柴慕容的十指,一根一根的從他右臂上掰開,然後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那樣,腳步有些蹣跚的順着長城向北方走去。
柴慕容始終保持着被他掰開手指的動作,死死盯着那個逐漸隱沒在夜色中的背影,被她自己咬破嘴脣後淌下的鮮血,被夜風吹向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帶着清新的血腥氣息。
白風最怕的就是楚揚會阻擋他抓捕柴慕容,儘管現在他也已經看出楚某人的忽然出現,絕對不是偶然而是來配合解除市區之危的,但他在那廝還沒有離去之前,的確不敢輕舉妄動,直等看不到楚揚的背影后,他這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然後下巴猛地一揚,身後那十六個端着各種槍械的手下,就有人就扣下了板機。
砰砰砰!
接連十數聲的穿過消音器的槍聲響起,被柴慕容帶來的西妖魅三人,在數十個國安精英槍口的鎖定下,發出幾聲很不甘的悶哼,先後大腿中彈的摔倒在城牆上,然後緩緩的癱軟在地上。
只要讓柴慕容這三個手下失去反抗能力,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就不再會有威脅了,所以在衆手下迅速撲向西妖魅等人後,白風當即將手槍放進腰間,然後拿出了一副皮製手銬,走到她面前很客氣的說:“柴小姐,對不起,你得跟我們走了。”
就像是傻了那樣,眼裡全是不信的柴慕容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後很乖很乖的伸平了雙手,任由白風將手銬戴在了她的雙腕上。
在確定這一段長城內外再也沒有任何的異狀後,白風一推仍然呆立當場的柴慕容,剛想說什麼時,卻見她猛地高高舉起雙手,擡頭望着漆黑的夜空,嘶聲哭道:“楚揚,楚揚!我這麼信任你,你爲什麼要出賣我,爲什麼啊爲什麼!?啊……”
尖銳而帶有嘶啞的聲音,猶如夜梟也啼,撕心而泣血,帶着不甘帶着不解帶着心死的傷悲。
“嗨!”遠遠聽到柴慕容的嘶哭聲後,順着垛口踉蹌前行的楚揚,突地發出一聲悶哼,猛地擡手對着右邊的垛口狠狠的就是一拳!
磚屑飛濺中,帶起新鮮的血跡。
手背上傳來的劇痛,讓楚揚的身子劇烈的顫抖着,他眼中也漸漸的浮上了狼看到獵物時一樣的殺意。
當心髒的急促跳動再也無法讓楚揚壓制後,他忽地轉身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就像是逃出鬼門關的野鬼那樣,有些飄蕩的向來路奔去。
在柴慕容嘶聲狂呼時,白風並沒有做出什麼動作,只是等她頹然低頭、慢慢的放下雙手後,這才一把抓住她的右臂微微用力:“柴小姐,楚揚已經聽不到你的喊聲了,我們也該走了。”
“是啊,他這輩子再也聽不到我的喊聲了,我是該走了。”柴慕容慢慢的擡起頭,伸出舌尖舔了舔脣上的血漬,剛擡起右腳卻忽然頓住,那雙沒有絲毫生機的雙眸中,卻驀地騰起狂熱的希望之火,瞬間就把整個黑夜全部點亮!
因爲柴慕容看到了一個黑影,一個用肉眼幾乎捕捉不到的黑影,好像鬼影那樣的飄忽而來,敏捷的躲開前去阻擋他的海外特工三處人員,眨眼間就帶着一股新鮮的夜風,攸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剛剛因爲傷心的絕望而停止的淚水,再次盈滿柴慕容的雙眸,她嘴脣劇烈的哆嗦着,因爲狂喜而泣不成聲:“楚、楚揚,你、你還是不忍心丟下我,我、我好開心,好開心!”
前面就說過了,白風之所以能夠坐在國安第七局海外特工三處處長的寶座上,那絕對是有着幾把刷子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從楚揚‘御風’而來的身形中,馬上就看出了他和人家的差距:兔子和狼、麻雀和蒼鷹之間的不平等差距。
可就算是明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阻止楚揚(最主要的是,這些人不敢對楚三太子擅自開槍!),但白風因爲肩負着追捕柴慕容的任務,所以他只能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右手迅速的向腰間的槍套摸去。
既然能夠成爲國安一員特工,休說要坐到白風這個位置了,就是最普通的特工,在訓練拔槍等必要動作時,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求的就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槍拔出來。
白風拔槍,根本沒有想將槍口對準楚揚的想法,他只是想拿槍盯着柴慕容的腦門,然後提醒楚三太子:楚先生,我們在執行任務,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白風不敢把槍口對準楚揚,但卻不介意拿着柴慕容來威脅他不要亂來,所以才用最快的速度去掏槍……但他的手剛碰到手槍把柄,卻忽然感覺虎口一麻,然後就看到那支國安海外特用的手槍,就變戲法一樣的出現在楚揚手中。
楚揚右手慢慢的擡起,眼睛盯着柴慕容,手指靈巧的翻動中,隨着手槍零件砸落青磚的悶響聲,那把槍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堆零件。
望着雙眸中亮晶晶的柴慕容,楚揚澀聲對此時已經傻了的白風說:“把她的手銬打開。”
騰地一下打了個冷顫後,白風在楚揚說出這句話後才清醒了過來,隨即堅決的搖搖頭,剛想說什麼不行時,卻突然覺得脖子下面微微一疼,下意識的低頭一看,就見一把夜色也掩蓋不住的漆黑軍刺,就直挺挺的抵在他的咽喉上,帶着死神特有的血腥氣息。
“這把刺,名字叫殘魄。以前跟着前龍騰二月殺人魔王時,曾經嘗過大約六百多人的鮮血,其中就包括越南王牌特種部隊猛虎連的十九個人。”楚揚擡起的手臂,就像是磐石那樣的絲毫不動,更像是他那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後來,它又隨着鬼車在海外執行過76次暗殺任務,其中有兩次是滅門,連我也忘記了它最近這兩年喝過多少人的鮮血。”
楚揚的聲音很平淡,根本不帶有絲毫的感情,就像是在講一個和他無關的故事:“嚴格的說起來,死在這把刺下的無辜之人,要比該死的人只多不少。所以,我一點都不希望你是下一個這樣死去的人。”
對楚揚的話,白風是百分之一百二的相信,因爲他在國安相關部門中,曾經很詳細的看過楚某人的機密檔案。
所以,他在心裡輕輕的嘆了口氣後,就摸出鑰匙,在楚揚撤回軍刺後,就默不作聲的替柴慕容打開了手銬。
手銬一被解除,柴慕容馬上縱身撲到了楚揚的懷中,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膛上狠命的捶打着哭道:“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以爲你再也不要我了,再也……楚揚,你、你這是幹什麼?”
楚揚慢慢的將柴慕容從懷中推開,然後轉身,在那麼多特工的槍口下向來時的路走去:“我這次回來,不是要帶你走,而是不喜歡看到你被人戴上手銬……的帶走。”
他回來不是帶我走的,僅僅只是不喜歡別人給我戴着手銬的走!?
柴慕容一愣,隨即尖聲喊道:“你撒謊!你撒謊!你明明是不放心我纔回來的!你這是在撒謊,因爲你剛纔走出那麼遠了,怎麼可能看到我被戴上手銬!?可你既然回來了,爲什麼又要走呢?爲什麼!?”
爲什麼?我怎麼知道爲什麼?
聽着柴慕容的尖聲叫嚷,楚揚在心中茫然的重複着這個問題,腳下卻沒有絲毫停頓的向前走去。
那些站在垛口兩邊的特工,根本沒有人試圖擋住他,就這樣目送他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的離去。
“我爲什麼還要回去?爲什麼呢?哈,哈哈!”越走越快最後終於狂奔了起來的楚揚,嘶聲喊出這句話後,就像是瘋了那樣的哈哈大笑起來,那穿透黑夜的狂笑,隨着他拼勁全力的狂奔,慢慢的轉變成了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