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孝心,衛亦馨自然不能讓步。頂了寶昌郡主一句,忽又笑道:“皇姑母,馨兒剛剛進來時,瞧見園子裡有一朵黃色的大蝴蝶,我們去抓來獻給皇太祖母,好不好?”
肖太后將晚輩爭寵的手段瞧在眼裡,聞言揮揮手道:“去吧去吧,你們姑侄也許久不見,難得有機會玩玩。”
太后都發了話,寶昌郡主只好起身,跟衛亦馨來到園子裡。
最美人間四月天。
這裡不是御花園,卻是肖太后宮裡的花園,處處草木芬芳,一派春光。
寶昌郡主黑着臉跟在衛亦馨身後:“你有什麼話,就直說。”
“馨兒哪有什麼話?只是聽說了一樁趣事,想着皇姑母可能感興趣,才巴巴地趕來。”衛亦馨委屈道:“您真是冤枉馨兒了。”
“我沒什麼感興趣的。”寶昌郡主眼下連權墨冼都沒功夫去想,一心只想討回曾經的公主封號。
有些事情,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寶貴。
“難道,您就真的眼看着,方家那個丫頭生下權家的嫡子?”衛亦馨笑着問她,藏起眼裡的毒。
寶昌郡主閉了閉眼,她不願,那又能怎麼樣?她都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餘力做其他。
衛亦馨察言觀色,道:“今兒一早,方錦暉回了孃家。她受了婆婆欺負,昨晚落了一個滿了三個月的胎兒。方錦書姐妹情深,你說她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樣?”
“方家一定會瞞着她,但馨兒相信,皇姑母想要讓她知道這件事,不是什麼難事。”
對,只要讓她知道,沒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寶昌郡主瘋狂地絞起了手中的絲帕,面色逐漸變得猙獰。妒恨如同黑色的藤蔓在心中瘋狂生長、蔓延。
方錦書,靖安姑母偏着你,子玄護着你,什麼好事都落到了你頭上,這次我就要讓你付出代價!
最好,一屍兩命。
她陷入沉思中,盤算着、思量着,連衛亦馨什麼時候離開,她都渾然不覺。
如今的寶昌郡主,比起之前來可說有了長足的進步。
她掩了自己的心思,回到延慶宮時沒讓肖太后看出任何異常,照常說笑。捱到往日出宮的時辰,她才告辭出宮。
上了轎,寶昌郡主便吩咐:“快,快回郡主府!”
鞏文覺不會想到,這件事竟然會傳到了宮中。方錦暉回孃家坐小月子,在京城引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漣漪。
鞏太太坐在拔步牀上,對她最心腹的嬤嬤抱怨着:“你說說看,她有什麼用,連自己的胎都保不住。明明都滿了三個月,我才讓她來伺候,就這麼都能流掉。”
“覺哥兒還一心向着她,一大早把她送回了孃家,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她憤憤然地敲擊着桌面,發出“篤篤篤”的聲音。
嬤嬤附和她道:“太太您就彆氣了,是少奶奶身子骨弱了些,少爺也是心疼媳婦。覺哥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您還得指望他掙一副誥命回來呢,就別跟他見氣。”
“母子倆,哪有什麼隔夜仇。”
她這一番勸,也是爲了鞏太太好。女人一輩子,到了這個年紀,還不就是指望兒子了?跟鞏文覺要是鬧僵了,於鞏太太沒有什麼好處。
鞏太太嘆了口氣,道:“我怎麼知道她那樣嬌弱?”要是早知道會這樣,她也不會叫她來立規矩伺候。
但是,不過是流個產,養養就好了,犯的着這樣大題小做?做女人,難道這點苦頭都吃不得。
她不想埋怨兒子,就只好埋怨媳婦,一定是她挑唆着,兒子纔會送她回孃家。
到了晚間,鞏尚書寒着臉進了房,脫下外袍撂在椅子上,道:“你收拾收拾,明兒就把明哥兒送去方家住幾天,讓他去外家玩玩。”
“老爺?”鞏太太吃驚。
“明哥兒的東西,你也都搬回去他們院子。”鞏尚書接着道。
如果說之前她是驚訝,這會兒就是震驚了。
鞏太太霍然起身,質問道:“我養明哥兒養得好好的,老爺這是要做什麼?她落了胎,全成了我的不是?”
鞏尚書緊鎖着眉:“媳婦當初也是你自己挑中的。我就不明白了,你是要做什麼。”
“我做了什麼?”鞏太太厲聲道:“她一生下明哥兒,我就把掌家的權力全都給了她,是實實在在的當家主母。”
“怕她忙不過來,好心替她帶明哥兒。結果,我這一番苦心,倒裡外不是人了!她自己身子弱落了胎,就都怪到我身上。”
說着說着,她越想越委屈,捏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淚。
瞧着老妻如此,鞏尚書的心裡也不好受。相伴幾十年的感情,她爲自己生兒育女、打理後宅,一路走來都不容易。
但想想他回來之前,兒子跟他說的話,他又堅定了決心。
鞏尚書坐下來,撫着她的肩膀,放緩了聲音:“兒女自有兒女福,我們就放手讓他們自己去,少替他們操心反倒是好事。”
“讓明哥兒回去,將來教的好不好都是他們小兩口的事,沒得還怪到你這個祖母身上。我們年紀都大了,我這個尚書也做不了幾年,到時候就是他們的天下。”
“到了那時候啊,我和你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個一年半載,他們看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我們眼不見爲淨。瞧把他們能耐的,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們。”
鞏尚書知道她的脾氣,這一番話哄得鞏太太心頭氣順。
她開始懊悔起來,自己真不該爲了要擺婆婆威風,白白丟了一個孫子。丈夫說得對,自己瞎操這些心做什麼,就連兒子都在暗地裡埋怨自己。
就算她現在不滿方錦暉,也不能換個媳婦不是?何必給自己添堵。
“行啊,我收拾收拾,讓明哥兒去方家玩幾天。回頭,再讓覺哥兒去把他們娘倆都接回來。”
老妻鬆了口,鞏尚書也就鬆了一口氣。
鞏家的事情解決了,針對方錦書的陰謀纔剛剛開始。
權墨冼收到了司嵐笙的提醒,外院吩咐了海峰,內宅裡跟花嬤嬤講了,兩人都表示一定不會讓此事傳入方錦書耳中。
但權家人再少,伺候的下人也有好幾十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