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堅硬且凹凸不平,這一跤跌下去,把姚芷玥痛得眼淚直往外冒。
從小到大,她何時受過這等疼痛。
膝蓋處、胳膊肘處、大腿外側,還有撐在地上的手,每一個地方都傳回來陣陣抽痛。這種陌生的疼痛,讓姚芷玥有些茫然,一時間除了哭,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姑娘,地上涼,快起來。”抱貓丫鬟再顧不上那隻在地上瘋狂打滾的波斯貓,忍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去攙扶姚芷玥。
姚芷玥就着她的手半撐起身子,正要起來,膝蓋處傳來的劇痛讓“嘶”地一聲又倒了下去。
方錦書閒閒的站着,拍了拍手上枯葉的碎末,道:“姚家姐姐,你可認輸了?”
“你!”姚芷玥看一眼自己被蹭破皮的手心,憤怒的擡起頭,質問道:“你那是什麼葉子?”
她在心頭懷疑,正是方錦書弄碎了葉子,才刺激波斯貓發狂。否則,事情怎麼可能這麼巧。她愛極了這隻貓,從未見過它這樣發瘋的樣子。
“眼力不錯。”方錦書朝着她微微俯身,伸手將她額邊散下來的頭髮捋到耳後,悄聲道:“能看出來,姚家姐姐也是聰明人。”
“所以,你這個聰明人,不要做出讓我惱怒的事纔好。”方錦書笑得極其溫婉,但笑意卻不達眼底,道:“識趣的話,離我的家人朋友都遠一些。只要不作威作福到她們的頭上,我就可以裝作看不見。”
“像這樣的事情,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治你。”方錦書眯了眯眼,道:“往後見着我,繞着走,知道嗎?”
她的聲音輕柔動作輕緩,卻聽得姚芷玥毛骨悚然。
姚芷玥覺得,在她面前的哪裡是一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分明就是比宮中最嚴厲的嬤嬤還要可怕的存在。
身上傳來的疼痛,和方錦書帶來的威壓,讓姚芷玥失去了思考能力,驚懼地點頭,口中連連應承道:“好,好!我知道了。”
“我認輸,以後都不會再招惹你。”
對方的手段,讓姚芷玥感到恐懼。來看冰瀑原本就是一時興起,賭局也是她想要看方錦書出醜才特意提出來。
她敢肯定,方錦書在事先並沒有料到此事,連她都是臨時起意而已。然而,自己卻被對方一步步逼到如此境地,她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認知到這樣的事實,姚芷玥發自內心的畏懼起方錦書來。
站直了身子,方錦書淡淡道:“起來吧,地上涼。”
聽見她的聲音,姚芷玥不敢反抗,在丫鬟的攙扶下忍痛起身。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姚芷玥竟然不敢有別的動作,等待她的下一個指令。
方錦書細細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的畏懼收在眼底,在脣角彎起一個微翹的弧度,道:“你先出去,慢些走,別又摔了。”
看着主僕二人攙扶着走出冰洞,聽見外面傳來伍勁鬆宣佈姚芷玥賭局失敗的聲音,方錦書才彎腰抱起地上打滾得累了的波斯貓,走了出去。
姚芷玥面色青白神情痛苦,衣衫上也起了褶皺,額發散落了幾縷。雖然不知方纔發生過何事,但總歸是她輸了,衆女也都識趣地不再開口,找了藉口三三兩兩地離去。
那波斯貓在方錦書手裡不住翻騰掙扎,想要逃走,卻被方錦書用一隻手牢牢鉗住掙脫不得。看着這一幕,姚芷玥的臉更青了幾分。
那隻貓,就好像剛纔在冰洞裡狼狽跌倒的自己。狼狽、無助、害怕,卻無法憑藉自身從這個困局中掙脫。
方錦書在她的身前站定,將手中的貓遞給姚芷玥,道:“你的貓。”
這隻貓害得她跌得這樣痛,姚芷玥恨不得一腳將它踹死。只是,這是方錦書親手遞還給她,心頭的畏懼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過來。
但哪裡知道,在方錦書手裡乖巧的波斯貓,一到了她手中便狠狠地撓了她一下。
“啊!”一串血珠從她的手上冒出,姚芷玥痛得大叫一聲,將手頭的貓用力摜了出去。吃了這麼大的虧,她不敢再招惹方錦書,便將心頭積累的情緒都發泄到了波斯貓身上。
波斯貓被摔得七暈八素,“嗷嗚”一聲叫喚,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姑娘,你的手怎麼樣了?”抱貓丫鬟焦急問着,拿着她的手掌,趕緊掏出絲帕按壓在她的傷口上。
伺候着府裡最得寵的姑娘出門,姑娘摔了跤還輸了賭注。丫鬟心頭忐忑的很,回府去還不知道會被夫人降下怎樣的責罰。
傷口本就疼痛,被丫鬟這一按壓,姚芷玥覺得更痛了一些。皺了皺眉,揚手就給了她一個清脆的耳光,遷怒道:“毛手毛腳的,有什麼用!”
姚芷玥性情驕縱,伺候她的丫鬟沒少捱打,早已習慣。捱了一個耳光,抱貓丫鬟不敢分辨,連連自責,手上的動作益發輕了。
她們主僕二人的動作,方錦書並不關心。看着被摔出去的那隻貓,她微微蹙眉。
這件事裡,最無辜的就算這隻波斯貓了。
她之前用的那枯葉名叫荊芥,是薄荷的一種,又有個別名叫做貓薄荷。在前世時,她就知道貓只要聞到這種草的味道,行爲便會發癲狂不似平常。
而碰巧的是,這種薄荷也是古法煎茶中的一種調料。因爲喜歡這樣涼涼的味道,方錦書在隨身的香囊中放了幾片葉子,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但正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爲我死。貓無法抗拒它的本性,方錦書因此而心生憐憫。
“姚家姐姐,這隻貓你不要了?”她淡淡問道。
“我痛的很,要回去包紮傷處,先告辭了。”姚芷玥怕惹得她生氣,不敢正面回答。
“那就送給我可好?”
“不過是一頭畜生,方家妹妹看得起,是它的福分。”姚芷玥連連答了,道:“明兒我就讓人將《心經》送來,順便把它的吃食也拿來。”
方錦書輕笑道:“如此,就麻煩姚家姐姐了。”
待姚芷玥走遠,喬彤萱一臉不可置信的走過來,問道:“書妹妹,你是變了什麼戲法,能讓她乖乖的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