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妃月用腳慢慢勾開了門。
在庭院外三兩個假意打掃的貌美奴婢見房裡有動靜,都急切地擡頭朝庭院裡窺望,想一睹聿宣公子的綽約風姿。她們可是花了大工夫才被安排到這裡來打掃的,而且也只爭取到了一天,爲的就是能看見驚爲天人的公子聿宣。可是她們滿懷期望,看到的卻是一手拎着水壺,一手端着半盆水,十分吃力地步出公子庭院的婺妃月。
什麼時候公子要了個又黑又醜的丫頭來服侍他?這等好事怎麼就不落在她們身上啊?她有何德何能啊?
妃月感覺到了她們有嫉妒,有不屑,有鄙視的目光,心下嘲諷着,不過又是一羣只會花癡沒有內涵的庸脂俗粉罷了。
原本想不加理睬地離開,可轉眼間像是想到了什麼,於是她調轉方向朝她們走了過去。
“早上好啊,姐姐們。”妃月笑得好不親切,朝她們友善地打招呼。
然而只有一個年紀看上去稍長的女婢略帶禮貌地迴應了聲,其餘人則都對她的好意熟視無睹。只是她們不知道眼前這個丫頭的來歷,所以憑她們在山莊中卑微的身份也不好冒然出言排遣出自己的不滿。
妃月眼珠一轉,隨後一臉無奈地嘆息道,“哎,今天公子的兩位隨從都有事脫不開身,所以公子的一切都要我照理,真是累得我呀。”感受到周圍嫉妒的目光更勝,妃月掩住眼底的嗤笑,樣似期待地望向四周詢問,“有哪位姐姐肯幫忙爲我家公子去熱壺水?”
那幾個婢女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緊接着就爭先恐後地想要幫妃月燒水,能讓聿宣公子用自己燒的水,那是何等美好的事情啊,或許她們這輩子都不會遇到這樣的殊榮了。
妃月把水壺交給了其中一個她看得相對順眼的婢女,不顧其他婢女加深對她的不滿,對那個婢女交代道,“我家公子不喜生人靠近,所以等燒完水後放在庭院門口就行了,我會拿進去的。”
“好的。”那個婢女答應後提着水壺欣然裡去,原本聚在一頭想搶功的婢女們也不歡而散。
空下一隻手後,妃月頓時輕鬆了不少,她將水盆裡的水全部潑在了路邊的花叢中,然後夾着銀盆揚長而去。
帶着臉盆四處走動實在有點怪異,誰叫妃月不想再給那隻妖狐故技重施的機會呢,她現在只想到廚房撈點東西填飽她那正在抗議的肚子。
剛步入廚房準備搜尋點東西吃吃,妃月就被裡面一位圍着布裙的廚房大娘一把拉住,就聽見她朝妃月大聲嚷嚷道,“哎呀,讓你洗個盆子要那麼長時間!快拿來!”
“我?”這下弄得妃月摸不着頭腦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位大娘一下奪過她手中的銀盆然後走到竈臺前灌滿水,接着把一條活蹦亂跳的魚給扔了進去。
不等妃月張嘴出聲,那大娘又從地上拿了一捆的柴火往妃月懷裡一塞,指着一旁的火爐喊道,“去,到那裡生火去。”
妃月嘟了嘟嘴,什麼嘛,她只是來廚房拿點早飯吃的。就帶了個盆子就被認作是這裡的下人,那隻妖狐的東西就跟它的主人一樣,只會帶給妃月一些倒黴吃虧的事情。
算了算了,今天原本就是安排一天勞動的,在這裡還是在那裡不都一樣是勞動麼,反正都一併算在那
只臭妖狐頭上!
妃月在竈爐前的小板凳上坐下,朝已經燃着的柴堆裡不時地扔着乾柴,濃濃的黑煙從爐子裡面囂張地漫騰出來撲向妃月,薰得原本就黑的妃月現在像只黑色的小花貓一般。
怎麼一大早廚房就那麼匆忙?
妃月環顧四周,看見廚房裡的人剁肉的剁肉,洗菜的洗菜,燉湯的燉湯,每個人都沒有停下來的閒工夫,而坐在妃月不遠處的兩個洗菜的小丫頭手上不停,嘴上也在聊着天。
“聽說今天小姐就回來了。”
“可不是,沒看上面的人一大早就吩咐我們準備飯菜嘛,看樣子小姐是要回來用午膳的。”
“哎。小姐一回來,莊內又要熱鬧了呢。”
“難得有兩天省事的日子,她一來又有的我們好忙了。”口氣頗顯無奈。
“欸欸,你們兩個,幹活專心點!小心菜沒洗乾淨,讓小姐不舒心,被責罰!”一個廚房管事的正巧經過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她們口中的這個小姐應該就是二孃上次提到的知木惠,妃月聽這兩個丫頭談論小姐的語氣中帶有無奈和懼怕,這讓妃月感覺這個知木惠也許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主。
事實將會證明妃月的想法是正確的。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天色早已變得透亮了,廚房裡真是一刻都沒有停息過,每個人都低頭幹着自己份內的活。不過妃月卻例外,她這個人啊,最會做的就是忙裡偷閒。
剛悄悄吃完幾塊剛出爐的水晶棗糕,妃月這纔想起有隻狐狸還在等着自己打水回去呢。
妃月用同情的眼光瞟向那個被淪爲做魚兒葬身之地的銀盆後,趁所有人都不注意之際偷偷地溜了回去。
“原來你已經起來了啊。”推門進屋,最先進入妃月眼簾的就是聿宣一襲整潔的紫袍,優雅華貴地坐在圓桌前輕啜着香茗。
看見婺妃月垢着面狼狽出現,聿宣眼角和嘴角都充滿了笑意,說話語氣中調侃的意味十足,“如果我真在這裡慢慢苦等色兒回來,那恐怕到時就不單單要你負一天的責那麼簡單了。”
看妃月那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樣子,一看就讓人覺得靠不住。
她可不覺得負責一天很簡單。
妃月心下也想這隻死妖狸肯定不會真的傻愣愣地等她回來,瞧他這副精神的模樣估計連早飯都已經吃好了。說不定笙和簫正躲在某個暗處時刻觀察着她到底有沒有虧待他們家公子。
“你似乎少帶了什麼回來。”聿宣放下茶杯,擡眼注意到妃月手中只拎了一隻水壺。
“啊?你說那個銀盆啊。”妃月原本還笑盈盈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一眼的哀怨委屈,“還不是那些愛慕你的姑娘們。她們一得知我是聿宣公子這邊的人,都圍攻我呢。我拼死護住水壺,結果盆子被她們搶去了。”
這女人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而且他知道在她不正經的時候所說的話不能全信。
“你可知道那個銀盆是汗朝流傳下來的古物呢,你拿什麼賠我?”語調微微上揚,語氣中卻沒責怪的意思。
“啊!如果知道那是汗朝時的寶貝,我肯定拼死也會護住那盆子的!”妃月懊惱地一呼,爾後又指了指自己灰一塊黑一塊的臉還有髒掉的
衣服,雙手一把扯住聿宣的袖子,苦着臉又道,“公子,看在我爲了保護水壺變成這副慘樣的份上,也理應嘉獎我一番嘛。”
聿宣脣角惑人地牽起,不再追究銀盆不見的事情,轉而問道,“那色兒想要什麼?”
“這個嘛,等一天過後再一起結算吧。”妃月靈動好看的茶色雙眸蒙上了一層狡黠。
“那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去洗洗?”聿宣上下打量着一身髒的妃月,瞥見剛剛她用手觸碰的地方都留下了黑黑的爪印,不用說,他的袖子也沒有幸免。
他用餘光瞄了眼門外,朝妃月調笑道,“待會兒有客人要來,你這副樣子可會嚇着人家的。”
妃月不以爲意地笑笑,“那不正好?我的其貌不揚正可以凸顯出你的沉魚落雁嘛。”語畢,她轉身準備回去換套衣服。
妃月剛一拉開門就瞅見一抹惹眼的紅影擋住了她的視線和去路。還來不及看清到的是什麼,那紅影就飄然地就朝自己這邊倒來還伴有一股濃濃的脂粉香。妃月驚得往門的背面一個閃躲,並沒有伸手去接那個發出驚呼的紅色不明物體。
“小姐!”紅影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她眼疾手快地拉住快要撞地的知木惠,緩住了她倒地的趨勢。
知木惠險險地扶住門框站穩身子,一擡眸就看到聿宣溫文爾雅地坐在桌前,正定眸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始終一成不變。
剛剛的醜態豈不是都被聿哥哥看去了?想到這裡,知木惠那張嬌豔明麗的臉,頓時就漲得通紅,都能與她那一身鮮豔的紅衣相映襯了。她羞惱一跺腳並低下頭,絲毫不敢正視聿宣。
聿宣面上沒有流露出半點嘲笑她的表情,輕輕掃過呆立着的知木惠,他又將視線調回到了從門後探出腦袋的妃月。他望向妃月的眼中流轉着一副看好戲的神情,這眼中的意味也只有妃月能讀得出來。
她無辜啊,明明就是那隻死狐狸自己的問題,是他沒有招呼好自己的“客人”。
剛剛在跟聿宣說話時,妃月只有一瞬間感覺到有人在門外,由於那人一直沒有多餘的動靜,而且感覺上去也不像習武之人,所以她漸漸忽略了其存在。而她從來都不敢懷疑那隻妖狐銳利的洞察力,所以她敢肯定這隻無敵腹黑死妖狐肯定自始至終都知道門外有人,只是故意不露聲色,明擺着就是想等着看現在的好戲嘛。
聿宣見妃月正瞪着眼睛仇視自己,他目光不偏不移地與她對視,眼中溢滿了讓人看不懂的笑意,嘴角勾勒的弧度也大了幾分。
他想看看她忍耐的限度到底有多大,怎樣算是觸到她的底線,才能讓她將自己真實的一面展露出來?
她給他的總是一種熟悉卻又遙遠陌生的感覺,明明就很熟悉了,爲什麼還會有這陌生感的存在?那種若即若離就猶如霧氣一般時常都散蕩在他們周身。
知木惠杵在那裡偷瞄了眼聿宣,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順着他的目光,她正巧看到了準備從她身後開溜的婺妃月。
知木惠出聲喝住剛擡起步子的婺妃月,“給我站住!”
怒視那個害她險些出更大丑的“罪魁禍首”,知木惠對眼前灰頭垢面之人的厭惡之情流露於表,語氣十分不善,“剛剛就是你這個醜八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