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暖竹閣的大院內,月奴和星奴便停下腳步停留在院口,只留婺歌月一人繼續走着。
聽着房內隱隱約約的咳嗽聲,正要推開房門的手一頓。垂下眸子,小息一口氣後,擡眸,這纔再推開門。
方纔傳來的藥香轉淡爲濃,涌入歌月鼻息。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味道了啊。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房內之人咳嗽聲停下片刻,又嗆咳起來,不過之後似在極力剋制住這不由自主的咳嗽。
婺歌月的眸光暗了暗,一瞬間又恢復光亮,她邁開步子朝內室慢慢走去。
腳步不急不緩。
“鏡沅。”看着躺在榻上之人背對着自己隱忍着咳嗽,歌月輕喚出聲愰似呢喃,他那清瘦的背影在她看來有些刺目。
那人聞言並沒轉身,一手撐起的單薄背脊在那兒微微顫動,似在強忍着什麼,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始猛烈地咳嗽,似是要將肺一併帶出來了。
婺歌月見狀心下一驚,立刻提步上去扶住他,伸出手輕柔地爲他拂背順氣,實則是爲他輸送暖流。
穩住氣息,慕鏡沅轉過身,一張清癯秀氣的臉被憋得通紅,扯出一抹笑容,聲音有些虛弱,他啓脣道,“回來了。”
淺淺的,淡淡的,如雨後初陽般映照在歌月心間,暖暖的,也帶着一絲心疼,一絲無奈。
他又在逞強了呢。
慕鏡沅掛在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乾澀,眼中竟是懊惱。他萬分希望能像個男人一樣站在她身邊保護她,而不是一直像這般在她的照顧下
活着,他真的很恨自己的這幅不爭氣的軀殼。
婺歌月咬脣看着他,面不改色道,“交出來。”
目光閃爍,手向後隱了隱,慕鏡沅溫柔地笑着掩飾住心虛,“什麼?”
輕輕嘆了口氣,婺歌月乾脆地拉過他躲閃的右手,扳開他的手指,取出被他握得皺成一團的手帕。
原本白色的帕子上染着一灘醒目的紫黑色粘稠物,那是他咳出來的血!
“你是不是又沒按時吃藥?”婺歌月皺眉,稍稍沉下臉,帶着責怪之意。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你不用再爲我浪費那些名貴藥材了。”慕鏡沅避開她的目光,開口,紅色褪去的臉顯得蒼白。
婺歌月握緊帕子,絕美的臉上染上一絲慍怒,語氣明顯加重,“你清楚什麼?!”意識到自己失態,她斂了斂語氣,“你等下。”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藥香彌散的內室。
輕撫額頭,她又嘆了口氣,他終還是那麼倔。
歌月喚來月奴,讓她準備藥湯,自己在院內的石桌旁坐下。
愧疚,如同帶刺的荊棘攀附在她的心中,扎痛着她,如果不是那時她貪玩,他也不會身中劇毒,一種不知名的毒。
是她害了他。
不久,月奴端來了一藥罐,一空碗和一勺子,放於桌上後就退了下去。
婺歌月打開藥罐蓋子,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
她取出一根冰針扎破自己右手的無名指,鮮紅的血珠越來越大,一縷清甜的香味似有若無地飄出。歌月將血滴入
藥罐之內,一滴,兩滴,三滴,甜甜的清香融入了藥味,消失不見。
拇指按住細小的傷口一會兒,血便凝住了。
歌月端着盤子進屋,將藥倒出,走向牀榻。
慕鏡沅心知之前她出去是去做什麼,雖有無奈,但也認了。
他虛弱地笑着,一雙鑲在清俊乾瘦臉上的眼睛,看向歌月時永遠都溢着溫柔,他伸手欲接過歌月手中的碗,“我自己來。”
歌月遲疑片刻,將碗小心地遞給他。
雙手顫顫地接過碗,勺子和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幾滴藥在他手的抖動中濺了出來。
收回想幾欲幫他的手,婺歌月靜靜地看着他喝藥。
慕鏡沅咬住幹皺蒼白的脣,努力將碗湊向自己的嘴。
藥喝了一半,也撒了一半。
喝完他還露出了勝利般的笑容。
歌月搖搖頭,“不行,藥都被你撒了一半,再要補上一碗。”她轉身再倒一碗湯藥。
依舊還是把碗交給他,順着他的意思讓他自己把藥喝完。
爲他擦拭掉嘴上身上和薄毯上的藥漬,將碗放回盤內,“你先休息吧,待會兒再來看你。”
慕鏡沅躺着抓住她的手,“這趟回來,會呆多久?”
婺歌月一頓,要呆多久,她也不知道啊。
“先睡吧。”輕輕抽走自己的手,聲音柔柔的,似是安慰。
原本想要留住她,但最終還是聽話地睡下,目送她離開房間。
她回來,一定是有事要處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