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一句話沒說就回了揚州,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回到梅家,趴在梅若蘭的懷裡大哭一場。
從小到大她一直在隱忍,當丫鬟的時候在忍,做了青樓女子在忍,就算成了千金小姐也還是得忍。她忍了二十年終於受不了,她爆發了,崩潰了。
梅若蘭幾日前收到荷香的飛鴿傳書以爲她沒那麼快回來,可是打開門,荷香就淚流滿面站在哪裡。
“秋心,你怎麼回來了?”看得出來,他高興欣喜的神色是隱藏不住的。
荷香趴到了他的懷裡,開始大哭一通。邊哭邊說:“不管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管了。相公,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在一起,再也不要管外面的事情了,好不好。”
若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說:“好,你說什麼都好。”
荷香擡起頭來看着若蘭,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相公,我,我不是……”
“你不是冷秋心,這個我早知道了,我不是因爲你這個身份才喜歡你。”若蘭說着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淚珠。
荷香幽咽了一下,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若蘭握緊了她的手,望着院子裡的花草說道:“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對了,忘了問你的真名叫什麼呢?”
荷香羞澀地回答:“我姓夏,名荷香。雖然我也很不想承認這個姓氏。”
若蘭聽了輕笑說:“夏荷香,真好聽,應當是炎炎夏日裡一朵散發着清冽香氣的素荷吧?荷香,雖然你和冷秋心長得一模一樣,動作舉止也很相像,但是你們的靈魂是不同的。”
荷香奇怪地問。“你能看到我的靈魂?”沈建華曾經說過只有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才能一眼認出你,若蘭是真的愛她的。她早知道,不過現在更肯定了。
若蘭搖搖頭,咳嗽了一下,說道:“也許吧,可能是因爲我快死的原因吧?”
“不許說這個字!”荷香突然捂住了若蘭的嘴,說道:“相公,我一定會治好你的,雖然我不是冷秋心可是醫術也是很還是可以的。”
“還有我呢,我會幫你的!”關綰綰說着突然出現在了院子裡,看着情深意濃的兩夫妻。
荷香驚訝道:“姐姐,你怎麼來了?”說着趕緊抹了抹眼角,不能讓她看到自己哭的樣子。
關綰綰說道:“我還不是不放心你這個丫頭嗎,況且夏靈臺還在揚州呢,我是回來收拾他的。”
“姐姐,很抱歉我不能幫你了對付他了。現在,我只想和若蘭在一起,什麼都不想管。”荷香說着就要給關綰綰跪下。
關綰綰急忙扶起她,說道:“沒必要說對不起,你想和心愛的人廝守這不是什麼錯,我明白你的。”
荷香望姐姐一眼,問到:“姐姐能明白?”
關綰綰笑着回答:“是的,我曾經也經歷過一段情,也有個心愛的男子,但是,爲了孃親濟世救人的囑託我放棄了他。”
“他在哪兒?”荷香問。
關綰綰沒有說話,而是望了梅若蘭一眼。荷香立即明白,說道:“是我的相公?”
若蘭咳嗽了一聲,說道:“因爲我很尊重綰綰的志向,所以我們現在是非常好的朋友。”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荷香你不要多想,我和若蘭……只是一段曾經。”關綰綰說着把荷香的手交到了若蘭手裡:“而你們倆纔是美好的現在。”
荷香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姐姐。”
關綰綰仰頭望着藍天白雲,說道:“別忘了,我可是神通廣大的大羅仙子,不會因爲這點挫折而
垮下的。我還要留着精神對付夏靈臺呢。”
荷香握緊了她的手,說:“姐姐,此生能有你和相公我別無所求。”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接着說:“對了,我剛來到揚州就聽說夏神醫和親生女兒夏荷香相認了,但是我並沒有,所以一定是冷秋心冒充我做了她的女兒,姐姐你一定要幫我拆穿她。”荷香真摯的拜託關綰綰。
關綰綰點了點頭:“夏神醫,她也配?你不說我也會幫你拆穿那個冷秋心的,她刁蠻無理我不喜歡。”
“怎麼,你們在蘇州見過面了?”荷香迫切的問。
關綰綰緩了一會兒,說:“是的,那個壞女人帶着沈嘉興去天香樓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已經和沈老爺沈夫人相認了,他們現在知道你的身份了。”
“知道就知道吧,爹孃就算怪我也是理所當然的。等他們回到揚州以後我會親自登門負荊請罪。”荷香說着望向若蘭,若蘭也深情地回望了她一眼。
關綰綰放開了荷香的手,說道:“好了,不妨礙你們了,我想我也該去會會夏靈臺了。”
“等等,姐姐,我跟你一起去。”荷香說着抱歉瞭望了若蘭一眼,若蘭輕拍了拍她的手,好像在說:我明白,不要顧慮我,去吧。
關綰綰問到:“你想?”
“不錯,我去就是要和他說清楚,從此一刀兩斷,從此死氣不復相見。”荷香無比堅定地說道。
就這樣兩姐妹手拉着手,同心協力地出了梅家。
梅若蘭微笑着目她們離開。待她們走後他咳了好幾口血,雪白的衣襟彷彿開了多多血色的梅花,是那樣悽慘,悚目。
夏氏醫館裡,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夏靈臺和兒子忙得不可開交。
關綰綰看着眼前的場景諷刺的笑了笑,他的一切光榮都是孃親賜予的,她要把他這些光榮都毀掉。於是,她拉着荷香擠進隊伍裡,來到了夏靈臺面前。
這是關綰綰第一次見到生身父親,心裡不激動是假的,看着夏靈臺慈祥的面目她險些心軟,竟然希望能被他抱在懷裡噓寒問暖。她搖了搖頭,不能被他的假面具給蠱惑了。她拍了拍夏靈臺前面的桌子說:“夏靈臺你這個卑鄙小人,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夏靈臺擡起頭,望着這個莫名其妙的姑娘,他不知道這是他的女兒。不過倒是望到了她旁邊的荷香,問:“女兒,你回來了,這是你朋友?”
荷香白了夏靈臺一眼:“我不是你女兒,請你不要亂認!”
“怎麼了荷香,你不是去揚州了嗎,是不是在那裡發生什麼事了?”夏靈臺只覺得一頭霧水,問到。
荷香只得再說一次:“我不是你的女兒,請你不要亂認人!”
關綰綰急忙給荷香助威,說道:“夏靈臺,我們倆今天是回來收拾你的,二十多年前的事該做一個了結了。”
“你是誰,幹嘛對我爹大聲吼叫,真是蠻不講理!”夏靈臺急忙拋開病人,來到父親身邊。他看到了荷香,問道:“姐姐,你認識的什麼朋友啊,她這樣說爹你也無動於衷嗎?”
荷香的心還是軟了,她說道:“弟弟,不關你的事走開!”
“弟弟,我們還有個弟弟?”關綰綰望着夏志遠問荷香。她還不知道自己有個這麼大的弟弟,不過他還真可愛。
“你們,什麼你們?誰是你弟弟,不要胡說!”夏志遠莫名其妙的問道。
荷香對姐姐解釋道:“是的,他和我是一母所生,叫夏志遠,不過準確的來說應該叫夏志衍。”
夏靈臺心裡咯噔了一下,他想他快明白關綰
綰的身份了。只是,荷香不是已經跟他相認了嗎,怎麼今日會一反常態地來針對他?
“我叫夏志衍嗎,我怎麼不知道?”夏志衍自從一歲時被夏靈臺抱走之後一直用的都是夏志遠這個名字,夏靈臺沒有告訴他真相,所以他覺得很奇怪。
荷香又白了夏靈臺一眼,說:“問他吧,問他你就知道了。”
“爹?”夏志遠願疑惑地望向夏靈臺。
夏靈臺說:“這件事以後再說!”說完問關綰綰:“關翎兒是你什麼人?”
“我叫關綰綰,你說我是她什麼人?”關綰綰說着責怪地望着夏靈臺。
夏靈臺無比震驚:“原來,原來我當初離開翎兒的時候他已經懷了身孕,我是個大夫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關綰綰嘲諷地笑了笑:“夠了,別再爲你的不負責任找藉口了,我不會認你,而且你要爲我孃的鬱鬱而終付出代價!”
“什麼鬱鬱而終,她?”夏靈臺有些接受不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夏志遠急忙把他了扶起來。他從這些字裡行間也聽出了些線索來。關綰綰好像也是他的姐姐,不過看樣子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家醜不可外揚,他只得讓醫館裡所有的病人都離開。
荷香沒忍住眼淚,哭了出來:“還有我娘,她也走了。都是你,是你害了她們一個又一個!”
“你娘,你不是說她去庵堂裡剃髮修行了嗎?”夏靈臺雪上加霜更加難以接受。
荷香抹了眼淚說道:“你就聽冷秋心那個死丫頭胡謅吧。”
“冷秋心是誰?”夏靈臺不解地問。
夏志遠想起來,看着說:“姐姐以前總愛在冷府面前徘徊,不知爲何?”過去那個姐姐總是想進去冷家,說是爲了謝冷家的恩德,可是他總覺得真相不是這樣。
荷香對着弟弟口氣也變得有些許溫柔,她說:“弟弟,那個姐姐不是姐姐,而是冷家的大小姐冷秋心,是她冒充我騙了你。”
“啊!”夏靈臺和夏志遠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驚呼,夏靈臺問:“那她是你的姐妹嗎,怎麼會跟你長得一個模樣?”
荷香回答:“不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愚蠢的你被她給騙了。”
“荷香,你娘她真的已經?”夏靈臺還是不相信。
荷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傾瀉而下,她說道:“是的,孃親她走了,默默地走了。她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都是因爲我纔沒有見到孃親最後一面,我恨你,你是罪魁是禍首!”
“什麼,孃親他走了,沒見我一面就這麼走了?”夏志遠難以置信,淚水在眼眶裡迴旋着,雖然倔強的不肯流出,但還是落了下來。
荷香握緊了弟弟的手爲,他揩了揩眼淚,指着夏靈臺說:“弟弟,現在你看清楚他的嘴臉了吧?你要記住,他是殺人兇手!”
“是的,她不止害死了你們的娘。也害死了綰綰姐姐的娘,千萬不要原諒這個混蛋!”關綰綰說着走過去握緊了荷香和志遠的手。
望着兄妹情深的三人,夏靈臺打翻了心底裡的五味瓶,他也落下了傷心淚,悔恨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我是個罪人,我真是個罪人!”
“是的,你是罪人,千古罪人,我們就是回來收拾你的!”關綰綰冷漠地說。
能不能爲孃親報仇就在今朝,可是她們真的能報仇嗎?她們能鐵石心腸對付自己的父親嗎?
荷香和宛綰綰對望了一眼,她們都不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
(本章完)