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爲顧尚書做了手腳,在最後在結案的摺子上,權墨冼並非是首功,但是他帶着人去齊王府捉拿肖沛,又是他去承恩侯府將他逮捕歸案。
肖沛的案子,乃是鐵案。
他犯下的罪行,無可寬恕。但作爲同是侯府小公子的湯旭禮來說,肖沛再怎麼不好,也是他們公侯之家的人。
對權墨冼,他有一種同仇敵愾之心。
聽見權墨冼刻意提起此事,他便再也忍不住心頭怒氣,揮動着手中馬鞭,“呼啦”一聲就朝着權墨冼打去。
海峰條件反射地腳步一動,卻被權墨冼拉住了衣袖。他想起了公子的囑咐,緊緊抿住雙脣,剋制着自己的衝動。
權墨冼只微微側了側身子,那條馬鞭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右肩上。
秋日的衣衫不厚,這一鞭,他剛換上的成衣從外到裡破裂開來,露出裡面的肌膚。
被馬鞭擊中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起來,滲出血跡。
權墨冼悶哼一聲,冷笑道:“小公子好大的威風!無故毆打朝廷命官,按律當施以杖刑!”
他深諳高芒律法,此時隨口道出。
湯旭禮看了一眼手中的馬鞭,愣在當場。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打中,權墨冼竟然不躲。
按律,他已經犯下罪行,且人證物證俱在。
他雖然貴爲侯府小公子,然而身上並沒有一官半職。朝廷命官,受律法保護,他可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受刑。
要說,他不論打了誰,是不是觸犯了律法,對方看在歸信候的份上,也不會追究。
但眼前這位,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什麼人都敢得罪的。
想到這裡,湯旭禮有些犯怵。
“你!你是故意的!”湯旭禮氣急敗壞道:“故意的!”
權墨冼揚眉,淡淡一笑:“小公子,我奉勸你一句,在說話之間過過腦子。不會說話,你可以不說。”
他確實是故意的,那又怎樣?
他這個被打之人都沒說,湯旭禮反倒激動起來,實在是可笑。
齊王找的這杆槍,委實好用。
“你!”湯旭禮被他氣得直想跳腳。
“呵呵。”海峰在權墨冼身後,嘲笑着湯旭禮。
“好了。”齊王伸手,攔住湯旭禮,看着權墨冼道:“年輕人難免氣盛,他也是爲了給本王抱不平。”
“你就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要追究。”
“王爺,您確定要替他求情?”權墨冼問道。
“王爺,您不用管我。”湯旭禮反應過來,連忙制止。
開什麼玩笑,他是爲了在齊王面前露臉,纔要教訓權墨冼。結果,人雖然教訓了,卻沒有讓對方屈服,反倒讓自己惹上麻煩。
此時,更是連累了王爺。
權墨冼若看在王爺的面子上放過了自己,那豈不是讓王爺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湯旭禮的性情雖然衝動了些,但好歹也在侯府長大,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齊王身後的其餘衆人。
怪不得,怪不得方纔只有自己一人上前,他們都紋絲不動。
可笑自己,還生怕被旁人搶了功勞。原來他們壓根就沒有,想要搶功的意思。權墨冼這個人,實在是不好對付。
他至今都沒有想明白,原本只是想要嚇唬權墨冼一二,讓他向王爺低頭認錯。
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個局面?
且不提他懊惱後悔,齊王已經驅策着馬上前,對着權墨冼道:“權郎中,本王也奉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
聞言,權墨冼哈哈一笑,攏了攏身上開裂的衣物,道:“既然王爺這麼說了,也就罷了。”
他用手指着湯旭禮,淡淡道:“小公子的無禮,本官可以裝作沒發生過。不過,這件衣衫你總得賠吧?還要,本官要去醫館上藥,這醫藥費,就勞煩小公子付了。”
權墨冼的這個要求不過分,對在場所有人來說,這點銀錢都算不得什麼。
其意義在於,湯旭禮只要賠付了,就等於對權墨冼道歉。
這,實在是將湯旭禮的顏面擲於地上。
“賠!”湯旭禮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就賠!”
他摸出腰間的荷包,整個扔到權墨冼的腳邊,道:“這裡都是你的,莫說小爺我欺負你!”
這個金絲荷包鼓鼓囊囊,一望可知裡面裝着的銀錠不少,足可賠償權墨冼身上這套成衣,以及醫館的傷藥費。
可權墨冼怎麼會去揀?
他連眼風都沒有投向那個荷包,道:“小公子莫非是搞錯了,這些銀錢並非要賠給我,而是要給店家。”
“你若誠心要賠,隨我來便是。若不誠心,就休怪我按律法辦事。”
“權墨冼!你別太過分了!”湯旭禮氣得渾身顫抖,胯下的馬感受到他的怒氣,不安地刨着前蹄,發出嘶鳴。
跟他去付賬,那是長隨小廝纔會做的事情。
“過分?”權墨冼擡了擡眼:“不若我給小公子一鞭,然後隨小公子去上藥如何?”
湯旭禮打人在前,權墨冼看着齊王面上不追究,但他已經失了先機。
“好了。”齊王道:“旭禮,就委屈你了。”
他拉着繮繩,對權墨冼道:“權郎中,你多保重。”說罷,撥轉馬頭而去。
跟隨齊王的衆人,紛紛對權墨冼目露兇光,簇擁着齊王而去。
不過片刻功夫,門口就只剩下了湯旭禮一人。
齊王帶人離開此地,正是爲了不讓湯旭禮難堪。這份體貼,讓湯旭禮心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
權墨冼淡淡一笑,齊王的馭下之術,是越發爐火純青了啊。
經此一事,湯旭禮必定對齊王忠心不二,指哪打哪。
“怎麼着?”海峰道:“小公子是閃了腰,下不來馬不成?”
湯旭禮面色更紅了,扶着長隨的手下了馬,昂着脖子道:“走,趕緊挑了衣服,再去醫館上藥!”
他快步踏入成衣店內,長隨撿起權墨冼腳邊的荷包小跑步跟了上去。
“掌櫃的,按權郎中的尺寸,再買一套。”長隨對掌櫃道。
“要最貴的!”湯旭禮發狠補充。
聽到兩人在裡面的對話,海峰不由一樂,悄聲道:“公子,這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