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沈家的大小事務後,嘉宏和嘉興帶着張全英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沈家大宅,沈家所有資產均被充公,這座宅子自然就不能讓他們住了。
“我的一生都在這在這座宅子裡,可以說這座大宅鎖住了我的一輩子,現在突然要離開……我又能去哪裡呢?”張全英流下了悲傷的淚水,幽怨地望了沈家的朱漆雕花大紅門最後一眼。
嘉興說道:“娘,別這樣悲傷好不好,您不是說這座宅子鎖住了自己的一生嘛,現在可以離開了我們應該高興啊。”
卓碧雲也說道:“對啊,婆婆,您還可以帶着相公去我家住呢,我就不信那夏荷香那個女人連我們卓家都敢動。”都怪夏荷香那個女人,要不是她回來挑動是非,沈家也不會家破人亡,現在她還哪有臉回孃家啊。
嘉宏和嘉興聽到她這樣說荷香,臉上都閃過了不悅的神色。當然,卓碧雲也瞧得清清楚楚。荷香可能又多了一個敵人,不,或許應該這樣說,從卓碧雲嫁給嘉興的那天起她們就已經成了敵人。
張全英挽過碧雲的手說道:“這……碧雲多謝你的好意了,只是我們怎麼好去打擾您的父母呢。哎,沈家敗了,終究是我們對不住你呀。”真的要淪落到去投靠卓家的地步嗎?不,就算要去住破廟住寒窯她張全英也拉不下那個臉。
嘉宏和嘉興也拉不下那個臉,他們還不至於要去過那寄人籬下的日子。
嘉宏說道:“弟妹,真是多謝你的美意了。娘,我在揚州開了間小作坊,靠着買賣布匹和裁剪衣裳也有積蓄,足夠我們母子撐一陣子了。”
這是什麼意思?意思已經很明顯,嘉宏只說了他們母子,很顯然嘉興夫妻倆不在他的接濟範圍內。看得出來,他還是很在意嘉興和荷香的那段往事。
張全英自然只能裝作沒聽懂的樣子,迷糊問道:“那你弟弟怎麼辦?”她故意加重了“弟弟”二字的音調。
嘉宏剛要張嘴,嘉興搶先道:“娘,您不用擔心,岳父岳母早就盼着能過去卓家了。”說完又對嘉宏說:“沈嘉宏,您放心,我再怎麼不濟也還是有去處的。”
碧雲自然是與嘉興沆瀣一氣的,也說道:“對啊,父親母親早就盼望着嘉興過去幫卓家料理生意了,卓家那邊可有好幾個作坊和酒樓等着他管理呢。娘,您還是跟我們夫妻走吧,二哥只開了一個小作坊,您若去了可有苦頭吃了。”
嘉宏自然知道這字字句句都是針對自己的,說道:“雖是小作坊,但我再怎麼也不會薄待了孃的,再說了娘跟着我也不必過那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嘉興去了卓家和他確實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你……”碧雲咀咧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現在爲難的反而是張全英,她是要跟着大兒子走還是跟着小兒子走呢?
去卓家要看人臉色,可是嘉興是她嘴疼愛的幺兒啊,但是嘉宏的乞求目光又是那樣的可憐。她最終還是下了決定,說道:“嘉興,嘉宏您們都是孃的好兒子,不過嘉興你哥哥是老大,我還是跟着他走吧。”
“哦,知道了。”雖然是一句淡淡的回答,可是嘉興的心靈很受傷。“娘,您到了那邊要保重,記得要寫信給我。”
張全英理了理嘉興的狐裘披風,關切道:“知道了,你去了卓家那邊也要小心謹慎,收斂住自己的脾氣,知道麼?”
“是,兒子知道。”嘉興也伸出了顫抖的手把母親雲鬢上的梅花墜紫流蘇的步搖扶正。
“好了,說得再多也是傷心話,你個碧雲先走吧,讓娘看着你們走。”張全英把手抽了回來。
嘉興有些孩子氣道
:“不嘛,娘,讓我和碧雲看着您走。”
張全英再也抑制不住,淚水在眼眶裡打旋:“怎麼,長大了,孃的話也不聽了麼?”
“好好好,婆婆,我們走,我們先走。”碧雲也噙着眼淚,拉着嘉興轉身離去。
望着兒子和兒媳寂然離去,張全英的淚突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滑下來。
她心裡不能不責怪嘉宏,嘉宏啊,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呀,你真的要爲了夏荷香那個女人和他疏遠了嗎?後來,她又責怪自己,張全英呀張全英你還說嘉宏呢,你不也是棄了嘉興選擇了嘉宏嗎?
可是她又不得不選擇嘉宏,嘉興好歹還有個碧雲陪着,可是嘉宏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啊,雖然有冷秋心那個壞女人陪着他,可是他們並沒有成親,嘉宏需要她這個孃親在身邊照顧。
嘉宏離開蘇州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去做,他把張全英暫時安置在了客棧裡。
秋心帶着易峰藏在哪裡,他一清二楚,所以沒用半天的時間就找到了他們。
秋心打開門看到嘉宏的瞬間面色慘敗,她急忙想關上門,可是嘉宏的勁兒比她大,結果自然是嘉宏進去了。
易峰看到了嘉宏,衝他笑了,親切的說道:“嘉宏伯伯,您來了。”
“伯伯?”嘉宏諷刺的笑了笑,笑上天太會捉弄人,他怎麼想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叫着自己伯伯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親弟弟。
嘉宏撫了扶易峰毛茸茸的頭,說道:“以後不準再叫我伯伯了,叫我哥哥。”
“可是!”易峰疑惑不解的說。
嘉宏堅定地看着他:“沒什麼可是,叫你叫你就叫。”
“哦。”易峰被嚇着了,連忙答應了聲躲到秋心的懷裡。
秋心是知道易峰是沈建華的骨肉這件事的,但她還是被嚇得不輕,探着問到:“嘉宏,你,你都知道了?”
“是的。”嘉宏說着把易峰從秋心懷裡給搶了過來。
易峰被嘉宏這樣的舉動嚇着了,於是苦苦喊喊的,叫苦不迭。
“你幹什麼,你嚇着他了,快把易峰放下來!”秋心看不得易峰苦得這樣可憐,於是伸手便要奪。
嘉宏流利的避開了秋心,說道:“他不是屬於你的,我要把他物歸原主。”
“你瘋了,易峰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把他……把他給夏荷香那個賤女人我就死在你面前!”秋心連個“還”字也不肯說,急忙把隨雲髻上的玲瓏玉簪拔下來抵在了細白纖長的脖頸上。
嘉宏觸目驚心,急忙放下了易峰,一把奪過了秋心手裡的簪子,說道:“你瘋了嗎?”
秋心的玲瓏玉簪本事一對,嘉宏奪了一枝,她又拔下了一枝抵在脖子上:“是,我是瘋了,夏荷香那個賤女人,以前她失蹤了的時候是我,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易峰的,如今她回來就想坐享其成——做夢!”
“可是她到底也不是親生的啊,拿走別人的東西你不覺得羞愧嗎!”嘉宏小心翼翼地說,生怕秋心把脖子插出一個窟窿。
秋心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仍舊抵着簪子:“拿走?我不過是撿了她不要的,現在她又要回來拿以前不要的東西,到底是她不知羞恥還是我不知羞愧啊!”
“娘,娘不要這樣,不要嚇易峰了好不好。”易峰以爲秋心要刺死自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又不知道該幹什麼。
秋心沒有尋死的意思,她只不過是在用生命威脅嘉宏留住自己最珍貴最喜歡的東西。
“秋心,你看易峰這樣着急,我們就別嚇她了,你把簪子放下來好不好?”嘉宏還是小心翼翼勸着秋心,同時他也在
瞅準時機,打算趁秋心一不注意就去奪簪子。
跟嘉宏在一起這麼久,秋心自然對嘉宏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絲毫不給他下手的機會。
嘉宏實在沒什麼辦法,就在他準備妥協的時候瞟到了易峰,突然腦袋裡靈光一閃計上心來。她說道:“秋心,你要是真的這麼喜歡孩子,我們以後也可以生啊,你喜歡女孩就生女孩,你喜歡男孩就生男孩!”
秋心被這美麗的誘惑打動了,鬆了鬆手,試探着問:“真的嗎,你……你會和我生孩子?”
“是真的,我們在一起之後我騙過你嗎?你要相信我,相信自己的男人。”嘉宏看着秋心,傳遞過去信任的堅定的目光。
秋心被感動了,手一鬆“叮噹”一聲,玲瓏玉簪摔到青石磚上。
嘉宏突然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秋心:“秋心,聽我的,把易峰還給荷香好不好,以後,你要孩子我們可以自己生。”
秋心仔細聆聽着嘉宏訴說,彷彿已經看到了她和嘉宏還有她們的孩子,一起牽手漫步在夕陽下的溫馨而美好的畫面。“可是……我畢竟照顧了易峰這麼久,我……捨不得!”
嘉宏湊到秋心耳邊溫柔地問:“好,那如果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你還能對易峰視如己出嗎?”
“這……”秋心猶豫了,她並不能確定這個,或許她並沒有把易峰當做自己的兒子,只是把他當做了自己孤獨寂寥時陪伴自己的一個親近的人而已;更或許,她只是爲了和夏荷香攀比,只要是夏荷香若總有的她就一定要搶過來。
大概是因爲她和夏荷香長的太相似了吧,既然夏荷香跟她長得一樣,那爲什麼她擁有的她就不能有呢?
“娘,你要拋棄易峰了嗎?你不能不要我!”易峰大概也察覺到了秋心的態度了,他扯了扯秋心的裙角擔心地提醒道。
“易峰,”秋心脫離了嘉宏的懷抱,蹲下來捋一捋易峰額頭前的碎髮,然後手往下理了理移動衣角,最後拍了拍易峰鞋面上的塵土,柔聲地說道:“易峰,我……我不是你的孃親,我只是跟她長得很相似而已。”
易峰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她纔是我的親孃,可是,可是我生病了孤單了被別人欺負了時候她去哪裡了呢?所以,我認她,娘,我只認你!”他說得堅決而不可反駁,口中那個“她”自然就是夏荷香了。
這一點夏荷香身爲人母的確做得不好,嘉宏在生病孤單被人欺負的時候荷香也不好過,那時候她在當乞丐要飯、做青樓女子以色侍他人……可是,又有誰知道她的苦衷呢?也許這輩子易峰都不會也體諒不了她的苦衷。
秋心在心裡思慮了片刻,然後說:“易峰,娘……阿姨自己還沒有孩子呢,等阿姨以後有了孩子就不會把你當做親生的一樣來看待了,說不定還會打你罵你呢。”
“我不介意,你肯打我罵我那是心疼我在乎我,不想我那個娘都不管我的。以前她失蹤了不管我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她都回蘇州了還是對我不管不問的,所以我更不肯認她了。”易峰嘟着嘴,眼裡噙着淚說。
原來問題出在這兒啊,易峰心裡其實早就原諒了荷香,只是因爲荷香這一久因爲若蘭的事忙昏了腦頭,沒有顧得上易峰,所以易峰心裡就不好受了。那隻要讓他們母子再見一面就好了。
嘉宏思前想後,一把把易峰抱起,走出去扔在了馬車裡。秋心也跟了上去,荷香要想把易峰要回去可少不了她的一番奚落。
夏荷香,想要回你原本的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哼,梅若蘭中了清白交休纏絲毒就快死了,我到要看看你如今還有多堅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