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方家的那個小丫頭吧?”
方錦書裹得像個糉子,也沒能抵抗住寒風的帶來的冷意。站了這一會,已覺得腳趾頭都僵住了。正盼着靖安公主過去了,趕緊回房捂着去。
她是想要接近靖安公主不假,但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引起高高在上的靖安公主注意?
所以她低着頭,安靜的等着靖安公主從自己面前過去。
卻不料靖安公主就要經過她時,突然問了這麼一句。方錦書連忙斂禮,道:“小女子見過公主殿下。”
靖安公主倨傲而優雅的衝她點了點下巴,扶着她的侍女代她道:“公主讓你起來。”
靖安公主何等的身份,問她這個小姑娘一句話,已經算很看得起她。
待她走過去片刻,在門口候着的衆人這才散了。
芳菲扶着方錦書,握着她冰涼的手,擔憂道:“好不容易快好了,這又受了風。”
彗音和她們走在一道,聽了芳菲的話,看了一眼方錦書的臉色,道:“着涼受寒就怕反覆。不如我去告個假,陪你們出去一趟。泡上半個時辰的溫泉,這點寒氣當可無礙。”
方錦書知道她說得有理,便點頭同意了。芳菲收拾着去溫泉的包袱衣物,彗音去告假。
卻說靜塵引着靖安公主一路往前,連着看了兩個院子,她都很不滿意。這些院子,還是在前朝淨衣庵香火旺盛之時,闢出來給女信徒所住的地方。
如今太妃和靜了住了幾個院子,剩下的雖然也會清理,但久無人住,一點人氣都無。
靖安公主攏着銀狐皮大氅,面目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院子,轉身就走。面上的神色,更沉了幾分。
靜塵無奈,只好將她引去下一個院子。靖安公主,是她當上主持以來,來庵堂裡身份最尊貴的一位客人了。
淨衣庵說是方外之地,但也在皇權管轄之下。若了沒有伺奉好眼前這位,誰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靖安公主喜怒難辨的性格,和她深受皇帝信任的地位一樣出名。
一行人經過寒汝嫣原先住的院子,靖安公主頓住腳步,側頭往裡面看去。
她的貼身侍女明白她的意思,問道:“這是何處?爲何不帶我們進入。”
靜塵在心頭暗暗叫苦,只好硬着頭皮稟道:“這裡是原先靜寧師太的居所,她突發重病,前幾日才下了葬。”
靜寧只是法號,靖安公主當然不知道是誰,便等着進一步的解釋。
靜塵道:“是先帝身邊的寒太妃。”
靖安公主眯着眼,回憶了片刻,道:“哦?原來是她,倒是見過幾次,是個極難得的美人兒。”她作爲先帝的皇妹,如此評價皇兄的妃子,顯得有些輕浮乖張。但此時此地,誰又敢說她半分不是。
解釋完畢,靜塵就想帶着她看下一個院子。誰料到她腳步一擡,緩緩邁進了靜寧原先的院子。
靜塵忙道:“公主殿下,這裡恐怕不妥。”纔剛剛死了人,常人都會覺得晦氣,這位公主當真是行事出乎意料。
靖安公主一言不發,信步走到院子的天井中,看着廊下襬放着的一套茶具,道:“我就住這裡。”
憑心而論,這個院子確實要比許久沒住過人的那些要舒適。
寒汝嫣是個愛潔的性子,入庵這大半年裡,除了早晚課的時間,就都將心思花費在了院子裡。院中看不見半根雜草,窗前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正吐露着芬芳。
只要靖安公主自己不忌諱,靜塵也不會攔着,“既然公主殿下滿意,貧尼就讓她們將您的行李拿進來。”
靖安公主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這時從偏房中走出來一名二十來歲的宮女,看見天井中的衆人,忙伏地見禮:“奴婢千冬,見過靖安公主。”
“哦?你認得我?”
千冬不敢擡頭,道:“娘娘常對婢子提起,公主殿下您慧眼獨具,乃女中豪傑。”她也是從宮中歷練出來的人,這番話暗暗拍了靖安公主一記馬屁。
她在心頭想道:書音背後的那位前輩高人,是何方神聖?竟然說得如此之準,說十日後有變故,果然變故就來了。幸好自家小姐聽了,走得早,否則還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她已經在心頭將那位前輩高人,劃歸到了神仙的行業。若不是神仙能掐會算,豈能如此準的預測未來之事。
靖安公主自然是不知她心頭所思,但這句話她聽起來很是舒坦。阿諛奉承的話她聽得不少,但一個已死的太妃,沒必要奉承自己。這麼一想,便覺得那個只見過幾面的寒太妃,卻是她的知己。
這樣的妙人,卻是去得早了,未能當面促膝而談。罷了,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介意再紆尊降貴地問這個卑賤的宮女幾句話。
“你家娘娘走了,你作何打算?”
千冬一凜,要是她將自己留下,該如何是好?自己原本早就做好了打算,待這裡事態平息,便和主持告辭,到京城去找小姐的。
此刻,她急中生智答道:“回公主殿下的話,婢子打算趁大雪未封山之前下山。過了冬通了水路,再返回劍南道雅州,給主家報訊。”這樣,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強留下自己。
“是個忠義的。”靖安公主原本見她主子死了,沒有着落,打算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聽她這樣打算,也只能罷了。
轉頭吩咐貼身侍女,道:“賞她一百兩銀子。讓人帶她去公主府過冬,辦好路引,不得爲難。”她的意思,是要給予她返回雅州的便利。
不過是隨口問了兩句話,靖安公主便給予她如此照顧。她的心性,果然是難以揣摩。不過,她既然有了管閒事的心情,足以說明心情在逐漸轉好,衆人也樂於見到。
侍女應了,自然有人帶着千冬下去。
千冬對靖安公主行了跪拜大禮,道:“婢子謝過公主的大恩大德。”在心中,她卻暗暗叫苦。如此一來,和小姐怕是聯絡不便了,只希望小姐一切順利。
區區一個千冬,稍作恩典打發掉也就罷了。那些恩賜,對她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自然也就不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