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夜如潑墨般一層層暈染開濃濃的藍黑色,在夜空這一條暗沉的絲綢上蔓延着縷縷屬於夜的清冷。點點星辰猶如水晶石般鑲嵌在這幅夜的潑墨畫軸上。
一抹躍動的黑紅色影子在這濃稠的夜幕之中依稀難辨,讓人瞧得不真切。
玉瓊山莊,儲金庫。
值晚班的侍衛一個個都直挺挺地站立在各自的崗位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爲在這裡,存放着受邀來參加全民宴的四十多位賓客的財物,有絲毫偏差都有可能會影響到山莊的名譽。
一排以鐵欄爲門的房間大門緊鎖,每個鎖前都有兩個山莊侍衛把守着,一共並排站着十人。
黑紅色的暗影快如閃電地閃過那是個侍衛的眼前,帶起一陣輕微的風,眨眼間不見蹤影,變得毫無聲息。
這十人當中,有的在紅影閃過時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幾個反應快的也只認爲那閃影是他們略微疲勞而產生的錯覺而已。
“啪嗒”,一聲清脆的響指在靜寂中格外響亮,十個守衛不分先後應聲倒地。
黑紅色的影子輕盈落地,不發任何聲響。
“中了我改良後的‘暗夜微眠’,有你們好睡一陣了。”暗影的聲音柔軟圓潤,十分好聽。
輕步走上門前,對處處小心謹慎,確定並無暗中設置的機關後,她握起扣再門上的金鎖仔細瞧了瞧。
戴有暗紅手套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細長通透的銀針,伸進鎖眼搗弄了一番。
開鎖,推門,關門,潛入,一氣呵成,熟練至極。
——“恆宇夜暝想借全民宴之機,掩人耳目,與彥烽做一筆鉅額交易。彥烽卻又是一個人人皆知愛金如命的人,與人交易專收金葉並拒收銀票。”
妃月潛入並不大的儲金庫內視察內置環境,這裡每一個賓客都有一塊小小的區域來放置各自裝有錢財的箱子,而箱子上則掛着名牌防止弄錯。
——“這次的交易一定得花一筆大價錢,可恆宇夜暝並不想讓人起疑,定會安排自己人分攤一點金子運往山莊進行交易。而那些他的‘自己人’有一部分就在這
次受邀的賓客當中。”
“你是想讓我幫你確定下這次來參加宴會的人有多少是恆宇夜暝的人吧?”
“聰明。”
婺妃月嫺熟地打開鎖住箱子的鎖釦,將放在金庫的箱子一個個開箱檢查過去。
大約過了半柱香。
關上最後一扇鐵欄大門,檢查五把鎖是否恢復原樣後,妃月掃視一眼倒在地上的衆人,足尖輕點,飄然離開地面。
妖狐預想的沒錯,果真這次邀請來的四十多位賓客中,有十多位是恆宇夜暝的人。
如果說他策劃這場全民宴是想確定他所猜測的恆宇夜暝背後勢力和眼線,那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他完全可以暗中派人去調查,相信以這隻妖狐的實力,這樣的事情還是可以得到一點眉目的。
暗紅色的身影穿梭在黑夜當中,忽隱忽現。
他還有什麼目的呢?
路過她在莊中的住所,恍惚間,婺妃月隱約感到周圍有人,於是躍上一棵濃密的大樹,將身形隱在夜色和枝葉之中。
居高環視四周,視線最終落在了一抹暗淡的灰影之上。
一個挺立的身影在月光的浸透之下略顯孤寂,就像一尊久古的雕像。
看來他已經等在這裡很久了。
“那麼晚了,在這裡幹嘛?”細潤的聲音在月夜之中竟被染上了淡淡的清冷。
聲音在這寧靜的夜中,有着一絲裹着迷離的穿透力。
形無跡轉過身,順着聲音的來源尋找過去,就見婺妃月一身暗紅色夜行服,面上蒙着同色系的面巾,長髮被高高束起,發間插着兩根紅色簪子,高高地站於樹上。
在瞧見妃月這一身裝束的數案件,形無跡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解。
他沒有首先回答妃月問的問題,而是用質問的語氣說道,“你不是答應慕鏡沅不再偷盜了嗎?”
婺妃月聞言臉色黯了半分,清亮的眸中閃現出晦澀的浮光,冷了冷聲線,淡淡開口道,“你那麼晚來找我,就是爲了來質問我這個問題?”不待形無跡回答,她又一臉無所謂地反問道,“再說了,你有
看到我去偷了什麼嘛?不信的話你來搜。”
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和自己的身份,形無跡單膝跪地,低首有力道,“屬下無禮了,望宮主恕罪。”
“哎,我也沒怪你的意思。”輕嘆一口氣,妃月從樹上輕巧躍下,摘掉面巾,露出一張乾瘦黝黑的臉,她接着又道,“都說了在宮外不用講究那麼多禮節,真是跟月奴一個性子啊。”
形無跡沉默片刻,問道,“宮主準備什麼時候回去?”聲音就和他本人一樣冷冷淡淡的,但是語氣中卻透着不卑不亢。
“別老是宮主宮主的叫,耳朵都要生繭啦。在宮外就叫我歌月!”妃月兩手交於胸前,一臉的不滿。
讓他別叫她宮主不是怕泄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不想跟自己的心腹還那麼見外。
“看來你在這裡等我很久了,有什麼急事麼?”妃月知道形無跡並不知曉自己在聿宣那裡假扮丫鬟的事情,而白天來找怕引人懷疑,所以選擇在晚上來妃月的住所找她。
形無跡從腰間取出一根短小的簪子遞給妃月,目露凝重之色,“有人從最近追殺彥烽的黑衣人屍體上找到了此簪。”
婺妃月伸手接過簪子,並凝眸細細打量起來。
這根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而是祭月宮的獨門暗器“冰羽簪”,透明短小的簪子透着幽幽藍光,簪身雕刻着密密細紋,頭部是一朵七瓣雪花。
“我們並沒派人追殺彥烽啊,他身上的那東西,我根本不削一顧。”妃月不由自主地糾起眉毛,思考着什麼。
“有人想陷害我們。”形無跡說出自己猜想的結論,雙手緊握成拳。
“我無心捲入這場紛爭之中,原本想要置身事外,到頭來……到底是誰想拖祭月宮下水。”
婺妃月微微低垂着眸子,皎潔的新月倒映在她眼中,泛着清冷的波光,此時的她與平時判若兩人,全身都被鍍上一層陌生又令人覺得疏遠的氣息。
“現在要做些什麼?”形無跡沉聲問道。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們等全民宴後從長計議。”妃月思索片刻,淡淡地說出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