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家接到的是蘇家發出的請帖,作爲受男方邀請的賓客,明兒要去蘇家道賀。
這會兒,權大娘正在給權夷庭收拾裝扮。
這是一件寶藍色織錦小袍子,腰帶上嵌了兩粒白玉珠子。如意絡子從腰間垂下來,墜着一塊白玉佩。
穿着這件小袍子,越發襯得權夷庭粉妝玉琢的一團,很是精神。
“真好看。”方錦書將權夷庭仔細端詳了一通,讚道:“這麼一穿,我們家嘟嘟走出去,誰也不輸。”
聽見母親讚自己,權夷庭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閃着光芒。
他不記得那日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對方錦書的親近,乃是發自本心。
權大娘笑道:“媳婦,也來替我參詳參詳。”
淳和公主大婚,乃是大場面。
爲了不給兒子添麻煩,她平日裡極少出門應酬,更何況去這樣的場合。幸好如今有了方錦書在,她的心頭纔有些底氣。
“行。”方錦書笑着應了。
她特意前來,原本就是爲着此事。
京城的權貴之家,多半都會出現在明日的婚宴上。權家在其中,實在是不算什麼。她們在其中,不需要出什麼風頭,不犯錯就行。
這個時候,也是各家夫人小姐見面聚會的時候,她也想去見見母親。
但她既然嫁了人,就首先是權家兒媳婦,得先把權大娘照顧好。
如今,方家新進的下人已經調教完畢,在權大娘身邊伺候着的,不止是琴語一個得用。
方錦書親自看過這批丫鬟,給慈恩堂裡補了七八個進來。伺候權大娘的一等丫鬟,加上琴語一共就是四個,另外三個分別叫做:吉祥、如意、壽喜。
剛開始,權大娘死活不幹,認爲她一個老婦人,哪裡有那麼多事情,需要四個貼身丫鬟來伺候。
是方錦書好說歹說,又搬出來老太太的場面,就是權家的場面這樣的理由,才讓權大娘同意。
這三個丫鬟都是方錦書層層挑選出來。模樣周正不說,首先是踏實肯做事,沒有什麼歪心思的。
壽喜最爲伶俐,嘴甜愛笑,常常能哄得權大娘開懷。吉祥年紀最長,沉穩不慌張,一板一眼的性子。如意最懂得看眼色,會來事兒。
有這麼三人在權大娘身邊,琴語便越發小心謹慎,說話都得思前想後。她自己心頭知道,權墨冼和方錦書都提防着自己,尤其是在任穎那件事之後。
琴語總覺得,自己幫任穎的事情,方錦書雖然沒有明說,心頭卻是清楚的。就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纔會發落自己。
這種懸而未決的感覺,實在是不好。
正房裡笑語宴宴,琴語從屋裡退了出來,去針線房裡拿一個花樣子。
取完花樣子,她繞路到了後花園裡。四處瞧了瞧,見無人看見她,便迅速走到一個院牆角落處,蹲下身子。
在一叢花草的後面,院牆和地面有一條二指寬的縫隙。
琴語伸手進去,抓到那條麻線,扯出來一個竹筒。她打開竹筒,裡面空空如也,她悄悄鬆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張折成長條形的紙,放進竹筒之中,再放回原位。
她正是靠這個竹筒,將在權家的所見所聞,傳遞給齊王。
這是她在臨走前接受到的任務,她的主子只會是齊王,而不是任何一人。就算,她在心中對權墨冼偷偷有了愛慕之情,那也不行。
琴語並不知道,她的這些消息,到底對齊王有沒有用處。但既然任務如此,她就照此去做。權家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如實稟了就行。
她唯一懼怕的事情,便是有朝一日,她取出的竹筒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有了命令。
假如,那道命令對權墨冼不利,她又該怎麼辦呢?
琴語壓下心頭的不安,重新回到慈恩堂中。那些事情還太過遙遠,事到臨頭了再來擔憂不遲。
在這明媚的春光下,人們各有各的心事。
而整個洛陽城裡,這會最惶恐的,恐怕當數正在刑部大堂上過審的寶昌公主駙馬。
他從來就沒想過,他竟然會有這一天。
那件事還發生在大半年前,他帶着下人遊獵找樂子,瞧見在採摘果子的那名婦人姿色不錯,才上前調戲。
類似的事情,他並不是第一次做了。
這種鄉野婦人,有的見他衣着華貴,便半推半就,事後給點銀子打發了就成。有的就算不願,也懼怕他的身份,不得不從。
wWW●тт kǎn●C ○ 他自問,自己並不是一個好色之人。就連京裡的那些風月場所,他也去得不多。
但他偏偏喜歡的,就是這種野趣。
誰知道,這回卻是碰上硬釘子。那婦人寧死不願,逃回了家中。他那一腔火氣被她撩起,哪裡按捺的住?
這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隨着苦主的陳述,駙馬一陣恍惚,記起了當日許多原本已經忘記的細節。
不過,這怎麼能都怪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她反抗,自己也不至於失手打死了那名老婦人,落到今日這等田地。
一聲驚堂木響,將他驚醒過來。
書吏捧着一張供訴狀,到了駙馬跟前,權墨冼坐在公案之後,沉聲道:“此案,案情清晰證據確鑿,簽字畫押。”
駙馬看着眼前的供狀,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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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就定了罪了?
要是畫了押,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
他環顧公堂四周,心頭盡是絕望。母親呢?寶昌公主承諾要找來的救兵呢?怎麼一個也不見。
面對這種情況,書吏不是頭一回見。
他不耐煩地將駙馬的手在硃砂裡摁了下去,再摁到狀紙上,就算畫押完成。
苦主跪在公堂上,眼淚橫流伏地不起。
他沒想到,身上的冤屈還真有被伸張的一日。就算這不能改變家裡的現狀,但好歹也是替枉死的老母親,討回了公道。
他的妻子因爲被強姦,而精神錯亂,膝下還有幼子。
好好的一個家,如今支離破碎。
剩下的日子,他還不知道怎麼過。有時想想,他又要感謝上蒼讓妻子不正常,否則以她的性子,只怕立刻就會尋了短見。
給駙馬定了罪,接下來就是量刑。
權墨冼,究竟會怎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