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愁的,不光是方家,權家更急。
權大娘遣了人去彭家把權璐喚來,道:“璐璐,你說眼下該如何是好?”
權璐坐下喝了口水,道:“弟弟不是送了信回來了嗎?他那裡一切都好,一準趕在十五前回來。”
“什麼叫一切都好。”權大娘簡直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她只知道權墨冼是被刑部差去亳州,至於究竟是辦什麼案,權墨冼沒有告訴她,她也沒有想過要過問。
男主外女主內,權大娘對他的公事一向不曾過問。
若讓她知道,這次權墨冼要去審一樁無頭無尾的鬼案,還不知道該怎麼個擔心法。
“母親,弟弟說過的話,什麼時候沒有兌現過,您這裡就不要擔心了。”權璐勸着,換了個話題道:“成親的吉服,錦繡記可送來了?”
“全套都送來了,你弟弟走之前還試過,合身的很。”說了幾句親事的準備,權大娘又發起愁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再合身,也得有人來穿。”
她不是擔心權墨冼的安危,只是擔心不能按時回來。
自己兒子的婚事,怎麼就這麼折騰呢?
林晨霏原本與他青梅竹馬,最後結局卻那麼慘,連個子嗣也沒有留下。好不容易說了這樁親事,方家那位姑娘她是越看越愛。
可這臨了臨了,又要出什麼公差。
“你說,這衙門裡的大老爺,怎地就這般不體恤人呢?”權大娘絮叨着:“明明知道黑郎就要成親了,還遣他外出公幹。”
“刑部裡那麼多官老爺,就不能換個人嗎?”
她越想,越是想不通。見她鑽了牛角尖,權璐也不知道該怎麼相勸,只好變得法子哄她高興。
奈何權大娘的心思全在婚事上,說旁的事情,她壓根就聽不進去。
門外一個小丫鬟撩開簾子,道:“小少爺來了!”
權夷庭眼下虛歲五歲,不像普通孩童那樣梳着朝天雙髻,而是將頭頂的頭髮挽成一個圓髻,其餘的頭髮披在腦後。
他穿着一件團花鯉魚紋小袍子,手背在後面,腳步邁得穩穩當當,好似一個小大人般走了進來。
“庭兒給姑母、祖母請安。”他規規矩矩地作了個揖。
“快過來。”權璐笑着朝他招招手。
自己這個侄兒,真是她見過最懂事的一個孩子。雖說是抱養的,這從小到大就沒有讓人操過心。哪裡像自己家裡那兩個,簡直一刻不得閒。
“許久沒見到你了,近來如何?你的功課,學到哪裡了?”
“回姑母的話,我已經學完了《幼學瓊林》,剛剛開始看《增廣賢文》。”權夷庭恭敬回話。
權璐微微有些吃驚,問道:“學的這麼快?”
幼兒啓蒙,通常從《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開始,接着學《聲律啓蒙》等等,學到了權夷庭提的這兩本時,基本上就已經快要結束了啓蒙階段。
“是啊。”看見權夷庭,權大娘總算是能暫且拋開婚事的煩惱,笑道:“他學的快,連黑郎都吃驚。”
“是弟弟在給他啓蒙?”權璐問道。
權大娘搖搖頭,道:“黑郎在衙門裡忙的很,哪裡有那個功夫。就教嘟嘟學了三字經和千字文,連百家姓都是他自己學完的。”
“自己學完?”權璐更爲吃驚。
她出嫁時,權夷庭才兩歲。
彭長生新在京城落腳,父母也都跟着來了。權璐的肚皮也夠爭氣,生了一個長女之後,緊跟着又生了個兒子。
把彭家二老歡喜得,成日在家含飴弄孫,諸事不理。
於是,家裡的事情就都交給了權璐,如今她是彭家的當家主母。這麼一來,她忙的緊,事務實在是繁多,回孃家的時間少之又少。
更不用提,關注權夷庭的學業。
是以,這是舊年發生的事,權璐這時才知道。
“那,幼學瓊林和增廣賢文這兩本呢?”
“父親教我讀過幾遍的。”權夷庭揚起粉雕玉琢的小臉,笑道:“遇到有不懂的,我再去問父親便是。”
“這也很了不得了。”權璐摸了摸他的頭讚道:“沒想到,我們家嘟嘟還是小神童。”
權大娘笑道:“你可別誇他。黑郎說了,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讓我們誰也不許誇他,還不許出門說。”
怪不得,在京裡都沒聽說過嘟嘟的名頭。
“父親讓我學了《傷仲永》,侄兒深以爲然。”權夷庭小大人似的點點頭,道:“姑母也不要說出去。”
他這才幾歲,竟能有如此沉穩的心性,絲毫瞧不見驕傲炫耀的意思。
權璐看着他,是越看越愛,嘆道:“我家那兩個,要是有嘟嘟的一半就好了。”
“堂妹堂弟都還小着呢。”權夷庭笑道:“再過幾年,也就是了。”
權璐笑道:“我看哪,再過幾年也及不上嘟嘟的一半。”
“姑母,您可別誇我了。您今兒來,是有父親的消息嗎?”權夷庭問道。
“你父親好着呢。”權璐道:“過兩日就能回了,別擔心啊。”
權夷庭噘了噘嘴,道:“您可別見我年紀小就哄我。從亳州回來,少說也要兩三日呢。”
見被他揭穿,權璐臉不紅心不跳道:“我是說過上兩日後,就能往回趕了。”
一說到這件大事,權大娘便止不住發愁:“我就怕來不及呢。”
“父親若是趕不回來,方家姨姨就不嫁進咱們家了嗎?”權夷庭歪着頭問道。
“那哪能呢。”權璐道:“這可是御賜的親事,就算你父親不在,也得辦的。不然,那可是欺君之罪。”
曹皇后下了懿旨賜婚,雖然不是聖旨,但其中的含義一致。對下臣來說,都代表着皇家的無上威嚴。
“只要方家姨姨能嫁進來就成,祖母您在發愁什麼呢?”
權大娘道:“嘟嘟你還小,好多事不懂。若你父親趕不回來,那可就委屈了方家的四姑娘。”
“新婚大喜之日,沒有新郎,我們兩家都會變成整個洛陽城的笑話。”權大娘又道:“要是方家因此而惱了我們,這就更難辦了。”
“我們權家,連個親迎的人都沒有。難道,要讓方家四姑娘自己坐轎子來嗎?實在是太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