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大房也就罷了,偏偏這是她曾經最看不起的二房,有了嫁得這樣出息的方慕笛。白氏一邊幫忙清點着,肚子裡是忍不住的腹誹。
她倒不至於想要貪墨這點東西,只是心頭不忿罷了。
方孰豐乃是方穆庶出,她向來就沒有要和嫡支爭寵的心思。嫡庶分明嘛,她向來都知道,也就沒有過別的想法。
但是,方家二房算是什麼?不過是仗着往日恩情,靠着方穆吃喝的蛀蟲罷了。
方柘不光是個賭棍,還是個禍根,這些年爲了給他收拾爛攤子,搭進去多少銀錢。方孰纔是個極不着調的廢人,方孰仁好不容易沒長歪,身子骨卻實在稱不上好。
白氏作爲一個庶子媳婦,因方孰豐掌管着方家庶務和銀錢來源,在家裡她也是說得上話的主子。在二房等人面前,她還是很有優越感的。
可是,轉眼之間二房就翻了身。
方慕笛區區一個庶女,竟然得了鄉君的封號。嫁去了歸誠候府做良妾,就能帶了這麼幾大車回門禮。看來,那個小侯爺,是徹底被方慕笛給迷暈了頭。
二房這個冷竈頭,也有燒熱的一天。不說別的,就看這些來來往往的下人們,一個個的精氣神都不一樣。
這讓白氏打心裡覺得,在整個方家,她的地位越發卑微了起來。
按此下去,在這個家裡,她還有什麼發言權?
不提白氏心裡盤算着的小九九,今日方家熱熱鬧鬧。司嵐笙設了宴席,一大家人吃了頓飯。崔晟收斂了性子,這一餐吃得賓主盡歡。
用罷了飯,男人們在外院說話,方慕笛將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了尤氏、曲氏兩人,說了會話便到了明玉院裡。
她在二房的院子里長大,但那個院子帶給她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相較而言,她更願意到長房這裡。
她曾經住過的廂房,還替她保留着。裡面的擺設,一如她當初離開之時。有人時時清掃着,房中的半人高梅瓶中,一枝白梅幽幽吐露着芬芳。
嫣紅、初雪伺候着她進了房,爲她解下灰鼠裡斗篷。
方慕笛環視片刻,心生感慨。想當初,她住在這裡時,心灰意冷。那個時候,只覺生亦痛苦,死而無歡。怎料到,如今還有這樣的日子?
“鄉君要歇着嗎?”
方慕笛點點頭,道:“嫣紅你替我留意着,書兒若是起了,就請她過來玩耍。”
在她彷徨無措之際,正是比她小了一輩的方錦書替她設法,又開解於她,才渡過了難關。而她眼下的日子,比她之前預料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她總要念着些情義。
嫣紅是司嵐笙給她的丫鬟,對方家熟悉的很,當下應了,自去留意。
方錦書歇了午覺起來,春雨在外面稟道:“姑娘,鄉君打發人來說,您若是起了,就請您過去。”
“知道了。”方錦書應了,讓芳馨替她梳好了頭,換好衣服便前往。
“堂姑母。”她盈盈見禮。
“快快起來。”方慕笛扶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通,笑道:“這纔多久沒見到,我們書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瞧瞧,這都到我肩頭了,個子長得真快。”嫁了人之後,方慕笛整個人透出來成熟的韻致,說話行事也更有長輩的風範。
方錦書笑道:“都大半年了,書兒見到堂姑母也不知多高興。”
看見方慕笛的日子過得不錯,方錦書也打心眼裡替她開心。在方慕笛的事情上,她的愧疚之意揮之不去。
是她沒有考慮周全,才令方慕笛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就算眼下日子過得不錯,始終只是一個良妾的身份,但方錦書已經盡了全力,再想不到還有什麼法子可以幫她。
方慕笛並不是一個追求物質享受的人。而在精神上,鄭氏是崔晟明媒正娶的嫡妻,她不能爲了方慕笛,而去傷害另一個女人。
幸好,幸好她當初沒有看錯,崔晟的的確確將方慕笛放在心上。眼下看起來,她的眉眼平和,狀態極佳。
“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方慕笛拉着方錦書坐下,讓初雪捧了一個正方形的描金匣子出來,笑道:“打開瞧瞧,看看是否喜歡?”
方錦書打開一看,深藍色的絲絨上,放着一對憨態可掬的白玉貔貅。玉質潔白無瑕,雕工更見功底,線條圓潤柔和活靈活現。
“這也太貴重了。”這對貔貅一看就非凡品,方錦書連連擺手,道:“我不能收。”
“有什麼不能。”方慕笛嗔道:“這對貔貅可愛,我見着便想起了你,才特意留了下來。你若不要,放我那裡也是白放着。”
“書兒也不小了,就當我給你攢嫁妝,可好?”
方錦書只得收下,道:“那書兒就不客氣了,謝過堂姑母。”
兩人又說了些話,方慕笛提筆寫了幾個字給她看,笑着問道:“來,你替我看看,這字可有長進了?”
她原先並不識字更別提會寫,而眼下已經能自己看書寫信。這進步,不可謂不快。方錦書仔細替她看了字,笑道:“堂姑母已經寫的很好了,只是筆力還弱,這非一朝一夕之功。”
“嗯,”方慕笛點點頭道:“小侯爺也這麼說,讓我耐下性子好好練。我在府裡也沒有太多事情,正好合適練字。”
若是拋開她的良妾身份不談,方慕笛的日子過得可比一般的小媳婦要舒坦的多。
每日不用晨昏定省,更沒有妯娌小姑子婆婆要相處侍奉。府中事務不多,且都由着她來做主,崔晟又變得花樣來哄她開心。
她的時間,都由她自己安排,確實是自由。
“我這裡有一個帖子,正好適合堂姑母的字。”方錦書命芳馨去取了來,笑道:“臨完了這本,我再替您找下一本。”
方慕笛笑道:“在這上面,我要管你叫小先生才行。”比起方錦書這樣自幼啓蒙的閨閣女子來,她差了不知道有多少。
“堂姑母太客氣了。”
“是書兒對我太客氣纔是。”方慕笛看着她,低聲問道:“過年前,就聽說太子府上的事情,我這乾着急,也沒法子來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